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爬上床头，又透过薄薄的被子映在她挂满泪痕的脸上。
她慢慢扯下被子，望着毫无生气的天花板，虚弱地拿起床头的手机，又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印在心底的一串号码。
“喂。”电话那头，一声深沉的嗓音。
“……”
打电话之前，程思瑶准备把满腔的委屈吐露出来，可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竟无语凝噎了。
对方也在沉默。
几十秒后，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你吗？”
程思瑶强行压住情绪，最后只憋出一句话“对不起，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也不会打扰你。”
一阵抽泣。
“放心，交给我，不过我有个条件。”男人冷静地说。
“啊？”
“新账旧账一起算。”
“什么意思？”
“我出国之前你欠我一个吻，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
男人听到对方又是一阵沉默，忙改口道：
“呃，其实，抱抱也行。”
“噗……”程思瑶破涕为笑，“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你在哪？”
“赵晴家的老房子。”
“先别出来，等我安排好，就去找你。”
“好。”
挂断电话，卓然走出机场大厅，上了一辆长长的黑色轿车。
“什么事情把你这尊大神给请回来了？”赵臣风瞥了卓然一眼，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卓然嘴角微弯。
“怎么突然对zn集团老板娘的死这么感兴趣？”赵臣风接着问。
“我是对背后的那个人感兴趣。”卓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
赵臣风，卓然在加州读书时的大学室友，现在是臣风集团董事长。
“我在我们集团的酒店给你订了总统套，直接过去吧，晚上咱哥俩喝两杯，就在房间里。”赵臣风笑道。
卓然看了一眼车窗外缓缓后退的茂密绿植：
“常鼎记板鸭店和东夜市的刘记馄饨摊还有吗？”
“你想吃那个？我马上让人订。”赵臣风一脸愕然。
“不，你让人问问，现在还有没有这两家店就行了。”卓然说。
赵臣风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以后对卓然笑了：
“还真有。”
“你一会儿把我放在高速路口就行。”卓然眯上眼睛，靠在座椅上。
赵臣风的车到达时，一辆SUV警车已经停在那里，红蓝警灯交相闪烁。
卓然上去以后，警车向云江市区疾驰而去。
江东分局，刑警队会议室。各组汇报追捕程思瑶的情况，局长倪俊把身体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不好。
程思瑶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高勇，你来说一下吧。”倪俊黑着脸。
高勇自己手底下的刑警莫名其妙就成了嫌疑人，明显是有人布的局，可上面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程思瑶抓起来审讯，所以他这几天窝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处发。
“我说什么？该汇报的他们都说了，我也不是神仙，破不了的案件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个，我只能说，我尽力了。”高勇说完冷哼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倪俊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让你进专案组是市局的意思，不要以为程思瑶曾经是你的兵，你就可以出工不出力，要知道，她现在是犯罪嫌疑人！”
“什么犯罪嫌疑人？就凭来历不明的DNA？”高勇气势上丝毫不弱，“我一开始的意见就是这个案件有疑点，非常可疑！你现在让我去抓我的人，以后我怎么当这个队长！”
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虽然倪俊不是江北分局的局长，但刑警队长的级别在那里，低了好几个层级，这么顶撞倪俊，还是让其他刑警瞠目结舌。
“胡闹！”倪俊怒道，“我以专案组长和江东分局局长的身份，现在就停止你的职务，你的工作由我们江东刑警队长石军接替！你玩忽职守，等着被关禁闭吧！”
“呵呵！对不起，你只能停止我在专案组的职务，而且无权关我的禁闭！”高勇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你……”倪俊满脸怒气，隔着长长的会议桌瞪着高勇。
“你什么你，老子又不想当局长，你能把我咋滴？大不了这个破队长不干了！”
高勇一把抄起桌上的手机，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高勇怔住，旋即退了回来。
“你不是要走吗？赶紧走得远远的，免得带坏了我江东分局的风气！”倪俊冷笑，心想总算扳回一局。
“小倪，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寻声望去，一个中年男人背着手推门走了进来。
“严总队长……”高勇第一个反应过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倪俊寻声望去，原来是省厅刑侦总队长严法亮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貌清秀的瘦高男子。
一屋子刑警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包括倪俊。
高勇也挠挠头，走了回来。
倪俊主动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请严法亮坐下，可没想到他身后的瘦高男子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旁边的石军见状，又让出来一个位置，拉开椅子，严法亮才坐了下来，冲其他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严总队，您……怎么突然来了？”倪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
“没看新闻？你们云江都炸了锅了！”严法亮棱角分明的国字脸透着威严，“我再不来，你们怕是要翻天！”
“那个，我们一直在全力侦办此案。”倪俊面色尴尬。
“全力侦办？怎么个全力法？”刘法亮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带来的年轻人，又瞪着倪俊，“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人抓起来审？迫于舆论的压力？警察办案什么时候要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呃，其实，我们也是按市局的指示办事的。”倪俊解释道。
“你们云江市局也真有意思，这么大的案件就让你们江东分局来办？”刘法亮皱眉。
“我这就给市局打报告，呈请提级办理。”倪俊擦了一把汗，心想如果得罪了省厅领导，自己的前途可就完了。
“不用了，从现在开始，这个案件由省厅直接提级办理，先给大家介绍一下。”严法亮扫了一眼所有人，接着说：
“这位是卓然，美国刑事鉴识科学研究会副会长，斯坦福大学犯罪学副教授，但这只是对外的身份。卓然还有一个身份是公安部刑事技术专家库特聘副主任，最后这个身份请大家保密。”
卓然这个名字，对于刚参加工作的年轻民警来说，可能不太熟悉，但是对于奋战在刑侦战线多年的老警察来说，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华人侦探，犯罪心理学行为学专家，刑事技术届屈指可数的年轻翘楚。
刑侦局引进的国外十大经典案例教材里，前两年发生的加州连环杀害妓女案、俄州连环爆炸案，凶手作案上百起，当地警方毫无线索，最后都是这位华人侦探抽丝剥茧，锁定凶手后抓获归案。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都想不通为什么云江一起普普通通的谋杀案会惊动这尊大神。
卓然面色淡然，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下桌上的会议对讲系统，敲了两下话筒：
“效率第一，请先给我介绍一下现有的证据，谢谢。”
倪俊看了一眼石军，石军立刻会意，走到投影幕布前，用激光笔指着已经打开的屏幕说：
“死者叫刘冰艳，zn集团董事长何远博的妻子。7月3号，尸体被人发现在城北羽毛球馆附近的草地上，呈现白骨化特征，死亡原因是被人用利器割喉，已确定为谋杀，排除性侵可能……”
“对不起，打断一下。”卓然的声音响起，“简要案情我前期已经了解，请重点介绍一下已经发现的证据。”
石军赶紧按了几下遥控器，快速翻过几张图片，接着说：
“第一，尸检报告。尸体被发现时已经腐烂，白骨化前期状态，法医通过尸检，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6月10号至20号之间。
第二，市局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出具的鉴定意见表明，从死者左腿残留的腐肉上提取到一份血迹，经过比对，与程思瑶相符。
第三，现场发现一只被折断的羽毛球拍，这只球拍的折断部位被加工成了尖锐利器，经过分析死者身上的创口特点，已判定这只断了的球拍就是作案凶器，经过鉴定，这支球拍是程思瑶的。
第四，通过对死者随身携带的手机进行鉴定，发现6月15号晚上，死者跟程思瑶有过微信聊天，而且发生过争执。
第五，犯罪嫌疑人程思瑶的供述，她本人已经承认是凶手。”
似乎是无懈可击的证据链。
卓然一直在安静地听着介绍，心底毫无波澜，可是当石军说到第五点证据的时候，卓然脑子里的一根弦似乎被人狠狠拨了一下。
很疼。
“犯罪嫌疑人程思瑶？”卓然忽然抬头瞪着石军，一道凌厉的目光射了过去。
石军被看得心里发毛，喉结动了动：
“对……对啊，只是嫌疑……人，毕竟这么多证据都指向了她。”
“你说漏了一点。”角落里的高勇突然站起来，“经过技术分析，程思瑶的QQ在6月16号凌晨发了一条私密动态，内容是：对不起冰艳姐，我真的爱他，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