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十岁。
幼学的时候,他喜欢上邻桌的小孩
他自是天生就有一种读书气,他自个儿对那个小姐的描述就是:眉若剑刻,鬓若刀裁,青丝垂肩,眼眸慧黠,檀唇含笑,瞳光流转,蕙穗飘飞,眉不描而黛,肤无粉便白,绛唇微抿,嫣如流苏。香红清丽,晓露含愁,翠屏画仙,仪态娇娜,风压绣袂,雨穿裙摆,明眸流盼,玉指素臂,心怀怏悒,暗自嗟叹。
大概是那小姐受不了他每天炙热的眼神,一气之下就到了别处去念幼学。
他的心思也自然随着小姐离去,每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他趁娘亲出去的时候,偷偷将娘亲的衣服换到了自己身上,打扮的与那小姐一模一样,古铜镜中,他觉得自己越看越美丽。
不同于常人的心思也浮出水面。
而他所做的也越来越大胆。
在爹娘面前是一个秀气的男儿郎,在外人面前,却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得到了自己的一种满足,她并不认为自己和常人有什么不一样,而这种思想也越来越可怕,在城里念学熟人太多,他提出了去乡下。
从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开始,他的娘亲就对他就默不关心,最后失望透顶,让他去了乡下。
才有后来的故事。
凉安辰当天夜里就醒了过来,这村子里面的人也睡熟了,他慌忙起身。
一个熟悉慵懒的嗓音响起:“别去了,二哥已经施了法,皇叔,你明天再去也不迟…”话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好…”他重新躺了下去,循着声音的不远处,他能清晰的判断出萧易真抱着棉絮睡在地上。“你睡吧。”
随后听到一阵均匀的有韵律的轻鼾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披上外袍,赤着脚走到门口穿上了鞋,脚步很轻。
黑暗的小树林在月亮的照射下有了一丝光明,一缕缕柔和的月光,抚摸着叶子的脸庞,把月光透进树林,一缕缕银白色的光辉,把树林衬托得更美了。
月光洒在屋顶上,屋顶披上了银装。一页页的瓦片此起彼伏,好似海面上的一波浪,又密又小,一望无际。
他一跃屋顶,稳稳的坐在那上面,向下看,对面那盏屋里的灯已经熄了,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柔和。
而屋下那个少年静静的看着屋顶上的男人。
那个修长的身影侧对着他,静静的坐在屋顶上,他的袍服雪白,原先的衣袍已被换下,一尘不染。连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加优雅入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他。他没有再笑,但他的清澈的眼睛却在忠诚的微笑着。他的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像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皇叔,要酒吗?”他轻轻的问了一声。
“你怎么起来了?怕不是我方才吵到你了?”那双眼睛对视上了,无比柔和。
他拍了拍衣袖,提了一坛酒提,对着他摇了摇头,他穿一身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不同于兰麝的木头的香,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少年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
“你也上来吧,我有件事要问你。”他往身边挪了位子,轻轻地瞧着他。
萧易真轻功了得,一跃而起,稳稳的落在檐上,递给男人们那坛酒,默不作声。
“问村长要的吗?”
“不是,二瘸子的哥哥爱喝酒,我向他讨要了一坛。”
“行啊你,小小年纪就喝酒了,还专门挑上好的酒,谁教你的?”凉安辰摸了摸酒坛子,上面赫然贴着三个字:梨花白。
“爱喝不喝。”他撇过脸,瞧见了上空一轮弯月,心里有点酸涩。
“别生气,皇叔不骂你了。”随后又补上一句:“等你弱冠成年之后,皇叔天天陪你喝。”
他的思绪飘散了,那年,两个人坐在树下,借着月光未收,边下着一盘棋,喝着一坛酒,自己醉的不成样子,每次都要让皇叔背自己回来。
“不过啊,要是被我现在发现了你偷喝,不光你父皇要教训你,你皇叔也要教训你。”
“……”
那个男人高高兴兴的开了酒坛,痛饮了一口。
“你是不是有秘密在瞒着我?”男人开口。
少年的心里冷不防被狠狠锤击了一下,有点紧张起来,难道被发现了吗?
“你告诉我。”男人收回了笑容,淡淡的开口。
“没有。”少年否认。
“不可能,你是不是…”
“我乏了,不陪了。”少年起身,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
那个讨厌的男人说:“乖,坐下。”
“你是不是也看见了。”
“什么?”少年的嘴唇微动,松了一口气,多半也猜出了。
“叶子。”
“嗯…”
男人像是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一样不可置信,看着少年慢慢的坐了下来,抱着坛子又喝了一口。
“为什么?是不是你在施法?”
“对啊,但是我施的法只允我一个人看见,当时我是怕你们乱了神志,分不清现实…为什么,三殿下也能看见呢…”
男人若有所思,抱着酒坛直发呆。
朝朝暮,云雨定何如,花日穿窗梅小小,雪风洒雨柳疏疏,人唱晚晴初。
“太平盛世,皇叔以后不用上战场了吧?”少年扯了另一个话题。
“说不准…”
萧易真自是清楚的很,凉安辰下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就是千戈之战那一日…他不敢回想。
“那…”
“明日里还有很多事要干,在这里吹风久了,免不了你要受寒,回去吧…”
凉安辰饮尽了酒,提着酒坛飞跃而下,放在了门口。
那一夜实在是太晚,后来两人都沉沉的睡过去了。
在他记忆中的那一辈子里,只有空空的城墙,还有那个,笑得灿烂的皇叔。
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自己走不出来,别人也闯不进去。我把最深沉的秘密放在那里。你不懂我,我不怪你。
记忆回笼。
一切真相大白。
几人猜想也得到了证实。
这天,村中人胸前白花,白色头巾,将几个孩子给下葬了。
葬礼是为活着的人准备的,他们需要一个宣泄伤感的场所。
灿灿的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对老夫妇流着眼泪送行,而那个小姑娘的姐姐走到半路就昏过去了,哭声回荡在路上。
对安逸的欲望扼杀了灵魂的激情,而她还在葬礼上咧嘴大笑。
疯老婆子一路跟着,一路大笑着,但哭声却掩盖了笑声。
自古有言,厚养薄葬。要在亲人生前懂得对其付出原谅与珍爱,如此到了末路,才能阙如了当,于心无悔。无论多么盛大隆重的葬礼,都无法弥补生之遗憾。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唯独明月不再升起。
而这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死者不是突然离开的。在葬礼上痛哭只是一个开始,人们在以后生活的某个场景里会再次想起他们,然后这种想起会越来越少甚至最终不见。
阳光褪去色彩,风也敛息,丁香的葬礼上,夜沉默的喧嚣,昏黄的灯光只拉长我一个人的身影,在黑色的城市里涂抹天青色的悲伤,风琴唱不出无声的落寞,笙箫奏不出莫名的哀伤。
人们拿着铲子,一寸一寸的把土给挖开,将三个孩子埋在了一起,立上了三个墓碑。有人依稀看到,在那些土埋在三个孩子身上的时候,疯老太婆笑着笑着,突然就泪流满面。
至于村里人和村长怎么处置她,那也是后来的事了。
四个人离开了。
太阳正被薄云缠绕着,放出淡淡的耀眼的白光。满天红云,满海金波,红日像一炉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金光耀眼。
“回宫吧。”凉安辰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皇叔,还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那个老婆子叫叶子?”萧仪骑上马说道。
萧子恒附和的点了点头。
凉安辰笑了。
“猜的。”
“猜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
萧易真颇为尴尬的挠了挠头,凉安辰笑的开心。
“此番回宫又要回上书房了,命好苦啊…”
“回去念书,你们也能安静一点,皇上求之不得。”凉安辰接了话,表情极坏。
几人赶了二天的路。
好大的一座宫殿似的建筑,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一进宫门,大皇子二皇子迫不及待的就要去见皇上,萧易真跟在两人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倒是凉安辰精疲力竭,回到宫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寝殿,倒头就睡。
三个皇子与皇帝分享了这几天的事情,还特意强调了皇叔的伤,皇帝一听,顿时紧张的不行,忙传太医前去医治。
于是可怜的凉安辰硬生生被迫躺了好几天,让他生出一种错觉,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液都在嚷着出去玩,可是总溜不出去,那段时日他真的恨透了萧易真,那玩意动不动就向皇帝举报自己,一肚子受气。
皇帝开了玩笑,说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蹦乱跳的,真不愧是凉安辰。
他实在是闷的不行,常常披着外衣,一个人坐在梨花未开的树下,那有一方石桌石凳子,是皇帝见他喜欢那棵梨花树特意叫人给他搬来的。他坐在石凳子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摸着棋。
一个人无聊透了。
一个人想了许多事,想到最早忆忆里的第一年,身旁这棵梨花树才和自己一般高,长在东边,他嫌碍路,晚上一个人偷偷摸摸给它移到西边,挖了好久的土,灰头土脸的,在月色下看不大清,吓着了一个宫女。
那宫女:“呀!”了一声,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想到这里,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仰头喝了一口酒。
他想到皇帝最初带他来到了一片园子里,思绪万千。
记得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园”两个烫金大字。
他挺喜欢那个园子的,所以皇帝就叫人再到他院里栽上了几棵。
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那时他曾对萧易真说过。
约摸在萧易真八岁那年,自己送了他一只小鸟,结果他不小心忘记把鸟笼拿回来,小鸟就这样死去了。
他记得萧易真抱着自己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无论怎么说他还是哭,他就这样对他说。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的,即使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但是每当想起他时的那种感受,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小鸟也是一样,你会永远记得它。
他还说,盛夏的花还有茉莉。细长细长的花瓣雪白雪白的,像冰片一样透明,像雪花一样柔软,水灵灵的。它的花蕊是淡黄色的,上面满是花粉。茉莉花的花骨儿也很惹人喜爱,就像是白玉雕成的。茉莉花有着浓郁的清香,要是在屋中放上一盆,那整个屋子就会沉浸在香甜的香气中。
从那以后,萧易真在屋子里种上了一盆茉莉,他笑着像对自己说:“那我会永远记得皇叔,对吗?”
一阵心悸。
被风吹散的记忆,零星的点缀着遗失的曾经,单纯而美好。
他想不到了,趴在石桌子上面睡着了。夜晚,寂静降临。月亮不知何时升上天空。柔和的月光洒在大地上,一切似乎都布满了无限的诗意,那微弱的星光似乎都是多余的。
月光是上苍派来的美妙天使。她游踪如缕,吐气如兰;她辞空而落,舞步轻盈。那些有关嫦娥的传说,至今还让尘世的人们浮想联翩。
他喜欢的。
一种空旷的感觉,无奈间,进入了梦乡,唯有那窗外的月光还傻傻的照在他身上。
“小白眼狼…”
一大早,一堆宫女跟随着皇后风风火火的赶来,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她撇着眉目,提着裙摆跑了进来:“皇后驾到”一旁的丫鬟急得大喊匆匆忙忙跟在她身后,等皇后停了下来的时候,才微微喘了两口气。
凉安辰刚醒,昨夜喝了太多酒,现在醒来,头还微微有点疼,他慵懒的爬下床榻,听见一行人来的动静,微微有些发愣,随后,胡乱穿起衣袍,慌忙迎了出去。
“拜见娘娘。”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真儿,是不是跑你这了?”皇后松开裙摆,将一缕碎发挽至耳后。
“回禀娘娘,臣未见他。”
“那是跑到哪去了?”她一脸心急。
“怎么了?”
“昨日皇上就与他们三个讲,今日早晨去上书房,仪儿和子恒都去了,就真儿没去,现在人也不知所踪,这孩子怎么会逃学呢,之前也不见得他逃过。”
什么鬼?逃学了?萧易真?他使劲的憋着笑,怎么说要逃的也不该是他呀,这小子还真不让人省心。
“我去找找吧,娘娘不必着急。”
“尚可。”
“失陪了。”
踏出宫门,边走边笑。
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会去哪儿呢?”他喃喃自语,仔细的想着。
皇宫里的看守极严,应该不会跑到外头去玩,皇宫这么偌大个地方,要躲也是有千万处地方可以躲…
头疼啊…
他突然一晃神,就想到了一处地方,那是皇宫的深处,有一树梨花,他记得萧易真曾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那地方很漂亮,也很难被人发现。
有一日冬天,这梨花开得甚是灿烂,三皇子拉着他的衣摆,偷偷带自己去瞧那一树梨花,远远望去,那一株株梨树,像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股股喷泉。而雪白的梨花,就像是源源不断的浪花,在阳光的映照下,在春风的吹拂下,跳跃着舞动着,洁白如雪,银光闪闪。
后来。
梨花已经落得差不多了,树上只有零星的花瓣随风摇曳。忽然一阵风吹来,便又有几朵花轻轻地飞舞下来。地上铺着一层层雪白的花瓣,三皇子舍不得踩踏,生怕踩坏了它,就这样望着望着。
他曾对他说:“梨花洁白,就像你的心一样…”
树树梨花,如漫天飞雪,花团锦簇,花深似海。洁白如雪的壮观。置身其中,花浪起伏,花香拥抱,不觉的心旷神怡,悠然自得。
一株梨花是顾影自怜,一片梨园堪称惊艳,“梨园花海”造成更强烈的视觉冲击,雪白淡雅的梨花,汇聚成海,波澜壮阔,望不到边际。
他回想着,一路跑去。
他见到了。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更加衬托出他的头发的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那个少年站在梨花树里,这个季节梨花未开,一眼就望见了他。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少年的嗓音响起。
他笑了笑:“我记得。”扶着梨花树低着头喘气:“你干嘛要逃学,这不像你的作风。”
你当然不懂…
朕记得这片梨花树后来成为了望舒宫,再后来化为了一湘湖水,湖水下面,还有一个人。
“不想学,早都会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跟你走,你回去吧。”
“这么不领情吗?”男人笑容明亮:“不怕我告发你?”
“随你。”
你这个人,向来是讨厌惯了。
“我带你出去,这样可以了吧?”凉安辰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默不作声。
半晌。
“为什么?”
“皇叔对你好点还不行?”嘴里嘟哝着:“小白眼狼…”
一袭青衣,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标杆般笔挺的修长身材,小麦色的健康肤色,刀削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以及一双漆黑的眼珠时而闪过墨绿,他身上有一种隐隐的凉薄气息。
少年。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颜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大兴城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男人带他随意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肆,要了几壶寡淡的酒和一盘久吃不厌的酱牛肉,还有那些下等歌姬趺坐在席上的俗不可耐的唱腔,眼望着酒肆敞开的大门外那悠闲而来又悠闲而去的行人。
举起酒杯,自己先饮了一口。
“我不喝酒。”少年说。
“你不喜欢吗?”男人斜眼看了一下他。自顾自的说道:“不喝酒,怎么知道这些酒的品相?我早看出来了,说吧,跟谁学的?”他当然笑了一下。
这都能被看出来,好你个凉安辰,心眼子留这么多。
听了他这番话,自己也不藏着掖着了,拿起酒杯饮了一口。
放不下的沧海月明珠有泪,放不下的蓝田日暖玉生烟,在蓝田南山,我悄问此情可待成追忆,是否似薛涛纸一般有着红色的回忆.是否真的只是当时已惘然.敦煌,终点站.愿来世我心澄明,它憧憬着未来,向往着苍穹,它列四郡,掘两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月牙泉,鸣沙山晶莹的泪珠,波心荡,冷月无声.十年一觉唐朝梦,恍惚间,周围依旧梦远去.
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而然谁也不想开口,淡淡的品着酒。
飞花飘絮,霓裳翩翩舞,几多情愫心飞扬。广袖流云,琴曲指尖凝,清水芙蕖脱尘嚣。
“你不怕我告诉母后?”她也学着皇叔斜眼笑了一下。
“你这是要告发我?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什么都别说了,咱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雨打芭蕉晚,清吹那堪听,灯花瘦烬春宵冷,箜声依旧,心字全非。
自那日过后,两人就被拉去训了一个多时辰。
于是皇帝心里的想法,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一日,他高兴的传了凉安辰过来,耐着性子叫人泡了两壶好茶,开启了他的客套模式。
“安辰,近来伤好的如何了,那几个小子有没有惹你生气,你都可以跟朕讲。”
“……”
皇帝呷了一口茶,觉得有些尴尬,便叫人拿来了一副棋。
“跟朕下一局?”
“这可是皇上您自己讲的,输了别怨我。”男人勾起嘴角,撇出好看的弧度,向皇帝微笑着。
修长白皙的手指夹住了一枚白子,朝棋局上慢条斯理的放下,左手品茶,右手下棋。
“进一刀,退一刀,吾之一刀,谁敢挡刀?”皇帝笑意盈盈。
他接下一句:“生也杀,死也杀,无名皆杀,无人不杀。”
两人对视爽朗一笑。
皇帝黑亮垂直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他很早就想跟凉安辰再下一局棋。
在很多年前,兄弟两个人曾下过一场,那时,凉安辰输的很惨,自己还故意高声笑他,他也很乐意看他气哼哼的样子。
皇帝想赢他。
凉安辰。
优雅、尊贵的他淡然一笑,头戴缀有银色璎珞流苏的簪子懒散的束起。男子迷人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睫毛长而微卷,嘴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又何尝不想赢了陛下?
他右手拿着黑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眉头微皱,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片刻后他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啪.”子落,如剑出窍。
“棋艺有进步…”皇帝淡然道。
有时太阳走进了云堆中,它的光线却从云里射下来,直射到水面上。这时候要分辨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倒也不容易,因为他就只看见一片灿烂的亮光。
“就这里了。”凉安辰笑了,将旗子坚定的放在那一格棋上,干脆且利落。
“我赢了。”
“你赢了。”
声音同时响起。
退一步,天地宽。人生就像下围棋,有块棋臭了,若尚未祸及全盘,与其困兽犹斗,愈下愈重,弄得不可收拾,不如暂搁一边,另辟战场,说不准弈到最后,那被围的臭棋变成伏兵,反败为胜。
人生如棋,落子无悔,落地开花,没有开局无数,终身只有一局,所以我们下每一步棋都要让它精彩纷呈,这样的人生才不算太丑。
“安辰啊…”
皇帝切入了正题,淡定的举起茶杯。
“你看,你整天瞎跑闹闹这闹闹闹都不太正经,你这个年纪,也应该谈谈婚事了…”
皇帝斜眼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有没有遇到过自己喜欢的姑娘?朕可以立刻下旨…”
“朕都是为了你好啊…”
凉安辰抿了一口茶,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回答:“尚未。”
“那这样总是拖着也不是办法呀,你现在还年轻一点,赶紧办了婚事为好,等再多过几年…”
“皇上,您很早就在为这事而预谋了吧?”男人打断了皇帝的话,笑着说,眼睛轻轻看上他,两人对视。
他的眼神里似乎在较着劲儿。
“咳…咳咳”
皇帝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朕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明日我就挑选一些适合的人选…给你送去…”
“那臣,可要多谢皇上的美意了。”说完,将棋子拢了拢。“再来一局?”
“好。”
、飞花飘絮,霓裳翩翩舞,几多情愫心飞扬。广袖流云,琴曲指尖凝,清水芙蕖脱尘嚣。
隔着光晕,屋内两人在此消磨了好几个时辰。
外头一阵喧嚣,随后就听到少年的喊声:“父皇!儿臣回来啦!”萧仪气喘吁吁的闯入,看到凉安辰,愣了愣。
“你这个做长子的,怎么能这么没规没矩?”皇帝笑骂道。
在他身后,慢慢的跟进了两个殿下。
“皇…皇叔也在?”几个人好不尴尬的挠了挠头。
“怎么,不想见我?”男人温柔地笑了笑,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不敢不敢。”
“好了。”皇帝抬眼:“今日又学了什么?”
“父皇!”大皇子站出来,指着萧易真:“他不好好上学!把先生给骂了!”
“真儿,可有此事?”皇帝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觉得先生念的这些太聒噪,那些知识,儿臣早就记得了…”
皇帝就要起身,被凉安辰给拦下了,起身给皇帝倒了一壶茶。
见皇帝皱着眉,他低声说了几句话:“莫要着急,真儿如此聪慧,此话说出,倒让臣觉得真儿是习武的料。”
见萧仪诡计得逞,他已经在心里骂了几百遍。
不是他不想学,那些东西早在20多年前他就学过了,且不说过目不忘的本事吧,他这个当过皇帝的,朝廷政务哪样不是自己来做?到来留心学这些破烂玩意儿,属实碍了自己的眼。
为啥不在那时候掐死萧仪嘞?
死山鸡!
画面陷入僵局…
他们的皇叔先发话了:“各位殿下先请回吧,把先生教的回去多温习一遍,总是好的。”
听到了这句话,三个人松了口气,低眉顺眼的滚出去了。
“皇上您何必要跟孩子置气…”
“朕没有,朕只是觉得这太不像真儿的作风了,先前他如此乖巧,怎么最近生了几场病,就变了呢…太不让人省心了,朕回去皇后又要说了…”
“皇上不必多虑了,可能是近来三殿下的身子还未调理好,明日我让人给他抓一把药去,养养身子。”
“也好。”
皇帝对他说道:“这么快外头天就暗了,时辰不早了,先回吧。”
饮月千尺,寂夜成相思,难挥情丝一缕。昔日片断,成一生细读的忧伤。经事难忘,恒久的思念扯成根根丝线。恨夜难成眠,洒下一地的思念,剪瘦一弯冷月,细数跃然于眼,结缕缕情丝。
他一个人走在月色下。
脑海中微微浮现这首姑娘们总爱唱的歌。
叹了一口气,蹦蹦跳跳的回去了。
孤星碎,残梦断,素衣寒。镜中颜,月下瘦,隔帘盼,盼来了满腹的心酸。总想躲开关于你的那些记忆,回归最终的平静,让心淡从容。然,转首的瞬间,你遗忘了千年的柔情,为我种下了今生刻骨的伤;千盏的醉意,都醉不尽此生万卷忧愁。卷里卷外,字字刻心,只有一首歌唱着一个不变的故事,淡入心底。
一大早,皇帝就命人搬来三箱画卷,凉安辰倒是闲的很,叫人把那些画卷一张一张铺开,然后边吃酥饼边悠闲的看着。
画上的这些小娇娘虽然是生的好看,不用说,皇帝挑选出来的就是上得天堂,下得厨房。
真没什么意思。
他自个儿挑了几张最为满意的出来。
其中有一张那真的是画中神似,一位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大约为豆蔻年华,见她肌肤胜雪,一头如丝缎般的黑发随风飘拂,细长的凤眉,她的脸上有一双带着稚气的、被长长的睫毛装饰起来的美丽的眼睛,就像两颗水晶葡萄。然而她的双目却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玲珑的琼鼻,粉腮微晕,滴水樱桃般的朱唇,完美无瑕的瓜子脸带点淡淡的疏离,身材轻盈,脱俗清雅。
“千何”他笑着说。
一旁的侍卫望了一眼他,赶忙走到跟前:“亲王殿下。”
“这个…”他指着画中的女子缓缓说道。
“带回去做你夫人如何?”
“属下不敢。”
“你还真无趣。”男人懒懒散散的塞给了他一个酥饼。
“那你倒是说说,这三幅画中,哪个娇娘最好看?”
“……”
“属下…”千何正要张口。
“哎哎哎,别再说什么属下不知了。”
哎呦,亲王殿下,您可真懂我…
千何心想,面不改色的随手指了一个说道:“这个…”
“啧啧啧…”他低头。
画中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逶迤三尺有余,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不喜欢。”凉安辰又叫人提了一壶茶,差点噎着了。
“那这个?”千何试探性的问道。
凉安辰漫不经心的又看了一眼。
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缎绣玉兰飞蝶氅衣,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纹蝴蝶,胸前衣襟上钩出几丝蕾丝花边,裙摆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绢纱,腰系一条金腰带,贵气而显得身段窈窕,气若幽兰,颈前静静躺着一只金丝通灵宝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气,耳旁坠着一对银蝴蝶耳坠,用一支银簪挽住乌黑的秀发,盘成精致的柳叶簪,再掐一朵玉兰别上,显得清新美丽典雅至极。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浑身散发着股兰草幽甜的香气,清秀而不失丝丝妩媚。散发着贵族的气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美的到了极致。宛如步入凡尘的仙子,挥动着手中的玉面罗扇,优雅而有气质。
“不行。”他摇头说着,又勾着嘴角笑着又说:“再指一个。”
这一刻,千何真的想扶额,哎呦喂,亲王殿下,您可饶了我吧…
他淡定的笑了笑,悄悄装作不经意的擦了一把汗:“这个不错…”
她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手上戴着一个乳白色的玉镯子,一头长的出奇的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确实没辜负这头漂亮的出奇的头发,头发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发髫上插着一跟翡翠制成的玉簪子,别出心裁的做成了带叶青竹的模样,真让人以为她带了枝青竹在头上,额前薄而长的刘海整齐严谨。用碳黑色描上了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妩媚迷人的丹凤眼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施以粉色的胭脂让皮肤显得白里透红,唇上单单的抹上浅红色的唇红,整张脸显得特别漂亮。
“千何…你就喜欢这些俗媚的?”
“属…属下不…”
男人乐呵呵的不知从哪摸出一面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说道:“也是,还是不如自己。”
“不如安辰?”门外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
那人踱步走近。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语气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心雄胆大,似撼天狮子下云端。骨健筋强,如摇地貔貅临座上。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俊朗的眉,清丽的眼,挺直的鼻梁,不染而朱的嘴唇。乌黑的头发直达臀际,披散在洁白的颀长身躯上,装点出妖魅般的美丽。黑金色的深邃眼眸,俊美非凡的脸庞,举手投足在处都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看了叫人难以抗拒那野性的魅力。
如此看来,萧易真还真是像他。
皇帝说:“不如都娶了。”
凉安辰也笑了。
朝起窗朦晨雨骤,擎伞疾走湿衫袖。衣透心寒西凝眸,低望蜗痕书成愁。
许久。
他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戏谑的说了两字。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