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急转直下,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笼子里的一人一猫。
不对,是一人一虎。
南知忧也完全想不通,这情况的转折是从哪里开始的。
难道是她劈老虎眉心那一下,把老虎劈出了灵识,劈出了智商,劈出了君臣尊卑?
但看老虎这样子也不像是君臣尊卑,更像是和一个认识了很久的好朋友——
看着手掌下正在呜呜咽咽撒娇求抱抱的老虎,南知忧想,或许是主人更合适?
迟疑片刻,她把手放到老虎柔软的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老虎伸出舌头,用没有倒刺的部分轻轻舔了舔南知忧,又用头顶了顶她的腰,嘴唇外周的血蹭得她身上到处都是。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老虎怎么突然这么温顺了?”
“这老虎看起来像是认识陛下啊。”
“难道这老虎是陛下养在宫外的?”
“不大可能,这可是启国的贺礼之一。”
周围人议论纷纷,小辫子和帽子使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只老虎是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捕到的,本想用它来威慑一下大周皇帝,眼下情况却是成了衬托大周皇帝威严的存在了。
别人想知道为什么,南知忧更想知道为什么。
但暂时她无瑕顾忌其他,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这只老虎现在正处于一种不安委屈的状态。
为了安抚它,南知忧两只手都用上了,一只手摸肚子,一只手摸头。
老虎的情绪总算稍稍稍安抚了一点,从仰躺变成趴卧的姿势,向着南知忧高高的扬起头。
南知忧这才看到它的下巴处发光的那块是很突兀的鼓出来的,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硬硬的,似乎是一个珠子。
又把头伸过去仔细看了看,南知忧心中一惊。
只见那块鼓起的贴着下颚的部分,有细密的线藏在斑斑血迹之下。
这里面本来是没有珠子的,是有人将它的下颚那块划开,将珠子塞进去,然后缝了起来。
这是哪个变态王八蛋想的法子?
南知忧愤恨的转头,冷冷的看了小辫子和帽子使臣一眼。
二人在老虎仰起头的时候已经察觉到了不妙,见南知忧忽然转头看他们,心虚的躲开她的目光。
摸了摸老虎的头,南知忧温声道:“我要取出你下巴里的珠子,会很疼,需要用刀划开,你能忍一忍吗?”
老虎从鼻子里呼出两口气,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南知忧便转头朝窦存福喊道:“给朕拿把剪子来,还有,把太医院的人都叫来。”
窦存福先前便已经吓得腿软瘫坐在地上,闻言应了声“奴才遵命”,腿抖了又抖,却是怎么也站不起来。
看他这样子,南知忧也不好再勉强他,只能又转头朝孔姜喊:“你,你去你去,速去速回。”
孔姜很快便去拿来了匕首,带来了太医院的人。
太医院的人过来便看见陛下和一只老虎在一个大笼子里。
准确来说,是陛下被那只老虎压着,身上全是血,脑袋都没了。
最为年长的太医院院判,凄惨大叫一声“陛下”后,当即两眼翻白昏了过去。
后面跟着的几个年长的太医俱是一脸菜色,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才勉强没有倒下去。
南知忧听见那声凄厉的喊叫,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头伸出来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众太医:“?!”
刚刚被掐人中,抚胸息抢救过来的院判,抬眼便看见陛下的脑袋从老虎脖子旁长了出来,颤抖着手往前一指:“归,桂……”
然后就又晕了过去。
孔姜抚额,真是难为院判一把年纪还见到这么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场景。
她吩咐道:“把院判带下去,你们几个到笼子前去照陛下说的做。”
南知忧没看见这边发生的事情,她半跪在老虎身旁,拍了拍老虎的头,老虎乖巧的趴着,一动不动。
她这才走到笼子旁,同笼子外面面无血色的太医说道:“朕要剪开它的皮,你待会儿拿止血的东西进来给它止血。”
太医:“?!”
太医:“陛下,您说的是这只寅虎吗?”
南知忧点头。
太医下意识看老虎,只见那比他还要高一倍,壮一倍的老虎也看了过来,嘴唇四周的毛血已经有点干了,灯笼似的眼睛冷冰冰的看着他。
虽然老虎没什么动作,但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靠近老虎被老虎一口咬断脖子,陛下下令厚葬,家中妻子被街坊四邻欺负,孩子被嘲笑没爹的画面了。
于是太医那本就惨白的脸色变得更惨白了,嘴唇哆哆嗦嗦的,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南知忧虽然不知道,就在自己点头后的那一瞬间,面前的这个太医就在他自己的脑补中过完了一生,但她看太医这脸色,心中也猜到了常人对老虎的恐惧。
她只好道:“这样吧,你们太医院不是有个东西叫麻沸散吗?把它混到食物里,待会儿让老虎吃了,你再给它包扎伤口。”
一瞬间,妻子也不哭了,孩子也不闹了,白事也变成了红事,太医感激涕零只差痛哭流涕了。
“谢陛下,谢主隆恩!”
呃,没必要如此夸张。
接过小剪子和干净的巾子之后,南知忧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她把老虎的头抬起来,用小剪子沿着那圈细线慢慢剪开,老虎似乎是觉得疼痛,呼吸的热气喷在南知忧后颈。
对于野兽而言,后颈是不能暴露的致命攻击点,只要老虎低头一咬,南知忧今天就会交代在这里。
对于人而言,后背是不能交付的命门,能够交付后背的,都是百分百信任的人。
莫名的,南知忧信任面前这个猛兽。
就好像这样的场景曾千百次的发生过,它交付后颈,她交付后背。
但南知忧很快便舍弃了脑海中的想法,不愿意深思下去。
而且她也不得不专心起来,毕竟用剪子剪皮肉,这可是她人生第一回。
她紧张得额头全是汗。
拜托哎,她可是大周的太后,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今天这场面没见过。
一边剪一边用巾子把流出来的血擦掉,剪到一大半的时候。那里面的那个珠子掉了下来,落在擦血的帕子里。
另一边让人准备的含了麻沸散的食物也带了上来,也是一块带血的生肉。
南知忧摸了摸老虎的头,退开一点,让他们把生肉扔进来。
生肉扔到了老虎眼皮底下,但老虎没吃,而是叼起生肉,放到了南知忧脚旁。
如果说先前老虎对南知忧的举动只是令人乍舌一头雾水的话,那么此刻的举动则是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而深知这两日老虎受到怎样待遇的小辫子的帽子使者二人,更是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这他妈简直天下奇闻。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都有怀疑这老虎是不是养育过皇帝了。
老虎把肉叼到南知忧脚下之后,便又安静的趴在她脚旁边。
南知忧惊讶的看着生肉,蹲下来捏了捏老虎的耳朵,真诚的说:“大兄弟你吃吧,朕不饿。”
老虎似乎听懂了,竖着的耳朵动了动,又在南知忧掌心蹭了蹭,才开始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南知忧退开了两步,提气运功,脚尖点在大笼子的竖栏上,跃到了顶端,伸手推开笼子门,从上面跳下来。
落在帽子使臣和小辫子中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二人吓得一惊,下意识要往后退。
但南知忧一手一个搂住他们肩膀,不让他们动弹,还把二人压在一起,给他们看这颗带血的珠子。
“二位使臣,朕把珠子取出来了,毫发无伤,你们怎么看?”
南知忧笑着问道,语气是带着笑意的,但是眼神是冷冰冰的。
小辫子已经吓得有点腿软了,带血的夜明珠就在面前晃啊晃,他硬着头皮道:“陛下好身手,果真非常人所能及,不愧是大周天子九五至尊真命天龙!”
一连串马屁。
南知忧嗤笑一声:“你的夸奖朕可不敢当。”
帽子使臣比小辫子要淡定一点,虽然他也是一脸菜色。
他看着南知忧手里的珠子,勉强笑道:“陛下威严令百兽之王都甘愿低下头颅,我等怎敢再强行索取此物,这宝物理应属于陛下。”
“那这老虎呢?”
“他如此亲近陛下,自然也应当归陛下所得。”
“真的吗?不要太为难哦。”
“不为难,不为难,我等是诚心诚意的。”帽子使臣非常违心的道。
南知忧内心得意的笑,面上不表,松开手不再压着二人。
一得到自由,二人便连忙后退,恨不得避开南知忧有八百尺远。
笼子里吃了生肉的老虎已经趴下睡着了,南知忧让太医进去给老虎包扎,但是太医看见了高高的笼子犯了难。
小辫子说:“来人开门。”
一个奴婢拿着钥匙上前来打开了笼子门。
南知忧刚好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转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这笼子是可以正常开关的呀,那开始为什么要在顶端弄一个?
行吧,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毕竟这启国的使臣就是不安好心。
南知忧愤愤的坐下,想要倒一杯水,在笼子里还是挺紧张的,只是现在才觉得口干舌燥。
手才伸出去,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便递了过来。
是柳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