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日子能这样过下去也就好了。
但该来的麻烦都逃不过。
那天天气很好, 是很长一段阴雨后唯一放晴的一天。
正巧被他们班的体育课撞上这么个好天气。
这是好多班羡慕不来的运气,教室里男女都欢呼不断,甚至有男生跳到课桌上又喊又叫, 来到操场上更是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受不住管。
所有人都在开心,操场上的笑声不绝,一直传到器材室里。
几分钟前, 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没几分钟后, 一颗篮球狠狠地砸中刘昭楠的后脑勺。
她缓慢地蹲到地上,头埋进膝弯里, 身边好像围过来了很多人, 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只觉得呼吸都是疼的。
是肖震强。
后来他当着同学们的面给她道歉,说是手滑没注意,可刘昭楠和他对视着,却能看到他眼底得意洋洋的胜利。
体育课期间不能回教室,所以她来了器材室,坐在软垫上看五分钟的单词十分钟的《丁丁历险记。》
正入迷时响动从门口传来,她抬头看, 忘了被球砸中的脖颈,一瞬间疼得抽气。
门从外面打开,不是被踹开也不是被砸开,就是平时那样拧着把手开门进来的普通方式。
但进来的人是江北和肖震强, 后者被拎着后脖颈, 脸色很不好。
刘昭楠视线移到江北脸上,他没什么情绪, 低缓又温和的平静跟她说:“刘昭楠, 先出去。”
她心领神会, 站起来把书揣进兜里,顺带替他们带上了门,然后靠在保管室的门口把风,不是,望天,单纯看天空。
对他的保护她好像已经心安理得。
但这样是不对的,她很快意识到。
隔天下午去走廊尽头打水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关于江北的八卦,这个地方每天都有江北的消息。
刘昭楠听说他打群架的时候手一抖,滚烫的开水差点溅到皮肤,女生们说他一个人打了好几个男生。
回到教室,她悄悄往后偷看,他没来上晚自习。
这一晚刘昭楠失落也内疚,最后失眠。
江北回学校是周三。
那天刘昭楠在教室里待到最后。
江北也没走,他在睡觉。
人走光后刘昭楠回头看了一眼,站起来慢吞吞收拾了作业放进书包,然后背着书包朝后面走,站在他桌子跟前。
他黑绒绒的脑袋枕在臂弯里,一条手臂长长的伸在桌子上,校服袖子往上缩了好些,腕骨和手腕都露出来。
她不知道江北是疤痕体质,就是觉得那么好看一只手,满眼的淤青和血红看着好难受。
看了几秒,刘昭楠从旁边的座位抬了一张凳子在他桌子旁边坐下,也不叫醒他,很安静地待在他旁边看《丁丁历险记》
可能是看得有点入迷,他什么时候醒来的她都不知道,隔着书,很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他还趴在桌子上,脸枕在臂弯里,但眼睛看着她。
“好看吗?”他嗓音沙哑慵懒。
他们很少说话,可是每一次开口的口吻又像是认识了很久那样熟稔。
她低着头收好书不回答,从书包里拿东西,一边问,“是肖震强找来的人吗?”
“不知道。”
刘昭楠以为他是不跟她说实话,心里有些难过,不是因为他,是因为她牵连他,她害他。
她刚把药摆到桌子上,就听他又说话。
“早给我准备了啊?”
他还有心思调侃,刘昭楠不理他,低着头,动作很小心翼翼的上药。
“刘昭楠。”
“嗯。”
她视线一直落在他手上,不知道他在盯着她,眼神幽深。
“叫我。”
捏着棉签的手顿了下,接着心脏开始扑通扑通跳起来。因为她从没叫过他的名字,除了心里的好几次。
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继续给他上药,视线也没抬起来过,但耳根还是有点热,然后低低喊了声,“江北。”
刘昭楠没看到他笑了。
“17552992596。”
“我的号码,记住。”
刘昭楠静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直视着他。
“不要保护我了。”刘昭楠说。
她不知道自己很较真的样子,直直盯着他,“下次我自己还回去。”
刘昭楠看着他垂下头看着手背,过了会儿又点点头,低声道:“那么厉害啊。”
他这么说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认真,滚烫的红晕爬到脸上来,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可她说的是真的。
刚上好药,教学楼断电了。
“怕黑吗?”
刘昭楠听见他问。
“不怕。”
但他还是开了手机灯光。
“知道校医室前面的那片杨林吗?”他突然说。
刘昭楠看向他,他的眼底有光。
点头应了声。
“更后面有一栋房子,我在二楼有间房,你白天去那睡。”
她好一会儿没反应,他又补了句,“你不是没午托吗?”
“你怎么知道?”刘昭楠低头捏着手指。
“你的我都知道。”
……
刘昭楠拒绝了,甚至不想他再帮她,开始和他划分界限。
江北注意到了。
这人小气到都不给他写名字了。
不过随她去吧,他这样想着,她爱怎么折腾怎么别扭都不管她,他在身后就是了。
另一边,刘昭楠意识到,越躲避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到哪都是他,他的消息,他的身影,还有他和其他女孩。
刘昭楠不想在意的,她在专心致志的解一道题,快期末考了她在努力复习。
可是有人在跟他告白啊。
这是学校里第一个敢来跟他表白的女生,在班级门口,班里男生都在看戏起哄,女生们提心吊胆。
刘昭楠的余光在关注。
最后题没解出来。
心里有点郁闷。
考完试后放假。
刘昭楠其实更愿意待在学校,就算要面对肖震强,家里总是很压抑,可是她不能逃,甚至还要做调节气氛的那个人。
不论是学校还是家,都是她的炼狱。
很久没再吹来风。
甚至连小巷里的冲刺也不能缓解焦躁抑郁。
她又往回走了。
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门外父母在说离婚的财产分割。
她盯着屏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在手机里输入第四个可联系的号码。
在选择给他打电话还是做其他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秒,最后选择自残。
用书桌抽屉里的那把小刀又在手腕上划了一道。
像是进入了循环。
之后又开始求生,自己一个人去看病拿药。
第一次打江北电话的那天,父母早上出门去律师事务所拟离婚协议,而她站在诊疗所的门口。
看完病出来,她手臂里挂着一袋子药,在手机里看到一条娱乐八卦推送。
一个学期她有意无意听到了好多关于江北的事。
他的妈妈以前是歌星,结了好几次婚,很小的时候就带他出了国,这次回来很快又跟富商拍拖。
手机里的八卦娱乐推送是江北妈妈结婚的新闻。
电话接通,恭喜的话说不出来。他妈再婚关他什么事,他妈的幸福又不是他的幸福,刘昭楠以前不会这么极端,但生病的刘昭楠会。
“你还好吗?”刘昭楠问他。
“不好。”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也从背后传来。
刘昭楠回头,惊诧,又觉得鼻尖发酸。
为什么他们会在这种地方偶遇啊。
一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两人都沉默了好久。
身后是一棵被风吹响的银杏树。
江北从口袋里掏出个豆腐块大的东西递过去。
刘昭楠把折得规整的纸张展开,打开前的某一瞬间她心跳乱过一下。
但出乎意料。
是一道题的解析。
就是那天有女生跟他表白她没解出来的那道题。
折痕很深,纸都软了,还带着他的体温。
“你一直带身上吗?”
“嗯。”
刘昭楠心里好多情绪杂糅在一起,“谢谢。”
江北懒散地靠在椅子里,偏头看了她一眼,“不会的很多吗?”
身后的树叶更响了一些。
“要我教你吗?”
刘昭楠没说话。
“你想问就来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