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婉瞳孔猛地一缩,弯腰起身,推车门、跳马车,飞也似的奔向萧潜。
然她刚刚靠近便被两个士兵拿刀拦住——“姑娘止步。”
两把刀交叉横在贺婉面前,俩士兵脸色阴沉,仿佛贺婉若敢再往前一步,他们便敢抽刀杀人。
“……”好的,止步。
贺婉被迫冷静下来,但目光却一直未从萧潜身上离开。
士兵抬着担架走地又稳又快,两侧宿卫军跑着为他开路。
贺婉眼睁睁看着他们抬着萧潜从她身边走过,那厮双眸紧闭、面色苍白,靛青色外袍上开出两道厚重的血花,一道在胸口,一道在左臂。
见此情形,贺婉神色不由一紧。
他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书中倒是提过一句萧潜没去周柔的及笄宴,可书中没有一个字写他没去宴会是因为受伤啊!
况且周誉遇袭之后,晋文帝当日便派人调查此案,不出三日便调查到了萧潜身上,晋文帝得知消息后当即便召他入宫问话……
从头至尾,萧潜都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
不行。
她要弄清楚此事。
贺婉眼眸轻转,目光在担架和马车之间犹疑一瞬,忽而灵机一动,大声喊道:“让我过去!我是你们萧将军未过门的妻子!”
——“!!”
——“??”
拦着贺婉的俩将士瞬间目瞪口呆。
甚至连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的萧潜都忍不住颤了颤眼皮。
这女子声音,他一听便知是贺婉。
但他们二人亲事分明早已作罢,这女人竟敢冠冕堂皇的当众撒谎,就不怕被人揭穿遭到耻笑么。
可萧潜拧着眉心等了须臾,却没等到有人出声反驳,反倒是等来副将顾山下令命众人停止前进——
“你是贺家妹妹?”顾山昂着头大步走向贺婉,声若洪钟,虽是句疑问但语气态度却极为笃定。
“我、我是。”贺婉愣了一愣,瞧着眼前身形魁梧的大汉陷入沉思。
这人声音听着是有些耳熟,可他这模样却瞧着很是眼生……
似是看出贺婉疑惑,顾山坦直道:“我是顾暖的长兄,顾山。贺妹妹可还记得我?”
顾山?
顾暖长兄?
贺婉沉眸思索,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光。
想起来了,这人就是上回她夜探萧潜厢房时,那个冲进萧潜房间把她当成女刺客的副将!
“恕婉儿眼拙,原来是顾家兄长。”
确认过身份,贺婉便不再客气,着急问道:“敢问兄长,不知萧潜伤势如何?可否让我过去看看他?”
顾山略一思索,便道:“贺妹妹请——”
说着向拦着贺婉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命他们退下。
那二人从善如流,飞快撤下兵器。
贺婉心神一松:“多谢顾兄长。”
话落便朝萧潜奔去。
此时抬着萧潜的众将士已极有眼色的停在贺婉马车附近,见贺婉跑来,原本守在担架两侧的士兵飞快为贺婉让出一条路。
萧潜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淡淡的馨香,女子陡然靠近,发尾若有似无的扫过他脸颊……应当、应当是在俯身看他。
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萧潜……”贺婉轻唤,看着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鼻头莫名一酸,抬起手来想看看他的伤口却又不敢碰。
而见贺婉眼眶红红一副要哭的模样,顾山心里一咯噔,急忙解释道:“贺妹妹莫担心,将军身上的伤看着吓人,实则并不致命。他是中了刺客的醉心散才会昏迷。”
贺婉抬眸:“真的?”
顾山生怕贺婉真哭出来,连忙颔首:“字字属实。”
贺婉闻言心下总算好受了些,轻呼口气,止了止鼻头酸意,直起身问:“你们可是要把萧潜抬回宿卫军大营?”
顾山悄悄松口气:“正是。”
他最怕这些小姑娘哭了,暖暖哭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贺婉吸口气:“那、那把萧潜抬上马车吧。我先送他回军营,马车总要比人走得快些。”
顾山遂拱手:“多谢贺妹妹,其实我正有此意,将军伤势虽不致命,但也要及时止血才好。”
话落立即下令,命手下士兵将萧潜抬上马车。
直到这会儿,方才没追上贺婉的秀荷和霜儿才终于寻到空隙跑来她跟前。
见状,霜儿不禁小声在贺婉耳边提醒:“小姐,可要奴婢先行一步将此事告诉夫人?”
贺婉顿了顿,道:“好。”
此去宿卫军大营少说也要耽误个把时辰,届时贺婉恐怕无法及时赶到平南王府。
可此次赴宴,她除了要调查刺杀周誉的真正凶手,也有挽回自己信誉值之意。
如今既然萧潜没有生命危险,她可不能让自己本就不富裕的信誉值一跌再跌。
思及此,贺婉便向顾山借人送霜儿去平南王府。
顾山自是点头应下,唤来一骑兵带霜儿去送信。
马车上,听着顾山平白无故将贺婉牵扯进此事,萧潜眉头不由越蹙越紧。
恰巧此时贺婉弯腰上马车,一抬眼便瞧见某人蹙成山川的眉头。
她不由坐到他身边,仔仔细细盯着他眉眼看了会儿,终是没忍住抬手抚了抚他眉心,小声嘟囔:“都昏迷了还皱着眉头,你是有多少烦心事……”
“……!”萧潜心神微震,整个人倏然僵住。
指尖温热,袖间藏香,一时竟让他忘记呼吸。
“小姐。”秀荷跟上马车,“嘭”地一声关上车门,毫不留情的打破两人之间的暧昧氛围。
贺婉莫名心虚,刷地一下收回手。
眉间温热散去,萧潜这才怔怔回神,均匀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三刻钟后。
马车稳稳停在宿卫军大营门外。
先前早有人快马回营中通禀萧潜遇袭一事,故而这会儿军营门外便有军医和士兵候着。
而听见顾山下令让人抬担架接人,秀荷急忙拿出帏帽递给贺婉:“小姐,方才霜儿姐姐特地嘱咐奴婢,若小姐您要下马车,定要戴上帷帽。”
“嗯,好。”贺婉乖乖接过。
此处人多口杂,她可不能像在山道上那样不顾形象。
待她戴好帷帽,秀荷这才起身打开马车门。
贺婉遂弯着腰起身,由秀荷引着,轻踩马凳走下马车,生生端出温婉闺秀之姿。
目送士兵把萧潜抬上担架,想起今日目的,贺婉一刻都不曾多留,转身便回了马车,命车夫尽快赶去平南王府。
车夫听令,扬鞭一挥,“驾”地一声扬起一地尘土。
而顾山望着远去的马车眸光微深,转身跟手下人一起回营。
小半刻钟后,萧潜营帐。
顾山挥退手下将士,只留下军医在帐内。
“将军,人都走了。”他低声。
闻言,萧潜缓缓睁开双眼,眼底蓦然划过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