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胡子叫喊出来之后,觥筹交错的宴会霎时静了下来,众人齐唰唰的看向柳羡月。
不等南知忧抑或柳羡月说话,小辫子率先出手了。
他抓起桌上盛装蔬果的玉盘,用力砸在大胡子头上,大胡子惨叫一声,手捂着头身体摇晃了两下。
献血从他额头淌下,但小辫子丝毫不理会,怒骂道:“喝了酒就胡闹,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塞拉提,带他下去!”
两个启国的壮汉领命上前,将大胡子架了下去。
随后,小辫子单手斜于胸前,站起来朝南知忧深深鞠了一躬,非常诚挚的道歉道:“我这弟弟只要喝醉了就会胡言乱语,请陛下下令,严责于他。”
小辫子整这么一出,南知忧反而不好多说什么了。
只是她心里还是有气,想要顺着小辫子的话治大胡子的罪。
但柳羡月按住了她的手。
“二王子言重了,三王子能有此醉语,想来是从前如此不羁放纵惯了,不足为奇,而宾至如归,又正是我大周的待客之道,何来严惩之说呢?”
一席话,四两拨千斤。
既暗指大胡子在启国就不分场合不长脑子的说话,又明言大周礼数周道,才使大胡子没了常人惯有的戒备拘束之心。
一如小辫子装模作样看似十分诚恳的道歉一样,柳羡月也说得情真意切,还站起身来,举杯一笑。
“古有一笑泯恩仇,今日你我一酒化干戈,日后传出去,必是一场美谈,二王子,请。”
她举杯向众宾客示意一番,仰头将酒一口饮尽了。
这一仰头的动作,显露出几分与她温婉气质不同的潇洒肆意。
一口饮尽了,她将酒杯翻转过来,微笑着看向小辫子。
小辫子脸色变了变,笑道:“好!多谢皇后!”
也一口将酒饮尽了,学着柳羡月的动作翻转过来,示意自己喝完了。
南知忧在一旁看着柳羡月的这一系列举动,心中生出一股巨大的自豪感。
看,这就是她的儿媳!端庄大方!聪慧过人!
她暗暗想到,她一定会好好对待柳羡月,争作大周婆媳表率先锋!
“娘娘好气魄。”
这次说话的是那个帽子使臣,早上的时候他带着独具异域风情的帽子,南知忧以为他是怕冷,毕竟那帽子看起来挺保暖的。
但现在已经酒过三巡,正常人都会因燥热感而脱帽子,他也还是戴着的。
“只是我等还是为三哥莽撞的言语而深感愧疚不安,正巧在来大周之前,有野兽袭击我们,被我兄弟几人合力擒住。”
帽子使臣不疾不徐的说着,说道“我兄弟几人”时,语气微微加重,明显的骄傲感。
“擒住之后才发现,这竟是一只吊晴白额的猛虎!更叫人啧啧称奇的是,此虎颌下居然隐隐有光。”
帽子使臣说得抑扬顿挫,绘声绘色,但南知忧直接接下来他会说要把这老虎先给大周以表歉意,但是吧啦吧啦……
“我兄弟几人原本打算将此虎献给父王庆寿,但三弟今日所言实在过分,所以为表歉意,愿将此虎赠送大周。”
果不其然,小辫子和帽子使臣交换一个眼神后,说道。
南知忧也和柳羡月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对方眼神中,感受到了对启国戏精三人组的无奈。
“只是陛下,我等有一个不请之情,还请陛下恩准。”
帽子使臣接过小辫子话头,说道。
南知忧:“但说无妨。”
她想,大抵是,老虎可以给,但是那颗珠子得归启国啊吧啦吧啦……
“来人,将猛虎带上来。”
帽子使臣还没有说话,小辫子先扬声唤道。
厅中的歌姬舞姬纷纷退下,露出一大片空地来,七八个启国壮汉抬着一个盖着黑布的大笼子,费劲的走进来。
笼子落地,沉沉的一声闷响后,笼子里传出一声野兽的低吼。
几个壮汉被这吼声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众人也是纷纷一惊。
帽子使臣走到笼子旁,挥手让壮汉退下。
“陛下,此虎乃是我兄弟几人费劲千辛万苦才抓到囚于此笼中的,所以我等希望,虎或宝物,能留其一。”
南知忧心中啧了一声。
帽子使臣这话一出来,宴席上先是静了一瞬,紧接着便议论起来。
“他疯了吧,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这明明就是故意为难陛下。”
“这摆明的是要去虎的嘴巴底下夺取东西,这只怕是不死也要伤啊!”
“有没有谁可以?要不叫禁军大统领来?他武功高强,或许可以?”
“岂有此理,这是摆明了要为难我大周!”
最后一句话是丞相说的,他的声音不小,且压过了前面的议论声。
小辫子和帽子使臣显然都听到了,但是他们的眼睛只看着南知忧,半分也不理会外界。
“陛下,您考虑好了吗?”
“陛下,降服此虎乃是集合了我兄弟几人之力,相信人才辈出的大周,必能从虎口取下宝物。”
小辫子和帽子使臣一前一后说道。
南知忧握着酒杯的手一紧,这启国真是一套接一套,处处都想长自己志气,灭大周威风。
“陛下,禁军统领武功高强,臣等认为不妨让他一试。”
太尉起身说道。
“陛下,先前皇后所言字字珠玑,让我等深感佩服,而这虎乃是我启国送与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新婚贺礼,希望陛下与皇后白头偕老,相濡以沫,若是假借他人之手,恐怕于理不合吧?”
不等南知忧说什么,小辫子立刻出声反驳道。
“岂有此理,尊驾言下之意,是让陛下亲冒险吗?”丞相生气的道。
“区区一只老虎而已,我兄弟几人都能降服,而且现在它已经关在笼子里了,难道大周的皇帝连这也不敢吗?”
帽子使臣寸步不让。
“大人请息怒,这虎已经受伤,又是关在笼子里,我兄弟二人又在此,何来冒险之说呢?”
小辫子与帽子使臣一唱一和,就是半步也不肯退,并且话里话外都透着大周皇帝不行。
丞相还想说什么,南知忧忽然起身,示意丞相坐下。
柳羡月动作更快,扯住了南知忧的袖子,低声道:“陛下要做什么?”
“别担心。”
南知忧只这么说了一句,便轻轻扯出自己的袖子,朝那笼子走去。
她走到笼子面前,拉下黑布。
黑布落下,露出笼子里趴着的老虎。
那是一只身长大约十尺,唇角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的白底金纹虎。
没了黑布的遮挡,光与四周的人一下印入老虎的眼中,老虎肉眼可见的焦灼起来。
它起身绕着笼子走了两圈,头颅低垂,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那是在警告周围的人,别靠近它。
看清老虎的样子之后,众人皆是一惊。
来参加这场宴席的,皆是达官显贵之族,对于老虎这类野兽也并非没有见过。
大家惊的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虎。
显然,此起彼伏的吸气声让小辫子和帽子使臣很得意。
小辫子假冒假意的冲南知忧行礼道:“陛下若是不敢,我等也不愿强求,我们还有别的贺礼送给陛下——拿上来。”
又是先前的两个壮汉,抬着一个匾额入场。
匾额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两个字。
【无勇】
大周无勇士,大周真无用。
丞相已经拍着桌子骂起来了:“岂有此理,你们分明是存心捣乱,根本不是真心来贺!”
“大人,这虎本来就是我们凭本事打到的,难道大周就不可以凭本事取走吗?”
“况且大周一直自诩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却无法从一个困在笼子里受了伤的老虎口中取走宝物,难道不是无勇吗?”
小辫子振振有词。
“说的真好听,难道你们就可以取吗?”
一直观战的孔姜终于站出来了,轻飘飘的反问道。
然而小辫子早有准备:“待我等回到启国,自然是将老虎杀了给父王庆寿,但在大周今日此情此景下,听说见了血腥是不吉利的,因而我等才有此想法。”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但小辫子显然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了,每一个问句他都能给出寸步不让又合理的回答。
很明显,启国来大周的目的只有三个,搞事,搞事,还是特么的搞事1。
就在众人和小辫子唇枪舌战的时候,南知忧绕着笼子走了两圈。
不同于其他人对老虎的惧意,南知忧除了第一眼惊叹了下这只老虎长得真大之外,就没其他的感觉了。
她不怕,不知道为什么。
“陛下是有信心能取得宝物吗?”
帽子使臣一直在关注南知忧的动作,见她停下脚步,立刻上前问道。
“陛下三思啊。”
窦存福一开始就跟着南知忧走到笼子旁了,只是他害怕,站得远。
看见帽子使臣向南知忧靠近,他立刻也靠了过来,挤开帽子使臣劝道。
笼子里的老虎也一直盯着南知忧的,厚实的肉垫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它后颈低垂,头颅微昂,眼睛里是野兽的凶猛。
它轻轻甩动着尾巴,鼻子里呼出粗重的气,全身的肌肉紧绷着,这预示着它一直都是预备攻击的状态。
南知忧道:“若是朕取得了宝物,并且不伤老虎丝毫,尔等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