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忧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大,因为她只是想问一问再做决定。
但架不住身旁有个大嗓门,来了一个震耳欲聋三连套餐。
窦存福:“陛下三思啊!陛下不可啊!陛下龙体为重啊!”
吼完这几句他还嫌不够,转头便向柳羡月跪下了:“娘娘,您劝劝陛下呀!”
南知忧:“……”
这是宴席第三场沉默之后的喧嚣。
沉默的比前两次短,喧嚣的比前两次大。
“陛下不可啊!”
“陛下请三思啊!”
“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一时之间大家也不窃窃私语了,纷纷朝南知忧跪下,整齐划一的呼喊起来,呼喊声简直要将房顶掀开。
南知忧:“……”
南知忧无奈:“众爱卿请起。”
众爱卿拒绝了南知忧的要求:“陛下不收回成命,臣等愿长跪不起!”
扶额叹口气,南知忧觉得很无奈,比孔姜要她假扮皇帝的时候还要无奈。
她看向众爱卿中唯一没跪的孔姜:“平王,你认为朕应该收回成命吗?”
孔姜看了一眼笼子里比一个成年壮汉还要高还要壮的老虎,又看了看南知忧,也跪下了。
“臣恳求陛下收回成命。”
南知忧:“……”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南知忧1。
打破沉默的是大周在场人士中唯一一个没跪的人:“陛下,臣妾认为可以一试。”
是柳羡月。
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仍端坐着,面上是恬淡的笑容。
她重复道:“陛下,臣妾认为可以一试。”
“娘娘——”
“丞相大人!请稍安勿躁。”
轻轻吐出一口气,柳羡月放于膝上紧紧抓着布料的手松了松,目光在小辫子和帽子使臣二人之间逡巡。
“倘若陛下能在不伤此虎一丝一毫的情况下取得宝物,本宫要你二人接下本宫的赏赐,并且归途不得掩藏。”
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条件。
“若你们能接受,陛下即刻便取。”
南知忧看着不远处眼神陡然凌厉的柳羡月,脑海中忽然想起一句诗。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2。
小辫子笑起来:“既然是皇后娘娘的赏赐,我等岂有不受之礼。”
“陛下,请吧。”
话至此,丞相太尉也无法再阻止。
孔姜在一旁安慰这两位老人家:“说不定陛下仙丹吃得多了,真有了什么神力能应付,陛下一向爱惜自己,不会胡来的。”
细细一想,还真是,谢延虽迷恋仙丹,但登基以后,为了防止有人鱼目混珠来刺杀自己,宫里侍卫都增加了一波。
可能他真有什么应对之策吧。
丞相和太尉略略放心了一些,但还是很不安的看着笼子里的野虎。
这野虎太大了,行走是肉垫踩在地上,半分声响也无,眼神冰冷凶狠,獠牙尖利带血,肌肉虬结有力。
感觉能一口吞下两个陛下。
于是他们又忧心忡忡地看向南知忧。
注意到众爱卿们担忧的视线,南知忧回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而后才看向帽子使臣,冷淡道:“把笼子打开,朕进去。”
帽子使臣和小辫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再一次确定:“陛下,您确定好了吗?倘若中途出了什么差错……”
“放心,倘若朕中途受了什么伤,与你们无关。”
听了这话,帽子使臣才放心的招手,让人来开笼子。
上来两个人,一个人拿了两把梯子,搭在笼子边缘,另一个人则拿了一大块带血的生肉扔给老虎。
老虎转向一边嚼起了生肉,那人才颤颤巍巍的爬上梯子。
笼子的开关居然是在顶部。
“陛下,请这边走。”小辫子示意南知忧从另一个梯子上去,还贴心的给她扶住了梯子边。
南知忧看他一眼:“不必如此麻烦。”
说完,她一脚将前袍踢起,捏在手中,气沉丹田,运气于心,忽而飞身一跃,足尖一点,便到了笼子顶。
众人呆呆的看着南知忧这一系列操作。
陛下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样好的身手?
“打开。”
这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
拿钥匙的人傻傻地看着南知忧。
南知忧等了一会儿不见他有动作,只好出声提醒,那人才连忙打开了锁链。
锁链打开,笼门掀起,南知忧纵身跳下,悄无声息落在老虎背后。
老虎似乎有所察觉,猛然转头,嘴里还嚼着未吞咽下去的一点生肉。
猛然和老虎这么一对眼,南知忧还没有什么反应,周围围观的人齐刷刷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南知忧:“……”
嘶,怎么感觉像是他们在笼子里一样。
而周围人的声响,显然也被老虎注意到,它变得比之前还要焦躁不安,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叫,尾巴紧紧的竖着。
“陛下当心啊,那宝物就在老虎的下巴处,您仔细看,看到了吗?”
帽子使臣走到南知忧身后,小声地说道。
在外面的时候南知忧就看见了,老虎下巴的地方,隐隐约约闪着微光。
那微光看起来很眼熟,像是夜明珠的光。
除了灵鬼志异故事之外,南知忧想不通还有其他什么理由会使老虎的下巴处有夜明珠的光。
不过眼下也容不得她再多往深处多想什么,老虎前身低垂,已是准备进攻的姿态了。
但它还在打量突然进来的陌生人,判断着对方的攻击力。
打量的同时,老虎绕着笼子左侧缓缓的走过来,南知忧便朝右侧慢慢的走过去。
一人一虎在笼子里兜起了圈。
而笼子外的紧张气氛一点也不亚于笼子里面,孔姜已经低声吩咐,让人去把禁军里最好的弓箭手找来。
如果到时候有什么意外,就让弓箭手一箭了结了这老虎。
吩咐完后,她松了松紧紧捏着扇子的手,微微侧头看向另一方端坐的人。
那人面上和唇上的血色已经消退得干干净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笼子里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紧绷的状态。
孔姜有些烦躁的想,既然如此担心,刚刚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呢?
突然,笼子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
在转了三四个圈之后,老虎忽然停住,一个扭身朝南知忧扑了过去。
它的动作非常快,几乎就在分秒之间,但南知忧的速度比它更快一点。
就在它扭身的那一刹那,她一个跃起,以笼子竖杆为着力点,脚尖轻点几下,再一次落在了老虎身后。
老虎扑了个空,立刻又转过身来,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南知忧,毫不犹豫的发起第二次进攻。
它的速度很快,但南知忧的速度总比它还要快那么一点,每次即将扑上的时候,南知忧总能及时的调整身形,准确落在老虎身后。
期间不乏惊险的擦肩而过。
最惊险的一次,老虎宽大厚实的前爪几乎就差那么几寸就要拍到南知忧肩上,但南知忧往后一滑,又拉开了距离。
这整个过程中,外面围观的众爱卿们都紧紧的提着一口气,在老虎发动攻击的时候便倒吸一口凉气,听着像是一口吸到了天灵盖,在南知忧躲开攻击之后,又缓缓地吐出去。
南知忧听着这些吸气呼气声,觉得有点好笑。
发动攻击好几次,却都碰不到南知忧,老虎彻底发了怒,毫不掩饰的嘶吼了一声。
而后疯了一样的向南知忧发动攻击。
但南知忧只守不攻,任凭老虎如何攻击,她只一味的躲闪着。
笼子里的区域很有限,先前的攻击是保守型的攻击,现在的攻击是疯狂的攻击,南知忧躲开之后,老虎便会撞到笼子边上,砰的一声巨响。
疼痛与恼怒使老虎更加疯狂,嘶吼声不断响起,碰撞声亦是不绝于耳。
在这些声音之外,又逐渐添加了老虎的喘气声,极其粗重。
躲躲闪闪之中,南知忧发现这是一只已经是生育过的母虎。
并且身上有不少伤痕,有的看起来像是鞭打所致,有的看起来像是烧伤所致。
南知忧心中便有了个大概,这只老虎多半不会是启国那几人偶然遇到捕猎的,应该是他们有计划有预谋的布下陷阱捉到的。
而且看老虎干瘪的肚子和前后种种反应,应该是有几天没有吃东西,或者虽然在吃,但一直没有吃饱。
这么盲目的攻击一会儿,老虎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它终于停止了攻击,停在了一个防御的姿势上。
然而它想休息,南知忧却不打算让它休息。
这次换她进攻了。
她挑衅的朝老虎走去,老虎立刻后退了两步,退了两步后却又马上往前扑过来。
南知忧躲闪,同时以手为刃,劈在老虎的后爪上,老虎吼叫一声,转头便咬她。
但南知忧立刻又劈在了它的眉心处。
当然,她把力道控制的很好,既能威慑,又不至于伤害。
而这一系列的行为几乎都是她不假思索的反应,就好像从前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很多遍,以至于记忆里虽然没有这样的场景,身体却还记得。
但就在南知忧劈了老虎眉心之后,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
老虎停止了攻击。
并且南知忧敏锐的察觉到,老虎一直释放的杀意和防备,忽然在这一瞬间都消失了。
它全身都呈竖立状态的毛软化下来,开始绕着南知忧转圈,像是在确认什么。
南知忧一动不动,任由它嗅,但身体仍呈现防备与攻击的状态,如果老虎突然发动攻击,她得确保自己可以避开。
在嗅了一会儿之后,老虎像是确定了她的身份,用头顶了南知忧的手掌,亲昵的蹭了蹭,委屈的呜咽了两声。
南知忧有点懵,什么情况?
见南知忧没有反应,它甚至躺在地上露出了柔软的肚皮,两个前爪抱住南知忧的手臂,嘴里还委委屈屈的嘤嘤叫着,像一只求抚摸的猫咪。
南知忧:?
众人:??
帽子使臣和小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