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升,似乎把寒风都裹上一层温。
车夫紧赶慢赶,总算在午时之前抵达平南王府。
贺婉一下马车,便看见平南王府大门两侧一辆又一辆马车齐齐整整的排着,各家小厮车夫穿着颜色各异的各府工服规规矩矩的守在自家马车旁。
睿郡王府和靖远侯府两府的马车就停在平南王府大门右侧,两家马车紧紧挨着,旁边有一个空位置,显然是留给贺婉的。
霜儿站在空位上候着,直到看见燕山别院的马车驶来,她忙提起步子迎上去:“小姐。”
贺婉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赶不及错过“周誉被刺杀”这段重要剧情,可此时站在平南王府大门外,她心绪却奇异的平静下来:“宴会开始了吗?”
霜儿回道:“方才胡嬷嬷让玉珠姐姐过来送了信,约莫一刻钟前,平南王妃和善德郡主带着各家夫人小姐去了宴厅,想来这会儿宴会应该刚刚开始。”
贺婉点点头:“嗯。”
还好,那她来得倒也不算迟。
二人刚说完话,就见平南王府的小厮迎了上来。
贺婉飞快敛神,嘴角挂起抹假笑随着小厮迈进平南王府。
与此同时,宴厅内。
平南王府中的侍女一个接一个有条不紊地迎着诸家夫人小姐入座,靖远侯夫人由侍女领着坐在了宴厅右侧第二张桌子。
而她右手边坐的人是睿郡王妃和林言儿。
今日这番座次乃是平南王妃亲自安排定下的,为此,她颇费了番功夫,甚至找了十数年不见的闺中旧友见面询问京中世家关系等诸多事宜。
可她不知,此时在靖远侯夫人心里,对睿郡王妃只有无尽的厌恶。
玉睿郡主凤眸微扬,淡淡睨一眼柳氏,心下顿时冷哼一声。
从前她虽知晓柳氏不喜婉婉,但一直不曾放在心上,只当柳氏是为言儿抱怨。
可数日前,她去睿郡王府找大侄子林之帮忙让他去探萧家小将军口风 ,却无意间在郡王府后花园听见她这“好嫂嫂”在诅咒婉儿!——竟说什么“病了活该”“小祸害病死了更好”此等恶毒之言!
玉睿郡主面露冷光,挺着笔直的背脊收回视线。
总有一日,她会让着柳氏自个儿毁了自个儿!
“姑母!”
这时林言儿却忽地凑到靖远侯夫人身边,脆声问:“姑母,婉姐姐怎地还没来呀?”
玉睿郡主倏然回神,望着纯真懵懂的林言儿,她收敛神色,弯唇笑了笑:“婉儿路上有事耽搁了时辰,晚些到。”
柳氏所作所为虽然可恨,但林言儿是玉睿郡主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这孩子乖得很,与柳氏不一样,她不会因柳氏便不喜言儿。
这厢靖远侯夫人拎得清,睿郡王妃柳氏却不似她。见着言儿凑到玉睿跟前说悄悄话,她脸色微沉,目露不满地唤道:“言儿,宴会要开始了,快坐过来,乖一些。”
林言儿:“……”
委屈。她哪里不乖?
可她到底不敢当面顶撞睿郡王妃,只能在心下哼哼两声,乖乖坐了回去。
贺婉由小厮引着来到宴厅门外时,正巧看见林言儿鼓着嘴巴坐回睿郡王妃身边的这一幕。
她不由弯眸,眼尾露出些微笑意,抬脚迈进宴厅。
“夫人,小姐来了。”胡嬷嬷一直注意着宴厅大门处的动静,一看见贺婉立马儿就躬身递话。
闻言,玉睿郡主掩下心绪,忙抬眸望向自家乖乖女儿——
这一瞧,她眸中顿时写满心疼,才几日没去看女儿,女儿怎地瘦了这么多,那小脸瞧着都不圆润了……
而贺婉触及自家娘亲目光,亦将心中忧思悉数压进心底,快走两步走到她娘亲身边,一坐下便抱着她娘亲胳膊便蹭了蹭,笑容甜甜道:“娘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婉儿可想你了。”
玉睿郡主忍不住摸了摸贺婉小脸,心疼道:“下巴上的肉都少了,难不成你这是想娘亲想的吃不下饭?”
贺婉一听这话,那双桃花眼立刻瞪得大大的,故作恍然大悟道:“啊?我说我这几日怎么总是吃不下饭呢,原来是想娘亲想的!”
玉睿郡主叫这话哄得心神熨贴,整个人都舒坦不少:“那你这会儿见到娘亲了,一会儿可要多吃些。”
“自然自然!”贺婉忙不迭点头,还不忘捂着肚子卖乖:“女儿一见着娘亲,这肚子说饿就饿了呢!”
“噗嗤。”玉睿郡主顿时掩面失笑,笑罢伸手在贺婉额头点了点:“你这丫头,又皮。”
贺婉闻言立即端端正正坐好,一脸正色的狡辩道:“哪有?娘亲,我分明是又乖又听话。”
玉睿郡主忍俊不禁,轻咳一声,小声提醒自家傻女儿:“乖乖,今儿萧小将军的母亲可是在宴厅之中,你行事收敛着些。”
“……?”
贺婉忽地怔住。
啥?
娘亲说啥?
萧潜母亲在这场及笄宴上?
那方才她装乖耍滑的糗样……
岂不是全落进了她未来婆婆眼里??
贺婉不由得深吸口气,声音发虚:“娘、娘亲……萧潜的母亲她、她坐在哪里?”
见贺婉这般怂乎乎的模样,玉睿郡主登时起了逗弄自家女儿的心思,语气沉了沉道:“对面便是。”
“……”
贺婉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想回到过去,想打醒不端庄的自己。
然靖远侯夫人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家女儿的窘迫,反而光明正大看向萧国公夫人沈氏,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她年轻时候曾与沈氏有过几面之缘。在她的印象中,沈氏是个脾气性子都有些冷清的人。
今日在宴会上初初见到沈氏,靖远侯夫人委实猜不透沈氏为何会来这场宴会。
可当婉儿踏进宴厅那一刻,她便明白……这沈氏,是来见婉儿的。
而此时——
好不容易平复心绪的贺婉,终于大着胆子看向萧潜母亲。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糗事既然已经发生,与其畏畏缩缩藏头露尾,倒不如大大方方的笑一笑揭过。
嗯,她可以。
贺婉心里默念着无数打气的话,目光缓缓向上抬,最后无声落在萧潜母亲身上——
咦?
伯母好像在对她笑?
贺婉眨巴眨巴眼,心情忽然一松。
她……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这是伯母喜欢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