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的肩膀不由一抖,忙抬起眼眸,朝着前方望去。
只见沈流觞正朝着,此处悠然走来。
她本就长了一张好皮囊,裙褂被山风吹的微微飘荡着,让她看起来宛如一个仙子。
“不是,师姐,是她先同我说话的,她问,那些鲛人如何了。”言默连忙撇清了干系。
沈流觞一听,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那粉粉的唇儿,便微微向上扬起。
“你的那些同族,可比你要聪明的多,知晓何为恭顺!如今,已成了阶下囚,为了吃喝,让她们做什么都肯呢。”沈流觞笑吟吟的说着。
我听了,侧过脸去。
她如此说,不过就是为了激怒我,让我难过罢了。
但我很清楚,我们鲛人一族,宁死不屈,不可能为了一口吃食,便对着仇敌乞食。
“你听,这是鲛人的歌声吧?”沈流觞再度开口,明知故问道:“你们鲛人还真是会取悦于人,还能做歌姬。”
鲛人因有空灵脉,故而歌声悠扬婉转,此刻,从队伍后正传来那宛如天籁一般的吟唱声。
我心中本是陡然一颤,但当我听清,她们唱的是什么时,又不禁心中生出了无尽的酸楚来。
“啊啊啊,海上月,送别风,将军出行,战事起,红衣袍,白衣底,若能归来红袍见,若此一别不相见,定着白袍祭将军!”
这是我们鲛族有名的战歌,鲛族还未迁入南海时,时常被各妖族所扰,故而,便有了这战歌。
这歌,还是一位鲛女所写的,她的情郎,便是当时的将军。
出征时,她便穿着红色嫁裳送他,但其实这红嫁裳下,是白色的素衣。
将军若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她们便会成婚。
但,如果一去不归战死沙场,她便穿着那素衣祭将军,“祭”在我们鲛族之中,就是献祭之意,也就是要已亡妻的身份,同将军一道“离去”。
后来,这歌,不再只是单纯的情歌,其中的意思,实为共进退。
洛璃他(她)们,是在对我传达,同生死,共进退的决心!
他(她)们知晓,只要我听到,就一定明白,她们的意思。
我听了,眸子酸涩,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
“啪嗒啪嗒!”
珠泪儿,不受控制的不断滚落而下。
“流觞师姐,她居然哭了?”言默诧异的看着我,嘴里嘀咕着:“打断骨头都没见她落泪,如今,听个曲儿,竟把她给听哭了?”
“哼,大抵是知晓,自己的同族皆是软骨头,他(她)们鲛族是真的亡了!半点气节也没有了!”沈流觞盯着我,语调之中满是嘲讽。
她们自是听不懂鲛语,连洛璃她们唱的是何意都不知。
见我落泪,只觉,我应是绝望。
但恰恰相反,因为有她们,让我更想活下去。
我想救他(她)们,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我要见大国巫。”我努力止住了珠泪,抬起头看向她们。
沈流觞那锐利的眸子里,生出一抹意外:“你要见我师父作甚?”
“我要见他。”我再次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说要见我师父,就能见?”沈流觞那细细的眉,高高挑起。
我想去同那大国巫“服个软”,至少,让他别在烈日下赶路前行,让鲛人们不必这般煎熬。
言默思索了片刻,想起了什么,忙压低声音对沈流觞说:“师姐,师父之前叮嘱过,若是这鲛族公主想见他,立刻通禀他。”
“哦?”沈流觞听了,那细眉蹙的更紧了。
“师父对这鲛人很是上心的,咱们还是?”言默继续说着,却没有发现沈流觞的面色愈发难看。
她盯着我看了良久,却并不打算通禀大国巫。
“师姐,我去告知师父?”言默见自己的师姐没有要去通禀的意思,开口问道。
“如今,这时辰,师父必定歇下了,明日再说吧。”沈流觞一句敷衍,就让言默到马车之中歇息。
言默点了点头,赶忙离去。
而沈流觞却并不离开,她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那锁链一端。
我整个人当即被吊起,脖颈好似一瞬间就要被勒断。
“呃!”我张口,本要呼救,想要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过,这个沈流觞却直接点了我的哑穴。
让我张着嘴,也发不出半点声响。
“都说鲛人有傲骨,圣洁不屈,你怎么能这么快便求饶?”沈流觞看着我:“师父让我好生调教你,这才刚刚开始罢了。”
她说着,又朝着远处的人群撇了一眼。
此刻,她的那些师兄弟正围着火堆,烤着野味。
沈流觞那狡黠的眸子微微一沉,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突然,松开了手。
我的身体一软,直接跌跪在了囚车里的玄铁板上。
“有两位师兄,被你划断了胳膊上的筋脉,如今,就连剑都拿不稳了。”沈流觞说着,嘴角微微向上仰起。
我蹙眉,目光死死盯着她。
“别怕,听闻,鲛人的血肉,就是活人参,吃了不但可以疗愈重伤,还能长生不老?”沈流觞的语调极缓:“今日,我便让师兄们试一试,看看是否真如传闻之中所说的那般神奇?”
她这话音落,我以为,她便要抽出刀剑,割肉。
可她却笑吟吟的转身,不多时,就带来了两个面色苍白的青衣男人。
这两个男人,都耷拉着胳膊,脸上还有明显的伤痕。
那一日,我在南海边发了狂,他们也是命大,只是断了筋脉并未送命。
看到我,这两人的眼中,马上浮现出了一股恨意。
“她是鲛族公主,吃下她的一块肉,你们就能好了。”沈流觞说罢,一把拽过我的手,将我的袖口掀起,露出干瘦的胳膊。
这两个男人一听,当即就愣住了。
虽恨我伤了他们,可他们也不傻,知晓,我们这些鲛人,都是要上供给皇上的。
哪里有皇上还未“享用”,他们就先碰的道理?
“流觞师姐,师父若是知晓?”他们面色凝重,犹豫不决。
“如今,这鲛人,由我看着,只要我不说,无人知晓。”沈流觞说到此处,又露出一抹冷笑:“二位师兄,你们也知道,这些鲛人是要献给皇上的,那么,今后大抵就没有吃鲛肉的机会了!难道,师兄们想做一辈子握不住剑的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