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赵柳儿三人准备好行囊,雇了辆马车和一名车夫,往盛京赶去。
马车上颠簸了几日,着实累了些。赵云龙看着张氏一脸疲惫模样,便说道:“阿姐,再过十几里路就到盛京了,我看前方有大片林子,我们就在前方树下稍作休息,歇一歇再赶路也无妨。”
赵柳儿掀开车帘望了眼四周,霞光透过树林,凉风习习,是个休息的好地方。她点了点头,扶着张氏下了马车。
众人一同在空旷的树下休息。赵柳儿拿出干粮和水囊,分发给大家。
微风吹过,睡意袭来。赵柳儿背靠着树,迷糊间打起了盹。
突然,“哎呀”一声,赵柳儿从梦中惊醒。车夫和阿弟已被击晕在地,张氏也吓晕在地,四五个强壮的大汉蒙着脸,一步步逼近赵柳儿。
看这打扮,像是盗贼。
赵柳儿强压心中的恐惧,口中低声默念:“风啊!雨啊!来得凶猛些吧!”可呼风唤雨的本事这时却失了灵,半点风雨的足迹也没有,太阳依旧懒洋洋地挂在半山边。
赵柳儿心死如灰。看来,老天对她无半点怜惜。
领头的蒙面人在赵柳儿跟前站住,嗓子粗哑:“要想活命,还不赶紧识相点?”
赵柳儿微愣,她这一行人穿着简朴,行李无几,哪像个有钱人?但如今,保命要紧。她深吸一口气,问道:“若我给了银两,你可保我们性命?”
“当然。”领头人点了点头。
虽强盗的话语不可信,但她如今也无他法。她狠心掏出珍藏在身上的一千两银票,恭敬地奉上领头的蒙面人。
领头人瞄了一眼银票,塞进腰带。后面的一男子悄悄走上来,低头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赵柳儿心一惊,暗自握紧衣袖里的匕首,大不了拼死一搏。
领头人狠狠剜了男子一眼,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赵柳儿看着蒙面人扬长而去的身影,彻底呼出一口气。
总算捡回了一家子的命。
只是,可惜了一千两银票。
赵柳儿心下叹息。阿弟赵云龙摸着头醒了过来,“阿姐,那伙盗贼走了?”
赵柳儿回过神,“嗯,走了。”看见张氏醒过来,赵柳儿立马过去扶起她。
赵云龙理了理衣服行李,却并未发现异常。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阿姐,这伙盗贼着实奇怪,把我们打晕了,银两却没拿去。”
赵柳儿心里一抽一抽。哪里没拿去,有了一千两银票,哪还看得上其他碎银末两。
赵柳儿没全盘托出,说了徒增烦恼。
“说不定那那盗贼后悔了,杀个回马枪就麻烦了,我们赶紧赶路才好。”赵云龙催车夫立即赶车。
三人刚上马车,狂风暴雨骤至,马儿嘶鸣,一个仰身,马车侧翻,几人倒在了地上,满身泥泞。
赵柳儿翻白了眼,这风雨,迟来的好,专门就是坑她的。
所幸都是轻微擦伤。
车夫安抚了马儿,众人整顿了一翻,继续赶路。
赶了一天的路,到了盛京。本打算落脚至赵云龙夫子的远房亲戚处,未料,那家人老人突发疾病,不方便打扰,三人决定先到客栈投宿,再细想办法。
张氏累了,很早便歇下。赵柳儿知道,阿弟跟她一样焦急如焚。住宿费用很耗银两,他们只能熬一两天,两天一过,必须找到住处。
夜深人静,赵柳儿回忆起昨日遭遇盗贼的细节。虽是盗贼打扮,可言语行动之间纪律分明,丝毫不像肆意妄为的山间强盗。
若是真正的盗贼,恐怕她的清白早就没了。
还有,领头人衣袖上的暗纹,跟上次见韩牧时,他的随从衣袖上的暗纹跟这领头人的一模一样。
哪有那么巧?
他抢财不找阿弟,只奔着她来,分明知道她身上有一千两。
可恶!赵柳儿愤懑骂出声。
这韩牧,枉为贵公子,分明就是一匹恶狼!
可赵柳儿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二天早饭之后,赵柳儿找来店家小二,问道:“小哥,你可知道韩牧韩公子?”
小二听了,上下打量了赵柳儿一番,“姑娘,你也仰慕韩公子?按你这容貌,倒也般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你是外地来的,我才跟你说一番。韩太傅为人温和,韩公子看起来和润,但行事果敢狠辣,姑娘你若寻夫君,还是要仔细斟酌。”
“有一次,一个青楼女子当街缠着他,当晚就被丢进府衙牢里待了一晚。”
“还有,一个小衙役喝醉酒,辱骂韩太傅,被韩公子私下派人打了个半死。”
没想到,韩牧恶名在外,跟她“瘟神”之名倒也般配。
“那,韩府在哪呢?”
店小二有些讶异,显然这姑娘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就在这条街的拐弯处。”说完,便摇了摇头走开了。
赵柳儿计上心来,低头浅笑。
在韩府外等了个把时辰,终于见到了韩太傅早朝归来的轿子。
赵柳儿跪在轿前,大声喊道:“赵林浦之女,赵柳儿求见韩太傅。”
韩太傅闻声,立马下了轿,慈眉善目的,像极了阿爹赵林浦。
韩太傅蹲下身,仔细打量赵柳儿,“你,果真是赵林浦之女?”
“是,千真万确。”赵柳儿回道。
韩太傅左瞧右看,越看越喜欢,“嗯,这眉毛、鼻子,简直跟林浦一模一样。快起来,随我回府说话。”
赵柳儿跟着韩太傅进了韩府。
一老一少在韩府聊的热火朝天。
“想当年,我与林浦一见如故,没想到,英年早逝,可惜了。”韩太傅感慨万千。“孩子,老夫见你才华横溢,与我儿特匹配,何不了了老夫心愿,作我儿媳?”
赵柳儿初见韩太傅,感于老人家的慈爱,可惜儿不似爹,韩牧摆明是豺狼虎豹,嫁于他岂不毁了自己后半生?
“柳儿感谢太傅垂爱,奈何出身鄙薄,韩公子另有挚爱,柳儿实不敢高攀。”
韩太傅一听,眉毛上挑,“那竖子,什么时候有了挚爱,分明是胡扯。不过,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老夫也随你心意。”
果真是阿爹的道友,赵柳儿心里暖暖的。
“太傅,柳儿今日有事相求。”赵柳儿见时机成熟,提出今日上门之目的。
“但说无妨。”
“其实,我家阿弟前来盛京参加会试,奈何银两有限,无处可落脚,太傅可否看在阿爹份上,帮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韩太傅一听,非常欢喜。“哪还需找住处?我们韩府院落挺多,我现在就吩咐下人将后院收拾收拾,下午你们就可搬进来了。”让柳儿跟韩牧日夜相处,他就不信不能处出感情。
这的确是赵柳儿意料之外,她本想让韩太傅在盛京找个落脚的地就可,没想过住在韩府。
“就这么定了。”没等赵柳儿拒绝,韩太傅已下了决定。“等会我谴个下人陪你回去收拾行李。”
赵柳儿只得允诺。
赵柳儿、张氏、赵云龙三人当天就搬进了韩府。张氏看见偌大宽敞舒适的房间,十分欢喜。只有赵云龙疑虑重重,对突然冒出来的阿爹挚友有所顾忌,但见赵柳儿一脸笃定,韩太傅为人和善,也放下了警惕之心。
韩牧当晚回府,就听到管家报告赵柳儿一家居住韩府之事,顿时脸色铁青,满腔怒火。
韩太傅满心不悦,“怎么,婚你退了,我也没说啥,如今收留个故友家眷也得你同意了?”
他爹就是知道自己拿他没办法,故意使计,“外面的宅子可以收留,非得放自己家里?”这不是平白给他添堵。
“我乐意。”韩太傅落地有声。
韩牧不再与韩太傅争执,他爹就是死脑筋,一辈子只懂读圣贤书。那年,他十岁,他爹竭力弹劾当朝宰相,被对方反控勾结奸邪,入了刑狱。是他,想方设法成为太子的心腹,找到太后倚靠,将他爹解救出来。
韩牧对他人不近人情,但对他爹,护得最紧。
阿娘在他周岁时去世,是阿爹一手一脚抚养教育他成长,爱着他护着他。
可阿爹为人迂腐正直,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他只得自己强大,强横,才能护韩府上下平安。
要不然,他何苦千里迢迢,去金华郡取退婚书?
怪只怪,自己对赵柳儿心存善念,终归放了她一条性命,如今不知要变成什么祸害!
敢在他爹头上动心思,赵柳儿,你真真不要命了吗?
韩牧紧紧握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