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贪欢
魏沉景不说话了。
午后的阳光斜入，稀散的落在地上，男人就连呼吸都变的沉默，他似乎被她气到了……
苏绵很心虚，这下也不困了，漂亮的桃花眼偷看他好几次。
就在苏绵以为，他肯定会就此放弃时，魏沉景忽然动了。
他伸手穿过她的膝弯，在苏绵还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已经被好好的放在床边坐着。
苏绵瞪大眼睛，张圆了嘴。
两只脚丫无处安放，怯生生点在地上。
而魏沉景则一言不发，给她取衣、穿衣、绑衣……
动作有条不紊，速度不容拒绝。
即便重话都不曾对说，但忽然的安静就是给她心里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感。
人生头一次，苏绵觉的自己被教训的灰头土脸。
他怎么这样啊！苏绵嘟了嘴。
“你在生气吗？”
“没有。”
“那你怎么不说话？”
魏沉景抬眸，心平气和：“你想听我说什么？”
苏绵也不知道。
她都示弱了，他却不领情……
苏绵抿唇不知所措，往常总带笑的眼，此刻又茫然又心伤。
她知道她也有不对，但说话就说话嘛，这样不咸不淡的做什么！她那些心虚就被委屈压下去。
男人蹲在她腿边，捡起她的小鞋。
“伸脚。”
声音平淡淡的，一点也不好听。
苏绵情绪上头，不仅不配合，脚叛逆的往后一缩，躲进自己裙摆，而且还挺固执，摆明了要不听话。
魏沉景顿了顿，然后他自己动手。
他都不要哄她的吗？
苏绵挣不过，气死了，忍不住小脾气，在魏沉景给她穿第二只鞋时，哼的一声轻轻踢他胸膛。
鞋子被踢落了地，他胸膛也沾了污渍。
魏沉景皱眉。
苏绵紧张极了。
但忐忑一会儿，魏沉景什么也没说，依旧让她踩在手掌心，给她蹬了鞋。
苏绵瞄着他的脸，也觉的自己欺负人了。
她身子前倾，双手软哒哒的搂住他脖子。
“夫君……”
“嗯。”
苏绵愧疚极了，“我是不是很不乖啊？”
“恩，你也知道。”
“那你生气了吗？”
魏沉景原本气的，他又不是泥人。
但看她现在小心翼翼的，心里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发，像纵容家里偶尔顽皮不听话的小孩，“你改的话，就不气了。”
“那我改。”她没犹豫。
魏沉景弯了唇，“好。”
苏绵松了口气，塌腰伏在他肩上，“但你刚刚也好凶的……”
魏沉景倏的一愣。
他带兵惯了，情绪猛烈，对她虽然已经尽力温和，但方才可能还是无意识散发出冷气。
“吓到你了？”
苏绵摇头：“那倒也没有，你连骂都没骂我一下。”
魏沉景疑惑：“那怎么凶了？”
“就是感觉……”苏绵回忆起来还心有余悸，“你冷冰冰的，不理我，我就难受。”
“不理你就难受？是威胁我吗？”他捏苏绵鼻子。
“绵绵。”
“嗯。”她还垂丧着头。
“我不大会哄人，之前哄你好久，你不听，净耍赖去了。我又不能跟你一样发脾气，可不就没话了。”
苏绵唔了两声，“那我也不对，咱们和好吧！”和他生气好累人的。
本来打算多给她些教训的魏沉景，低眸看苏绵。
她浅浅的笑，露出可爱又乖巧的梨涡，这可叫人怎么拒绝？
他只能说：“你我不曾吵，亦无需和好，我们本来就很好。”
和煦的阳光映窗而照，寂静的眷顾每一寸土地。
他背光看她，显的格外英俊，可能是那双眼睛太温柔，苏绵心里一动，慌神之际不自觉的有冲动。
“夫君，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啦！”
魏沉景身子微顿，俨然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她额头抵着他笑，脸色漾出幸福的光，“不过喜欢就喜欢吧，你我夫妻，又不是什么坏事。”
情意的诉说，总渴望甜蜜的互动，苏绵忽然想亲亲他。
她眨巴眨巴眼，凑过去。
揪着对方硬邦邦的头发试图再勇敢些。
对，勇敢绵绵，不要心慌……
盛夏午后的微风拂过，卷带着些许躁动的热意。
在对方那双笑意翻滚的黑眸中，苏绵越靠近越羞怯，忍不住绯红上了脸。
她都这样了，他还不主动。
而且……
噗嗤一下，他还笑了！
所有的勇气被击溃，又迅速被羞恼取代。
苏绵忿忿的把人推开，不乐意：“你总笑我，不理你……啊——”
话没说完，便是一声惊呼，她被抱着翻了个身，面朝上躺着，这个先前取笑她的男人，瞳孔里有火在燃烧。
这个变化是突然的，苏绵撞的有些懵。
直到他俯身低头，和她十指紧扣。
苏绵才反应过来他要的什么。
可她只是想亲他，并没有要这个呀！外头还是白天……苏绵红着一张脸推他。
魏沉景轻易便制住她，“你便是这么喜欢我的吗？”
她长长的睫羽微颤，十分纠结，“可，会难受的吧！”
魏沉景凑近她，“昨夜后来我可叫你难受了？”
“那倒，也没有。”
相反过去那阵，他伺候的还挺舒服。
魏沉景不是骗人的人，苏绵自然信，这便双手勾住他脖子说：“那你来吧！”
然而她的勇气，很快在丈夫铁索的手臂中，又一次溃散。
神思模糊之际，她被冲撞眼前只留下些片段——那是午后细碎的阳光，被风吹动的帷幔，以及抱着她动作不再温柔，甚至十分蛮横的夫君。
那种感觉像极了踏浪……
深沉无垠的大海，纵情推动着浪花，沙滩粗粝的沙石，这刻被温柔包裹，与流水缱绻了一波又一波，未见停歇。
自记事起，苏绵便知，自己有个大她十岁的丈夫，叫魏沉景。
没有一丝情爱，但婚姻必不可免。
未知的恐慌，母亲的怜惜，无一不是让她心生抗拒抵触成婚的原因，她曾愤懑不满，怨怼未谋面的男人。
后来少女初长成，学别人初读话本。
其中将军男主的大义、忠诚、伟岸和潇洒让她膜拜。
父亲便是那时，趁她松懈，开始讲起魏沉景。
原来少年领兵，血战疆场，不止存在故事里，她脑海中慢慢描摹那个注定属于她的将军。
到了婚期将至，为了让小夫妻和顺，父亲给她提前预警。
“绵绵，嫁给魏家，没想象中容易，荣华富贵有，但儿女情长少，他日魏沉景一出征，你不仅要牵肠挂肚，还要时刻做好接他尸骨的准备，这条路你怕吗？”
苏绵说不怕。
“为何？”父亲很意外。
可能在父亲眼中，女儿永远是那个没糖吃都抹眼泪的小女孩。
但那个小女孩却坚定的回答：“我喜欢英雄！”
两人的开始是父母之命，但嫁于魏沉景，后来是她自愿。那时候不过是英雄情结。
苏绵亦没料到，成婚后她喜欢他，只花了两天不到。
待到一切平静，午休已过。
外头晚霞漫天，暗示他们荒唐的可怕。
魏沉景还好，神清气爽，起来练武吃饭都不受影响。
但苏绵不行，她似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神情倦怠，十根手指没一根不是懒软的。
金儿银儿虽低着头，但挪揄神色是藏都藏不住。
苏绵脸皮薄，羞愤的不行，借着桌子遮挡踢了某人两下。
她俨然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因为踢人发脾气忐忑，最后以身求饶的故事。
魏沉景侧头看她，眼中都是“你又不乖”的调侃。
苏绵哼哼两声，也不怵他，随意应付了两口，就把自己丢进被窝里，不受影响的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补觉去了。
她能这般放心，也是捏准了魏沉景好，不需要她当妻子的伺候，相反，都是他伺候她。
梦里的苏绵笑了。
翌日晨起便是回门日。
魏沉景早起依旧先练武，等他回来一起吃饭，苏绵心不在焉的想起了苏父。
说实话，离乡远嫁苏绵并不留恋。
母亲的意外离世，她至今无法释怀，在那个或许都算不上“家”的地方，苏绵在意的只苏父一个。
尽管联姻非苏父自愿，但苏家肯定是得利的，这些年借着国公府东风不知得了多少便利，也因此苏父对她疼爱着带了一份愧疚。
远嫁这一路，苏父失眠、上火、多梦，唯恐成亲后她过的不好，苏绵也动容。
待到魏沉景吃完，苏绵便唤住他，“父亲一直担忧我过的不好，今日过后他就走了，为了让父亲少些牵肠，待会相见时咱们恩爱些好不好？”
魏沉景当什么事呢？听完自应下。
苏绵露出柔软的笑意，“谢谢夫君。”
魏沉景逗她，“如何谢？”
“啊？什么？”
“不是谢我吗？如何谢？”
就谢谢啊……不然还能怎样吗？但魏沉景怪认真的，她又的确需要他帮，便趁无人之际凑过去：“夫君。”
“嗯？”
她用鼻头蹭蹭他的，声音甜蜜又温柔：“你最好啦！”
“……嗯。”魏沉景点开她脑袋。
可不能再挨这么近了，除非她不想出门，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对待夫君，都这么直白的吗？
夫妻开心的出了门。
回门礼是早备下的，国公夫人准备的很贴心，除了本该有的份例外，还给即将归家的苏父送了好多特产，价格都不贵，却重在心意，也是向苏父表明，魏家对苏绵的看重。
这番情意，苏绵都记着。
苏家别院距魏家很近。
但苏绵见父心切，一路坐立难安，时不时往外偷看一眼，无暇亦无心陪魏沉景说话。
魏沉景看她好几眼，她都没发现。
马车行至苏家，魏沉景要下车。
苏绵忽轻咳两声，诱的他回头，然后特别娇矜的把手伸给他，眼神示意。
魏沉景没动，表情还有些奇怪。
苏绵不耐，扯了扯他宽袖。
对的，没错，向来不喜宽袖的魏沉景穿了宽袖，究竟是心血来潮，还是因为昨日妻子埋怨，那也就只有魏沉景自己知道。
“看我干嘛？牵着我下去啊！”苏绵恨铁不成钢的说：“咱们在家不是说好的，父亲面前要夫妻恩爱，你真是一点也不自觉！”
魏沉景望着她，又指向身后。
“绵绵，车上就牵的话，这个门你打算怎么出？”
马车低矮，出去须弯腰，车门窄小，亦无法并行，手牵手的话那出场姿势绝对称不上优雅。
苏绵有些嫌弃。
“那好吧，你先下，记得等下要扶我哦！”
“知道了。”
魏沉景下了车。
苏绵翻手掏出云镜，揽镜自照，确认妆容完美，弯起嘴角露出最得体的笑，表情甜蜜的走下去。
外头魏沉景果然是在的，瞧见她就伸手，顺便附赠温柔的一句：“夫人小心。”
“多谢夫君。”
她低垂着脑袋，一副小鸟依人状，和在家往他怀里撒野时的娇蛮判若两人。
魏沉景不甚明显的一笑，暗点点她的手心嘲弄。
在谁也看不到的情况下，他“温婉可人”的小夫人暗戳戳掐了他一吧，无疑是恼羞成怒。
截至到这个时候，回门在苏绵心中都是愉快的。
直到苏绵抬头。
毫无防备看见苏父旁边的女子。
一袭艳丽的红色华裙，鬓发斜入金簪无数，珠光宝气不外如是。
竟是她的继姐——苏阮。
苏绵脚步瞬间定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