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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残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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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后宫,话说亲王夫人是金王府上的嫡女,生的貌美,性情温柔。为了凉安辰以后可能会遇上心爱之人,皇帝就把金氏金虞小姐纳为凉安辰的妾。

凉安辰也是一笑置之。

“皇叔!皇叔!”大老远就听见大皇子萧仪下了堂向凉安辰奔去,萧子恒也随他身后。

“你慢点…”男人笑了笑。

“皇叔是不是要纳妾了?”少年急忙道。

凉安辰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了,不替皇叔高兴一下?”

不等萧仪说话,萧子恒面带微笑开口:“我们自是替皇叔高兴,听说亲王妃长的貌如天仙…皇叔成亲,也是极好的。”

“长的还没有皇叔好看…”萧仪在一旁嘀咕着。

几个人尴尬的笑着。

“萧易真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又被留堂了?”凉安辰换了一个话题。

“没有…”萧子恒说。

“今天没有被留堂,也真是奇怪,这几天似乎心情不太好,那张脸能阴森的冰死人,一下堂就跑不见了。”萧仪说。

“是不是你们欺负他了?”凉安辰手持折扇,轻轻捂脸笑着。

“才不是呢!”萧仪说道。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几人边说着边往回走,沿着竹园中主楼楼廊走到尽头,便可进入秋山峰巅,那是一座黄石假山,石色近土红色,只此一色便生秋意。而这座山的得体,还在于它和主峰以外的配峰相呼应,在于它山势脉络的连贯。

三个人在院落里坐下了。

庭院一年四季都郁郁葱葱的,有可观的、可闻的、可品的。不仅仅赏心悦目,有时的嗅觉神经被牢牢地牵住。

“哎,听说了吗?那个凉安辰要娶妾了,你说他要是再不娶,没过几年,这年纪也不适合了,他全身上下就那张脸长的够勾人的,上过战场,除过妖怪又怎样?当年还不是皇上非要把他捡回来,在皇宫里白吃白喝这么多年,就打了几场胜仗,那在皇宫里都得把他捧上捧下,淑妃知道吗?你猜猜他娶的是谁?”

“听说好像是金王府的金虞…”

“对呀,那姑娘长的又好看又温柔的,凉安辰哪能配得上她…”

萧仪起身,被凉安辰一把拉住。

议论声是从院外传来的。

听见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娘娘小点声…我倒听说那个姑娘之前好像患有身疾,身子骨不大好…”

“金虞姑娘确实患有过身疾,现在不早都医治好了吗?你看着宫内上下,还有几个人偏着凉安辰吗?不都在背后说这人闲话…还说什么第一美人,一个男的,却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

“你够了!”萧仪起身冲出庭院,站在红墙外头是两个娘娘,这地方人少,她们也不会想到皇子在这散心。

显然是吃了一惊,匆匆忙忙行了个礼跑了。

萧仪气的不轻,萧子恒也皱着眉头,只有凉安辰毫不在意。

“要不是她们跑了,本皇子定要骂个她们狗血喷头!”随后又补充道:“皇叔!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吗?”

凉安辰轻轻地摇了摇头,调皮的说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肯定是嫉妒你皇叔的美貌。”

萧子恒一时憋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着嘴巴,偷偷瞧着他。气氛到这里也欢快了许多。

萧仪坐了下来,嘟囔道:“也是…可是她们有一点说的不错,如今,这宫内上下所有人都看不好皇叔,在您背后说闲话的那可多了去了…”

“皇叔不在意就行了。”

男人认可的点了点头。

“哎,对了,父皇说,今天是中秋节,可以放咱们出宫,要不咱们去放灯玩玩?”萧子恒提议道。

“也是啊,天天呆在宫里都闷死了,而且最近也没看到皇叔你接到过信书,没法带咱们出去,要不今天咱们去玩玩好了,行不行嘛?皇叔…”

男人没有说话,低头想了一会儿,轻轻说道:“既然皇上同意了,那就听你们的。”

“那现在就出发,走吧皇叔!”两个少年把男人从石椅上拉起,凉安辰边跑边笑:“你皇叔自己有腿可以走!”

沧海月明,思念越千山;烟波万重,祝福遥相送。为了生活,披一身风霜,你奔波异乡;追逐梦想,藏一怀衷肠,你步履匆忙。不同的地方,一样的月亮,中秋佳节,不论你身处何地。

涵虚云雾分,人向广寒奔。蟾宫折桂日,岂敢笑王孙。中秋共晴光,美景伴良辰。药经灵兔捣,玉液满金樽。举杯同祝愿,月圆永无痕。

节日之夜,天上五颜六色的火花结成彩,地上千千万万的灯火一片红。步行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来逛街的人更是络绎不绝,有欢声笑语的孩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蹦蹦跳跳的出了宫,跑到了街市上,溜达了好久,天已经黑了。只见深蓝色的天空布满了五彩斑斓的礼花,开放的礼花如一个个彩球,似一朵朵雪花,像一颗颗拖着彩带的流星,把漆黑的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样,把中秋之夜变得无比美丽。

“皇叔皇叔,咱们去放灯!”少年大声的喊着。

“什么?我听不见!”凉安辰声音也提高了很多,可萧仪也是听不见,单单看他口型,就知道他在说什么。

少年双手放在嘴旁,男人轻轻低下了头,萧仪在他耳边说道:“我们去放灯。”

河边有放河灯的,桥上也有放孔明灯的,河对岸一排的小贩都在卖着各式各样的灯。

他看到,凉安辰双手举着灯,孔明灯里面的灯火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的脸,融成暖洋洋的光辉,在月色下格外醒目。

轻轻放了手

孔明灯飞,心愿成奢望,辗转流离,几番波折,到最后,路归何方,情归何方,爱归何方?

千变万化的是人心纹丝不动的才是命运。

放飞的孔明灯,繁星点点,随风飘荡,或高或低,或快或慢,人们驻足仰望。

漆黑夜空上飘着点点如星星般的孔明灯,一对对男女在河湾上嬉戏,放着那祝福心语随灯飘远。

灯随风越飞越高,刚开始还看到很大,让人感觉就像一间飘在半空房子,散发出迷人光芒。逐渐变得越来越细开始融入夜空,成为天

上的一盏星星。灯变为星星,星星带着他们的祝福漂浮在夜空。

眼变得模糊仿佛看到了孔明灯在遥远天空照射着每个放灯的人在天空上看着放灯的人,寄予暖暖爱意。撒手的那一瞬间,孔明灯会不会伤心。随远上夜空中,心有执、方有成,全化赤胆解思量。人在大地苍茫里,嗔痴恨,夜未央,点点灯光在心上。

中秋之夜,火树银花,大人小孩把笑写在脸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手提五花八门的灯笼。

许久,萧子恒开口问道:“皇叔,您在想易真吧…”

一时间,风仿佛停止了。

他微怔了几秒。

中秋节那天过后,凉安辰在宫中又收到了一封信,来自晚寺住持的信。

信上说什么上一任住持圆寂了,寺中的人简单的办了一个葬礼,将人放在棺材中,搁灵堂前面放了一晚上,结果到后半夜,才被人发现棺材盖被打开了…

“皇上,您就让我带着他们吧。”凉安辰无奈说道。

大殿前,皇叔身后是三个太子,既然规规矩矩的站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安辰啊…不是朕不让你带去,是这个学堂,几个人还没用到功夫呢…”皇上缓缓说道。

“父皇!儿臣可是很用功的,您去问问先生,我哪样比他们差…”萧仪赶紧说道。

见皇帝还没有松口,萧子恒也说道:“父皇,大哥所言极是,近日来,儿臣三个确实用功啊,恳请父皇成全。”

皇帝的目光从三个少年的脸上一一扫了过去,用手扶额,深深叹了一口气,挥手道:“去吧…”

“安辰…护好他们…”

他们的皇叔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得到了皇帝的许可,心里都有些激动。

“要我说啊皇上。”一个高亢清脆的女声响起。

几人目光顺着后头望去。

乌黑如泉的长发在雪白的指间滑动,一络络的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珊瑚链与红玉镯在腕间比划着,最后绯红的珠链戴上皓腕,白的如雪,红的如火,慑人目的鲜艳,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

“母后!”

“拜见贵妃娘娘”

少年的声音同时响起。

萧仪显得很兴奋。

这位贵妃不动声色,淡定的向皇上请了一安,随后,朱唇轻启:“皇上,您让大殿下二殿下去也就算了,怎么…三殿下也能去了呢?”这语气分明就是在挑衅。

没等众人开口,她自顾自的说道:“近日来,您也知道…三殿下并非像大殿下二殿下一样用功,怎么人家的果实,却让别人也抢了,先不说公不公平,就单说法力这件事…他,不会给人家拖后腿吗…”

“够了!”男人皱了皱眉。

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她说:“贵妃娘娘,您可把话题给扯远了,易真天资卓越,并非一无是处。”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重,皇帝赶紧说:“好了好了,都退下吧。”

“皇上!”贵妃语气里带着撒娇,透着不满。

高贵妃是大殿下萧仪的娘,当年,她差一点就成了皇后,可惜皇上并非特别宠爱她,迟迟没有封她,直到后宫一个妃子为皇帝诞下一子,皇帝就把机会给了自己最爱的人,立即就封她为皇后,惹的高贵妃恨得牙痒痒,可又没有办法。所以皇帝对萧易真可是宠的很,年幼时,皇帝曾对皇后说过,三殿下是做着一国之君的料,可惜他们十岁那年,他们的皇书带他们去寻来了一个人生中重大的转折点,最让皇帝寄予厚望的三殿下萧易真却注定是一个普通人,那时的他也大受打击,高贵妃娘娘最先起哄,那段时间,后宫流言蜚语不断,最让皇帝生气的那句话就是:“一个小小的妃子飞跃枝头当了凤凰,可惜麻雀终究是麻雀,麻雀的子也是麻雀,没有天资也是应该的…”当时皇帝气得脸色发青,硬是一口恶气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找不到说这句话的人,随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后,大家对这一类话题都非常的敏感,尤其是他的皇叔。

二殿下萧子恒的娘亲算是比较温柔,可惜之周娘娘一直不受宠,后来跟当今的皇后玩的比较好,小姐妹就互相推举,一人诞下一子,可惜有福却命薄些,生下二殿下的那天夜里,差点死于难产,后来身子骨不是特别好,皇后对她依旧比较关怀,只可惜从那之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她,再后来就病死了。

有些人说,周娘娘其实是个私生女,周氏迫不得已才把她送进宫,性格比较温和,早些年,来到宫中经常被人欺负。

还有人说,周娘娘其实早已不是处女。

但这类说法很快就被否认了,曾听到过这类说法的皇上也是气的不轻,大手一挥:“去去去,当年是朕和她入的洞房,朕最清楚。”

当今皇后实实在在的叹了一口气。

后宫勾心斗角,活下去需要办法。

当年皇后也是一庶女,父亲将她卖给了富贵人家,莫名顶替了人家小姐,说是什么…一进宫中就无法踏出之类之类的话,最后也是迫不得已进了宫,可她没有想到,原来皇上也是个开明的人,体谅自己的难处,没有去追究她做错的每一件事,她就发誓,这辈子只认皇帝一个人。

她任劳任怨,可是却仍换不到一丁点好处。

早些年的时候,有一次用膳竟然吃出了针。

有时候去给其他娘娘请安,总免不了跪一上午,跪一下午的结局,仿佛谁都看她不顺眼,初来宫中时,半年过去了,她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也真是神奇些。

让皇后最忘不了的是那个早晨,宫里有一棵巨大的栀子花树。栀子花,白花瓣,淡淡地开,素雅芬芳,卵形的叶片,翠绿中泛,栀子花落一地,躲在草丛里,像一只只蝴蝶,和着春风伴着着光泽,默默地一生守候,不变的姿势,温和地舒展着枝叶,有一缕缕清香。

皇后从树旁经过,就看见浓密的花中,似乎有一只手伸出。这可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摔在了一旁,栀子花中钻出一个男人的脸,丰神俊朗,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她扶起,那个画面,她至今都释怀不了。

后来才知道,那个男人就是皇上。她就从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嫔妃一下子就当了皇后。

机缘巧合吧。

“所以,你也要娶金小姐吗?”萧易真沉着脸说着。

凉安辰被逗坏了,实在受不了这个小大人站在自己面前有板有眼的说话,贱贱的伸出手掐住了他的脸蛋。

忽然不笑了,也学着他有板有眼,认真的说:“我娶娘子你不开心啊?”

“你放开。”

“哎呦呦,我的小祖宗…别生气,别生气,至于这件事情…”他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随后缓缓说道:“先放放吧。”

晚寺的院子比较小,更显得院中的几棵菩提树硕大无比。虽然已是深秋了,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

那映在绿树丛中的寺院,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晚寺是信教徒朝佛的圣地。这时香烟缭绕,络绎不绝的朝拜者赶到这里,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天天如此,以致使石板许多地方都凹了下去。

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抬头望庙顶,令人眼花缭乱。那一个个佛爷凸起的脸也宛如夏季夜空数不清的星斗,它们神态各异千姿百态。

当一行步入“钟林”时,我不禁愕然,分明是来到了钟的王国,钟的世界,钟的海洋。大大小小的古钟鳞次栉比,琳琅满目。古刹梵钟、摩诃晓钟、普济钟、晨昏钟、保明钟还有许多富于历史传说的钟如魏忠贤钟、华严钟、潭柘寺钟、百八钟……真是名目繁多、种类各异使人目不暇接。殿中供有十一面观音铜像。寺的最后一进为药师殿殿里供奉南无消灾延寿药师佛。

佛像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动作千姿百态。有的咬牙切齿,怒目而视,有的朱唇微启,面带微笑,有的盘膝而坐,双手合十,有的金鸡独立,手舞钢鞭,有的眼睛半闭,手持经卷。古柏参天树木葱郁山神大庙曲径幽深深山古刹寺院荒废,寺院佛门钟声悠扬残垣断壁风雨剥蚀慈眉善目青面獠牙

肌肉丰满各持兵器形象鲜明千姿百态四大金刚手捻佛珠的姿态自然雕梁画栋简练古朴别具一格造型优美,工艺精美。

他们来不及参观晚寺,匆匆来到了原住持的房门前,里头被设成了灵堂。

果真如信上所说,棺材盖被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所有人看着都倒吸一口冷气,凉安辰缓缓上前,仔细的看起棺材来。

所有人的头皮都麻了。

直到看见,他们的皇叔把头伸进棺材里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亲王殿长…哦不…道长…您看这么也不是办法…我们就是想知道,住持到底到哪去了…”

一行人点头如蒜。

“抓痕。”男人说。

“什么?”

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和尚,正色道:“有抓痕。”

所有人本能性的倒退一步…

“是猫吗?猫过灵堂好像会诈尸…”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人说,当尸体跳起来的时候,守灵的亲人只要在旁边说几句安慰的话,他就会安歇。而又有人说,尸体会六亲不认,只要是有生命迹象的人就会掐住脖子,绝不放手,甚至还会吃人。

还有人说因为猫是游走在阳间和冥界的使者,所以他们有招魂的本领,当猫跳过死人的时候,这个死人的三魂七魄就会被召回来一部分,所以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不是,是人抓的。”

棺材板被搬开,棺材里头朝上的方向确实有一道抓痕,难道是说?住持未死…

“不可能,一定是搞错了,人是真的死了,我…我亲眼…看到了,人最后一口气都没了…”那和尚结结巴巴的,吓得话都说不出。

“还有一种可能,不是你们住持抓的。”萧易真看见那人哭哭啼啼,吓得哆哆嗦嗦,不耐烦的解释道。

“那…那是什么?”

“鬼呗!”萧仪无奈的摊开手。

他两眼发直,连连自语,又惊又怕,双腿也不听使唤,像筛糠似的乱颤起来。

“有怨气…”男人喃喃自语道。

“那就是说,这个和尚死了以后,曾有鬼魂来过,留下了极深的怨气,说不定,那和尚就是被这鬼给带走的。”萧子恒也接话道。

“有这个可能。”男人点了点头。

萧仪插嘴:“那是什么样的鬼能把人给掠走呢?厉鬼吗?”

“说不准…”

凉安辰立即下了道命令:“所有人,今天晚上进了寝房,听见任何动静的声音都不许出来。”

那帮和尚点点头,慌慌张张的跑走了。

他们一直守到了晚上。

傍晚,太阳收敛起刺眼的光线,变成一个金灿灿的光盘。那万里无云的天空,蓝蓝的,像一个明净的天湖。渐渐地,颜色越来越浓,像是湖水在不断加深。远处雄伟的山峦,在夕阳映照下,涂上了一层金黄色,显得非常瑰丽。

霞光的范围渐渐地缩小,颜色也渐渐变浅了,紫红变成了深红,深红变成了粉红,又由粉红变成了淡红,最终最终消逝了。

夜里的钟声是格外沉厚的,好像一敲之下,它非但不上扬,反而向山下落了下去,一直往谷底沉。

仿佛一阵阴风吹过,树林间发出“簌簌”的声音。

偶尔传出几声鸟叫。

约摸到了子时,风突然停了。

几个少年抱着剑倚着墙轻轻地打着盹,凉安辰见状立刻持剑站起。

少年被他的动作所惊醒,彼此没有说话。

“姑娘不必吓唬我们,既然来了,那就站出来。”男人说道。

此时,树林里太过于安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乌云将月亮遮住,在进行最后的酝酿,整片大地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显得那么颓然无力。忽然,有一丝光从夜空中射穿,映在了一只鸟的瞳孔中,而后,乌云慢慢的开始退出天空,一点一点的将月亮呈现,揪着人们的心......那月亮是......红色的,泛着鲜血的红色..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起。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那弯诡异的钩月早已不知不觉的把自己藏进云层里,仿佛在恐惧着什么。惨白的光立即变成了无底的暗。天愈黑了,翻滚着的阴云带着梦魇遮住仅有的一点点光。万物都在随风发抖。

几人不断左顾右盼,手中紧紧的握着剑柄。

“找我吗?”笑声戛然停止。

几个人纷纷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凉安辰使出法力,结果就感受到了一阵巨大的声波。“快跑!进去!”

几人也顾不得去寻了,萧易真离自己最近,直接伸手拽起他的领子飞奔进屋,旁边那两个孩子也被吓得跑的比狗还快,灵堂中间的棺材够大,萧子恒拉着萧仪想都没想就跳了进去,凉安辰紧紧的拉着那个人,身子一扭,就钻到灵堂旁边的帘子里去了。

在黑暗中,他们的耳朵异常灵敏,听到有东西进来了。

“莫要说话,这女鬼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不可使用灵力,保持清醒。”几人的耳朵里传来凉安辰声音。

静声咒。

“你们别躲啊…倒是出来啊…”

空气中飘来一股奇异的香味,他们屏住呼吸,可难免会吸到一些。“糟糕了,这妖怪又使什么招数?不管这么多…要…保持清醒…”凉安辰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几人的耳朵里。

窗帘的后面,男人紧紧的搂着少年…

眼前一阵漆黑。

随即就栽入了画面中…

“陛下…”

萧易真睁开眼。

“陛下,您一定要考虑好啊!凉安辰乃是叛臣!千戈一战那日…您忘了吗?!为什么还要留他?!为什么还要留他?!”

“陛下若是不杀了他!那我们守卫大兴还有什么意义?!”

“恳请陛下!杀死叛臣!!”

他看见自己坐在高台上,眼眶通红发着抖的…嘴唇微微张开,把话全都咽了回去…

“为什么…”

“凉安辰你为什么?!”阴森森的牢中,有个男人手脚被缚住,肤色白皙,散着墨发,低着头,像是死了一般。

而那个自己。

就站在牢外,冲他喊道。

片刻,皇帝浑身颤抖的很,眼帘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只见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颤抖的手拭去脸上的泪水,但是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都止不住。

过了一会,他开始呜咽,缓缓蹲下来,靠在冰冷的墙面,把脸埋进手掌中,大声的嚎啕。

哭的是这么伤心,以至于他不敢抬头,再去看着牢中的那个男人。

“若是有一日,我要杀了你,你会不会恨我?”那个男人垂下眼帘,用手捧着他的脸。

那时他学着皇叔笑嘻嘻的:“你怎么会杀了朕?怕不是梦到什么了?”

“嗯,有点骇着了…”那人抽回手,脸色显得苍白,抓了抓被角,躺下去了。

似乎也是深深的睡去了。

“凉安辰…凉安辰!!!”

全身颤抖。

“陛下…节哀吧…”

“死了?怎么可能死了?”

可又是真的离开了。

萧易真头痛欲裂,他抱着头,泪流满面。

“易真。”

“萧易真。”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感觉到有人好像在拍着他。

“这香粉会致人如梦魇,你好些了吗?”

猛然睁开眼,微微扭头,与男人对视上了。

这时,他真看见帘子外头有个人影,越来越近…

“小心!”

血肉撕破的声音在空气中突然炸起。

他感觉到有人在搂着他。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那人却是一声不吭,紧紧的,搂着自己,替自己挨了一伤。

那女鬼的指甲极长,狠狠地嵌进他的肉里,带出了一滩浓浓的血水…

“别说…”

皇叔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里。

在这一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女鬼听得见声音看不到人,有点茫然的呆了几秒,扭头欲走。

他感到皇叔神经紧绷,在这一刻,突然就松弛下来,搂着自己的时候,能感觉到他在微微发着抖,闭眼。

凉安辰他面色难看,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手指的关节处因为用力地紧握,已变得有些发白。

他的伤口血喷不止,染红了衣襟。

眼眶一阵酸涩。

喉咙里的话堵着出不来。

半响,几个人感觉到皇叔禁声咒已经被解开了,两个人赶紧爬出棺材。

“皇叔,你没事吧…”

“你看看这个伤口,怎么会没事?”

“好像比上次的那道伤更深了…”

男人松开萧易真,轻轻说道:“没事…一点小伤。”

“快…殿门里,那女鬼估计又要去害人了。”凉安辰一阵疼痛,龇牙咧嘴的才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

“别用灵力,她吃灵…”

林中枯木横生,藤萝倒挂,峥嵘的虬枝密密匝匝,遮蔽了天空,除了正午和夜半,都瞧不见日月。

在薄雾和微光中,那些弯曲光秃的枝干仿佛一只只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狰狞丑陋,伺机攫取地面的生灵。

夜枭桀桀怪叫,虽无风,半枯的树叶却发出簌簌的声响,仿佛还有一声声飘渺无着落的嘶吼……

不觉间,冷汗已湿透了重衣。

“啊啊!!!!”叫声穿林透月,极为恐怖。

他们赶紧赶来,之前那个和尚断了条腿,正向里屋爬去,地面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印子,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怎么回事?”

“有…有鬼!!!!”那和尚吓得不轻,估计是半夜寻茅厕,一时忘掉了他们所说的话。

几个少年将人架着送到屋里去。在踏出来的时候,外头打斗声一片。

凉安辰挥剑向女鬼头顶砍去,那女鬼用力一推,把男人挡了回去。而后他手腕一转,向男人小腹横刀砍去一个。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到女鬼身后,稳稳落地。就着落地时的缓冲蹲下,挥剑向的女鬼刺去。他一转身,剑由下往上一挑,刀锋忽地转而向女鬼脖颈挥去。

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绚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杀身之噩。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直冲而起,宛如绚烂的银龙一般,仿佛要与天上劈落而下的闪电连接到一起。

再次不约而同的纷纷跃起,在尘埃之间跳跃,两人的打斗都已经到了崩溃的极限。那快得只能听见的战斗,很快地耗尽了他们那闪电般的速度。终于,那女鬼突的一震,跪倒在地,唇角涌出鲜血蜿蜒,另一人则定定地站着,惆怅与冷漠交织地看着她。

女鬼眼神空洞,笑得极为残忍,凉安辰一个把持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们…来听一个故事吧…”

人间烟火,露薇之思。

晚寺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岩山中,夕阳如灼热的火光将天一片染得血红,霞光浸在残云深处,层层明了。

寂寂风声响,岩中露薇开。

晚寺的僧人手持《清心诀》,聚集在殿堂,静静地冥想。

“师父师父!有人来闹事啦!”一个小和尚满头大汗的跨进殿堂,他的师父不为所动,倒是其他僧人陆陆续续的朝正门退了去。

殿内冷清清的,只剩住持一人,身前是一尊巨大的佛像,一阵风又从门缝卷入,衬的他单薄了些许。

“师父,她说一定要见您!”小和尚探出脑袋,带着哭腔说道。

“聒噪。”往持起身,面孔依旧清冷。

寺前喧闹一片,踏出院门,外头围了一群僧人,还在争论不休。“让开,让开!师父来啦!”小和尚蹦蹦跳跳地拨开人群,僧人们前一秒似乎还有耳疾,一听“师父来了”后一秒呼啦啦的规规矩矩地站成两排。

一身红衣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那姑娘满身泥泞,赤着一对足,足腕被割了些口子,血渍未干,应该是一路跑上山来,神色还带着怒意,眼眶微红,一双桃花眼与深色的眸子,衬着她几分温柔,小巧的鼻子与薄薄的红唇衬着她几分妖艳。

可她只有一身红衣,钗子珠宝首饰,一件也没有。

他微怔了怔,双手合十。

那姑娘也愣了好一会儿,桃花眼蒙上了层水雾,犹如山脚下的露薇花沾着雨露似的曼妙。

“你…你怎么…成了这般…”她强忍着泪水开口道。

他不语,垂下眸子颤了颤睫毛。

天地间仿佛一阵风拂过,拂平了南山的海,拂平了北边的墓。

数不清的日子淌过去,而他们的一段往事也随之涌出。

“我问你,你怎不答?”眼中的失望,愤怒,连温柔都散去了,又似湖面荡起的彩色涟漪,一圈一圈的回荡着。

“我…”在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称,单单的一个字:“我。”

他微微闭了眼:“贫僧尘念已绝,无缘消受人间富贵。”他只道了这么一句。

开在心头的花落了,连香气都消散了,夕阳都落了,半边薄薄的暮色显露了出来。

山间的鸟悲啼三声带不走一丝暖色。

“师兄…”小和尚用手肘碰了碰长腿师兄:“为什么师父这么薄情?”

“你家和尚会懂情?”大长腿狠狠地敲了一下小师弟的脑袋,压低嗓门说道。

“哎呦!”小和尚抱着脑袋叫出了声。

僧人们窃窃私语,唯恐天下不乱。

“那姑娘什么来头?”

“闭嘴,师父又不近女色…”

“师父肤白貌美大长腿,为什么来做和尚?你有没有脑子?”

“……”

“想当年,师父可是城中第一富商,据说他有七分王室血统,和九王爷可是嫡亲,你没听说吗?”

往事与记忆重叠…暮色散了,那个少年郎姿意洒脱,棱角分明,凤眼柔情,面容英俊,整日笑嘻嘻的。

可是他却爱上了一个名叫段茵柔的姑娘。

未冬过去,岩砂上开满了粉色的露薇,似人间最美的花火。

少年郎的伯母是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总喜欢盘起高髫,看人都要高人一等,她管的严,但又能把帐算的有条理,手里的算盘拨得“嗒嗒”响。

那个时候他们见过伯母了。

可是,家中掌管大权的伯母却背着少年偷偷替他结了九王爷赐的婚。

“他爹娘死的早,我也守了三年寡,我得给他找一个配的上他的人,昨日他带的那穷丫头,怎能行?”

自从伯父死了以后,唯一的堂兄是伯母最后的牵挂,第二年,堂兄打了场胜仗,当了将军是何等的风光,可是却没有福气,最后,英勇的战死沙场…他的伯母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哭了几夜…有人说她伯母是个灾星,先是克死了丈夫,后来又克死了儿子,还给她立了个牌坊。

小少爷带着一群人把牌坊给扒了,把伯母接到了府上,流言才渐渐消失了。

微风吹着院内的桑树“簌簌”直响。

旭日当空格外的暖洋洋。

“允你迎娶段姑娘可好?”

“好!好极了!”他喜笑颜开的掀了帘子就往外跑。

那日城中喜气冲天,八抬大轿,三书六礼,百姓们纷纷站在街口,形成一条长龙,敲锣打鼓震的天响,新郎官一身红装骑在马背上,胸前的红绣花衬得他愈发喜气洋洋,他的身后抬着红花轿,红纱曼帘窗放下,隐约能看见新娘子端坐着,端庄富贵,优雅得体,结亲的队伍一路举着彩旗,一路放着礼花,很快就入了府,百姓们都聚在府前,怕错过了吉时,迟迟不肯散去。

新娘提着红色的礼裙下了花轿,新郎便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入了堂,堂内客人很多,多半都是城里的富贵人家,他瞧见九王爷笑脸盈盈,伯母穿的很庄严,一直满脸堆笑的在迎客。

司仪探了探时辰,似乎在准备着什么,果真不一会,便扯着嗓子高声嚷道:“吉时到-”坐堂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伯母也入了座。

堂内贴满了“囍”字,惹得外头红纱绣球也随风摇落两下。

司仪将绣球递于身着喜服的两人,一头为新郎,一头为新娘。

红烛涩然摇曳,灯火闪烁。

“一拜天地。”

他们永结同心。

“二拜高堂。”

他们诺言与共。

“夫妻对拜。”

他们白首莫相离。

“送入…咳咳!”司仪大声咳了两声,让他把手放下,少年嬉皮笑脸的已经抓住了新娘的红盖头。

“别坏了规矩!”伯母厉声说道。

“我偏不!好不容易取了段…”话未说完,红盖头被掀开,少年的脸瞬间就僵硬了起来,盖头下的面容根本不是他所爱的姑娘。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来不及弄明白为什么,然而却只有“怎么办”三个字,他娶了别人,段茵柔不可能不知道。

满堂看客纷纷鼓了掌,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新郎官的脸色几乎就要崩溃,然而只是一个劲的鼓掌,说什么百年好合。

“把新郎新娘送回房!”伯母嚷道,她的脸色显然也是不太好看的。

“放开我!你骗我!”

可是叫好声早已把他的话语所淹没。

白首莫相离…

在无人知晓的岩砂缝中不知道何时开出了露薇一丛,十几瓣粉色与玫红的花蕊显露出来,多肉似的叶片横向蔓延,花茎直立生长,像无数花火一样绽放。

“你骗我…”

粉红色的花瓣被清风拂落了一地,眼前的姑娘笑着扯了扯他的衣摆:“你又骗我!”少年满脸无奈的,掐了掐她的小脸,又嬉笑起:“我不管!”

少年玉扣白冠,清儒竹纹的衣袍垂至脚边,手持一把月牙折扇,不带力道的敲了敲姑娘的头。

池上飘落叶柳叶,激起一阵阵波纹,寂寂风声响,岩中露薇开。

睫毛微动着,再抬眼,满是泪水。

段姑娘被卖进了花楼,可偏偏他找遍了城中,却还是与她错过。

相遇即是三生缘,错过终为永世散。

雨水轻叩着湖面,姑娘一身素衣,手持一把竹编伞,伫立在桥头等一个人。

莫相离。

她再也等不到了。

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所有人都告诉他,那个姓段的死丫头死了,没有人知道她被卖进花楼里去了,除了他伯母。

伯母不让他写休书,于是就让人收了他的书卷与笔墨。

暴风夹杂着大雨,狂怒的将满之明媚都吹散了。

花楼里的骚狐狸叫她接客,她不肯,被人锁进后屋打了大半夜,血肉模糊,泪水与血水掺杂在一起,日子记不清了,姑娘便也忘记自己是谁了。有些花灿烂了一辈子,有些花开了两天就谢了,同样是一辈子,只是论长与短罢了。

她心中的花注定是无果的。

于是她笑啊,笑了数载个春秋一般。终于有一天赎了身,边哭边笑的走出来了,渐渐地,远处的青山变模糊了,好像他画下的山水画,最后便是被各异的云给掩去了吧…

走过老汉摆的煎饼摊子,走过一排排灯笼悬挂的巷角,集市上依旧很热闹,各种小贩支出的小摊,还有卖冰糖葫芦的老人与拎着兔牙灯的老娘娘。

当她问起当年那个少年的去向时,人说他早就离开了,她心头一紧。

“此话怎说?”

“你是外地的吧?五年了…姑娘,您还问这个做什么啊?咱们笑话看够了,总不能一直笑下去吧?”

“那年少爷欢欢喜喜的娶了一个姑娘,结果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天天出去找一个死人,当家的看不下去了,就给他买了几贴药回去给他管病,说他被狐媚子勾了魂,请的跳大仙的也不管用,你说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呢…”

“后来下了一夜暴雨,连下了几天几夜…差点把城给冲没了…等这个雨停了以后,当家的才发现少爷没了踪影,据说少爷在房中落了款款大字,用血写了封休书在墙上,还说什么去清心留一辈子,估计是去当和尚了吧?”

段姑娘出楼前,手是被那老狐狸剥了个干净,一身红衣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被带走,似乎在那里从来都没有过一个姓段的姑娘。

她踩着一双红绣鞋,向岩山的晚寺走去,才走了三天便下了雨,上山的时候,给锈花鞋磨破了,山上开满了露薇花,远看一丛丛粉扑扑的,她一步一步的向山走去,那双赤足踏过闪着沙砾的泥土,踩过湿润锋利的青草处,走过水洼迈上了石梯。

最后实在挺不住了,便蜷缩在石梯上睡着了,岩灰不平的石梯上盛开着一抹焰火色,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了她的侧脸上,突然,她觉得好冷。

要死了么…

死了才好,死了一切都不会是真的了…

为什么呢…忘不掉她的娘亲,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偷了人家的饼,结果被打断了腿…应当会很疼吧…

台上美人舞,看官意难平。

一厢秋水染平静,夕阳落了半边天。

到头来不就只是一场笑话吗?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他双手合十,垂下眼眸,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贫僧尘念已绝,无缘消受人间富贵。

“可是我情分未了啊!你拿什么还我?你一走了之就扔下我不管不顾了?!五年啊!我怎么就没死透啊?!”

原先的墨色长发变得凌乱不堪,眼眶泛起薄红,突然就涌起了一阵无尽的悲伤,泪珠毫不留情的跌落在脚边,泪如雨下。

僧人于心不忍,就要散了去。

“送客。”住持转身,留给她一个高大宽阔的背影,和尚们纷纷愣住了,这姑娘哭的那么伤心,师父他怎么敢的呀…

“送,客。”他咬牙一字一顿的说,眼尾薄红了:“都聋了吗?!”

“我还能到哪儿去?!”她微微发着抖。

我还能到哪去啊…

住持大步离去,锁的门,轻皱着眉,鼻尖一酸,睫毛一颤,好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眶滚落,落在手背上,他用袖角去揩,却怎么也揩不完,抽出那一卷《清心诀》,读出声来。

终于忍不住了,伏在几案上哭出声来。

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对不起你啊…

两个人从此错过,花开花落,而他们终究无果。

听雨唱哀歌,一世终错过。

春分的雨下了一夜,可却怎么也冲刷不掉烙在他心头的疤。

黎明破晓处,晚寺的住持开了门,门前静静躺着一把粉红色的露薇花,便是如此,再后来,姑娘变成了女人,女人又变成了妇人。

最终女人自尽了。

和尚圆寂了。

历年春,露薇花开,花开满山,山间思念,人间烟火。

千缕万缕的思绪都化作了尘土,与微风翩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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