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接妻
魏沉景看似温善，但其实也不是没脾气。
沈灼灼见过他动怒，面色一凉，淡无表情，眼神平和的落在人身上，就像凌迟似的怪叫人害怕又痛苦。
魏沉景走了，沈灼灼才放松下来。
挺着孕肚生怕谁不知道似的，自来熟的凑到苏绵那边，“三弟妹，干等也是无聊，不如咱们来推牌九？”
苏绵不会牌九，正想开口解释。
那边算着账的国公夫人声音就插进来，“你牌九厉害，逢人就推牌九，也不问问老三媳妇会不会。”
小心思被戳破，沈灼灼也不慌，“母亲先就说我，万一她会呢！”
“老三媳妇会吗？”国公夫人问。
苏绵摇头，“不会。”
沈灼灼有些懵。
她没料到苏绵直接说不会，正常新妇为了站稳脚跟，开头不都左右逢源的吗？
她剜了苏绵一眼，“母亲偏心。”
“恩。”国公夫人收下儿媳嗔怪中可能掺杂的真埋怨，心态自如，“她新来的，家里除了珺哥她最小，可不就偏些。待你四弟妹进门她就退位让贤。”
“四弟妹！？”
沈灼灼眼睛一亮，下意识看向钟蕙心。
却见原本打着算盘的钟蕙心，听到这话脸色果真苍白一片，这个四弟妹……钟蕙心铁定是不喜的。
钟蕙心不开心沈灼灼就开心。
国公夫人当没看见沈灼灼的小表情，下最后通牒，“你要玩可以，寻人家会的。”
沈灼灼人不坏，就是太活络。
国公夫人不管着，她能仗怀孕尾巴翘天上去。
沈灼灼撇了嘴，还真听话问了苏绵会的。
苏绵说了几个，沈灼灼挑了双陆，原因无他，双陆她也不差。
这回国公夫人没戳穿她，看了眼一直打算盘的钟蕙心说：“你想玩也去，不必拘着自己。”
钟蕙心笑容端庄的婉拒：“儿媳帮您算账。”
国公夫人便不劝了。
沈灼灼美目一翻，说了句虚伪，再低头看认真走棋的苏绵，长睫微垂，安安静静，倒显得挺乖，她看这个三弟妹顺眼了几分。
魏沉景那边聊完事，三兄弟走在路上。
老四魏明景说：“三哥，以前出征你最积极，父亲原想了好多借口，还让我和二哥来当说客，劝你这回别去，没曾想一句没用上。”
他们才忐忑开了头，三哥就答应了留家，父亲当时都以为见了鬼。
魏明景笑问：“三哥今日怎这般好说话？”
魏沉景解释：“夏国草原居多，经不起消耗，此番发兵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掠到物资回去过冬。玉阳关有大哥十万驻军，只要二叔再派兵增援，守到降雪，得胜并无悬念。”
魏巡景点头，对此表赞同。
魏明景捶了二哥一下，“你别被三哥道理忽悠，留住他的另有其人……”
“我知道。”魏巡景白他。
但看破不说破才有兄弟做，老四怎么这么欠。
欠欠的老四还在叨叨：“哎呀！这是去松涛居的路啊，二哥去接二嫂，那三哥是去干嘛？莫不是给母亲请安？”
“不行吗？话这么多。”魏沉景嫌他。
魏明景也不气，照旧粘着他，“那我不说了，我也去请安。”顺便看热闹。
魏沉景脚步一顿，侧脸审视着他。
不过比苏绵大四岁的少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二叔当年就曾以魏明景和苏绵年纪相仿，试图换掉他这门亲，虽说魏明景去年和别人订了亲，但老四看着还没有任何有妇之夫的自觉。
他皱眉道：“你别去。”
“为何？三哥不给个合理解释，弟弟偏要去。”玉面阎罗坠红尘，这场戏多难得啊！
“你方才和二叔请战，二叔说了，你想去的话即日起就和士兵一起操练，几位统领都已出发，你快马加鞭倒还来得及。”
捏他七寸，三哥真绝！
魏明景笑意顿收，“哥哥再见！”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魏沉景心里松了口气，耳根清净的去往松涛居。
这时苏绵和沈灼灼也不过才走了五局棋，输赢二三分，苏绵险胜，沈灼灼不依，死活都要赢回去。她大着肚子，苏绵不敢挣，被缠的没办法又开了一局，只是表情老大不乐意。
钟蕙心账也算不下去，心不在焉听她们那边。
儿媳有点小心思这正常，但钟蕙心太执拗，劝过几次不听，国公夫人懒得管。
她也累了，叫人泡上茶，边喝边享受。
谁知休息没一会儿，来人说二爷三爷回来了。
“这么快？”国公夫人笑起来：“老二我是习惯了，老三倒是头一遭，这感觉怪新鲜的，快叫人进来！”
魏沉景很快过来了，先就瞧了眼苏绵，看她怪认真的，他就给国公夫人行礼。
自然得到了来自长辈的挪揄：“还真急急过来接，生怕我不把人还回去？”
魏沉景算平静，“她还不识路……”
“那二婶院里的人也都不识路？”
魏沉景自小老成，少被调侃，有些招架不住，“她头回来，年纪轻，怕不懂事惹您生气。”
国公夫人更乐不可支，“你既说头回来，年纪轻，我一个当婶婶的还能跟自家孩子计较？”
做大人的，免不了有个通病。
那就是逗孩子，孩子窘了，大人就有成就，孩子一直正经，她就想变本加厉。
但没等国公夫人发力，谁知另一个人疼她夫君，心有灵犀瞧见人了，三两下输了棋过来，跑过来靠着魏沉景站。
她眼里巴巴的，宛如等家人接的小孩。
终于一看见他，就迫不及待笑了。
“和你二嫂玩的可开心？”国公夫人蔫坏，明知故问。
听了这个苏绵难掩疲惫，若非长辈在旁，她简直想生无可恋。
她没回答，那边被丈夫扶着的沈灼灼就扬声道：“跟我一起，自是开心的。”
这话没人接她，众人眼神各异。
沈灼灼还格外得意，“不过三弟妹双陆不怎么样，都输给我了。”
苏绵嘴角抽了抽，想说什么，最后忍住了，只拽着魏沉景一根手指，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魏巡景想把人带走，奈何沈灼灼不听他的，傲慢的像个白天鹅，“不过你虽玩的不大好，毕竟一家人嘛，我当嫂子的不嫌弃你，过几天又找你玩啊。”
苏绵猛的抬头，吓了半死，拨浪鼓的摇头。
“我不跟你玩。”
“为何？”沈灼灼横目。
“反正都是你赢。”
“怎、怎么会？”沈灼灼理不直气不壮。
苏绵皱着小眉，“怎么不会？二嫂赢了好说，输了还不是缠着我要赢。”她为了解脱，绞尽脑汁放水，真的好累。
沈灼灼面子过不去，脸凶起来。
苏绵缩在魏沉景身后，平静的探着脑袋偷看。
她说的是实话，才不怕沈灼灼，但总要给魏沉景一个保护她的机会嘛！
她这般顽皮，不肯吃亏，被魏沉景轻捏了下手指警告。
沈灼灼气的要死，哼一声走了。
国公夫人还有点让苏绵带沈灼灼玩的愧疚感，轻咳一声，“明日回门，你们不用操心，二婶把礼都备好了，老三见了岳父，记得代我和你二叔问好。”
此番远嫁山长水远，继兄们和她隔层心，苏父不放心，竟是亲自送亲。
如今人在苏家别院等着，就待苏绵回门一过，他再启程返家。
与父亲相见即别离，苏绵心里五味杂陈。
魏沉景拍拍她的手安慰，顺便应下。
国公夫人摆手，“行了，别站着了，我也不做那棒打鸳鸯的婶子，领着你的新媳妇快回家去。”
苏绵苦着的脸这才高兴些。
比起她毫不遮掩的喜气，魏沉景还懂得客气，“二婶说笑了，您最和善，陪您尽孝是我们的本分。”
国公夫人一听，面上难以言喻。
老三是把外头的人情往来用在她身上了？瞧着正儿八经，实际口是心非，方才牵着媳妇的手，现在都没松。
她玩心再起，“这样啊！那要不，你们再留会？”
魏沉景赶忙拒绝，理由还正当：“马上要午饭了，怎好打扰二婶吃饭，我们这便离开。”
这回是不客气了，说完带着苏绵行礼告退，动作连贯一气呵成。
国公夫人指着他的背影笑怪：“以前倒没发现，咱们家这三爷竟是个假正经的。”
她边上的嬷嬷陪笑，“长辈慈爱，小辈才存真乐。”
国公夫人笑笑，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只有他们先慈，孩子们才能孝。
只是一回头瞧见钟蕙心，国公夫人愣了一下。
“你也去吧！”
钟蕙心才回神，礼仪周到却难掩情绪低迷的告退了。
待她走了，国公夫人笑便淡了，拿起钟蕙心算过的账本，听边上嬷嬷说：“世子夫人是不是不高兴了？”
“看别人成双成对，觉的委屈了呗！可她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我的大郎一去边关，七载未归，家里谁说过她什么吗？”一边算计别人得来富贵，一边又想要丈夫真心，未免贪心过头了。
国公夫人丢了账本，“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那便受着。”说完也没甚心情吃饭，进去消气去了。
大家都知世子驻边，是国公夫人心病，一时之间无人敢劝。
比起这边气氛的忽然凝重，另一边苏绵倒和魏沉景走的自在。
因临近中午，四处都准备吃饭，送菜的丫鬟们很多，碰上了好几拨，那些人礼仪周到的行礼，却下意识个个埋头，似乎忌惮什么似的。
苏绵天生爱笑，惹人疼爱，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本事。
于是偏脸看了眼魏沉景，发现还真是，他不笑的时候脸部肌肉紧绷，自有一番威势，叫人不敢放肆。
苏绵忽觉的很高兴。
她情绪莫名，魏沉景纳闷，“又笑的什么？”
这时过了月亮门，四下正无人，苏绵主动牵了他袖，“丫鬟们怕你，二嫂也怕你，这么多人就我不怕你。”
的确，她昨日刚嫁进来，对他不熟。
一举一动端的很礼貌谨慎，实际上一双灵动的眼藏不住大胆，这样……也挺好的。
魏沉景去勾她小巧的鼻头道：“我也无需你怕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