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眸,朝她看去。
她被我这眼神一惊,立马将补汤双手捧着,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一勺勺喂给泉贵妃喝下,泉贵妃喝的极慢,但还是缓缓将汤药都咽下了。
“娘娘,苏副使说,若您能博得皇上宠爱,必定会将你也视作他的至亲。”徐嬷嬷还想在一旁,同我转达苏易的话。
我听了,却觉得可笑。
至亲?疼爱?
见我笑了,徐嬷嬷只以为我是高兴。
张嘴还想说什么,我便是一抬手,让她出去。
“娘娘,苏副使还说?”徐嬷嬷还不走。
“退下,本宫乏了!”我冷声斥道。
徐嬷嬷那灰白的眉一蹙,然后点了点头,俯身退下。
我则是取出“红梅”的面皮贴上,开始替泉贵妃暖着冰冷的手。
这屋内,燃着暖炭,可泉贵妃的手,却如同寒冰一般。
我将她的手抓起,轻轻哈着热气。
她昏沉的睡着,一整日都没有醒来。
直至入夜,我再次给她喂下补汤时,她那长长的睫毛,才颤了又颤。
“莞儿?”我低声唤着。
“淼,淼,淼淼啊。”她良久,才十分吃力的眯起了眼眸,看向了我。
“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望着她。
原本她就瘦弱,如今,脸颊凹陷,已经不成样子了。
“我让膳房熬些粥来。”说着,我就要起身。
泉贵妃却是抬起手,拉住了我的衣角,不过,那手又很快就无力的垂下了。
“我什么都吃不下,淼,淼淼,你,你快些动手吧,我好难受,我,我的身体好似一点点被抽干了。”她无力的耷拉着眼皮子,嘴唇干裂的厉害。
“菀儿,你不是说过,你想见自己的阿娘么?”我凝视着她的脸。
她听了,那垂下的眼皮当即就是一抖,然后迅速抬起。
那眼里写满了激动和渴望,不过很快,这种渴望就消失无踪。
“我,没能有陛下的子嗣,所以?”她知晓,若无子嗣,她的阿娘是入不了宫的。
“皇上答应了!”我则冲她笑了笑:“明日午时,就可入宫。”
“真的!”泉贵妃那晦暗的眸子里,闪过了光芒。
“真的,所以,吃些东西,明日好有精神见你娘亲。”我顺势劝她。
她点了点头,让我立刻去替她准备。
好似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知晓自己的娘亲要来,泉贵妃的精神也好了许多,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和少许的荤食。
当入夜,任无常来当值时,我便让其给泉贵妃把脉。
瞧一瞧,泉贵妃的身体是否在好转。
结果,任无常把过脉后,却是连连摇头。
“怎么?她晚膳时喝了两碗粥,她?”我开口说着。
任无常却是长叹一口气:“你可知,何为心力?”
“心力?”我不解。
“心力,也叫心念,那便是最在意的事儿,能在死前得偿所愿,便可让重病之人,有种万病皆除之感,其实,都是表象,回光返照而已。”任无常说到此处,忍不住叮咛:“丫头啊,这完成了心愿,那泉贵妃,只怕是会立即?”
“我会在她咽气之前,将那鲛鳞取出。”我知晓,任无常要叮嘱什么。
“嗯。”他默默颔首。
“君上,如何了?屋内需多添些炭火。”我提醒任无常。
任无常连连点头:“其实,那些外物都无用。”
他说完,又微微咳嗽了一声,然后欲言又止的望着我。
“还未找到时机。”我也轻咳了一声。
任无常听到我如此说,立刻会意。
“丫头,确实是为难你了。”他说完,又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袋,递给了我。
“这里头,是老夫新制的秘方,比之前的要精进许多,用那种方法取鲛珠,万一那萧啓烨情到浓时?”任无常尴尬的笑了笑:“这个,直接往按在他的口鼻处,别小看了这里头的东西,就算是猛兽,也能一下就撂倒,真的。”
“嗯,可您哪里来的药,又制了这个?”我将那香囊接过。
任无常立刻一拍胸脯,说这个简单,他是偷摸的去御医所取的。
“今后不能如此冒险!”我一听,立刻提醒他。
他听了倒是立刻点头,然后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来。
“之前的药丸,你都吃完了吧?”他说着将瓷瓶递给了我。
“嗯,这几日,嘴里总是发苦。”我立刻取出一枚,放入了自己的嘴里。
“等你鲛珠俱全,就好了。”任无常说到此处顿了顿:“丫头,此事要越快越好,毕竟?”
“我知晓。”我点着头。
只是,一想到要主动亲吻萧啓烨,从他的嘴里将鲛珠吸出来,我这心里就有些纠结。
若,白君染醒后知晓了?
“丫头,就算不为了老夫,为了凤凰真身,你也得速战速决,那也算不得什么吻,你就当做是单纯的取物就好。”任无常宽慰着我。
“嗯。”我应着,心中也只能是如此想了。
任无常本想一整夜都在这寝殿守着,不过,我放心不下白君染,还是让他回下林院了,而我自己则是在泉贵妃的床边守了一夜。
最后,何时趴在她的床沿边上睡着的都不知道。
“淼,淼淼。”
只是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呼我,于是,本能的睁开眼,对上的,却是泉贵妃那张满布皱纹的面容。
“菀,菀儿。”看到泉贵妃如今的脸,我吓了一跳,但还是故作镇定。
“吓着你了么?”她有些歉疚的看着我。
我忙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天都还未亮呢?”
“淼淼,你帮我梳洗打扮吧。”她微微发紫的唇抽搐了一下:“我不想娘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额,嗯,好。”我盯着泉贵妃的面容,什么多余的话,都不忍去说。
就泉贵妃现在的样子,一头的黑发,白了大半,脸上这般深的皱纹,也绝非胭脂水粉可以遮盖的。
“方才我本想自己起身梳洗,可不知为何,眼前有些模糊,瞧不清东西。”她嘴里说着,还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我这才惊觉,她原本水灵灵的眼眸,变得灰蒙蒙的,眼球上,似乎长了一片混沌的薄膜。
这个,村子里的老人也曾长过,阿奶说,叫眼障,若能遇到刀工了得的医者,将那薄膜割了,就能恢复如初,瞧清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