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开心心吃饭, 团团圆圆过年。
小家论。
刘昭楠早上是被窗外的炮仗声吵醒的,她前一晚又碰上一道折磨得她死去活来的难题,琢磨到很晚才睡。
顶着熊猫眼, 刘昭楠从窗户看外边, 南屏巷子里一群穿新衣的小男生疯跑着, 手里捏着炮仗和烟花棒兴奋不已。
过年是属于小孩子的。
这一天每家每户很早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今年陈折林没回来,但刘谨茹还是备了很多年货,从中午开始,刘昭楠就在厨房帮忙。
她正剥蒜的时候, 妈妈的手机响起来。
没多会儿,刘谨茹把手机递给她,“你爸要跟你说话。”
接过电话, 那端先道:“对不起啊楠楠, 爸今年又没时间回来。”
从小到大, 陈折林对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抱歉,刘昭楠理解他养家糊口的不易, 安慰道:“没事的爸, 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就行。”
刘谨茹瞥了眼聊电话的父女两, 收回眼继续切菜, 前几天陈折林就给她打过电话, 说今年过年不回来了, 想把假期攒到刘昭楠高考, 能回来多陪她两天。
陈折林提醒过她先别告诉刘昭楠,万一到时候又有个什么变故, 能回来就当送她个惊喜, 不然就当无事发生也是好的, 别让她希望落空了,对他太失望。
这边父女两聊天聊得磕磕绊绊,刘昭楠虽然理解陈折林,但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成长里确实是缺失的,所以一直都不太会跟陈折林聊天。
“爸也没新年礼物送你,楼下小李那便利店开到四点钟,我给你点了老五样,钱已经付过了,你记得去取。”
又是老陈氏的浪漫。
刘昭楠心里挺暖的,“谢谢爸。”
旁边的刘谨茹插嘴,口气一旧是她那风格,说话带刺,骂陈折林道:“她现在吃那么撑晚饭还吃得下吗?你就跟我作对是不是陈折林。”
“我胃口很大的。”刘昭楠替陈折林找补。
“对,楠楠胃口大。”陈折林在电话里吹捧道:“而且你做饭那么好吃,吃多少都不撑。”
刘谨茹没再说什么,嗔道:“你们父女两就一唱一和吧。”
陈折林:“工资还没发,钱我过两天打你账上,你们母女两吃好过好,别省。”
刘谨茹:“知道了知道了,需要你说。”
刘昭楠很久没感受到过这样普普通通的温馨日常了,几十平米的房子虽小,但小家有小家的温暖。
挂了电话,母女两对视一眼,刘谨茹扯了下唇道:“去吧去吧。”
刘昭楠高兴地往门口跑,刘谨茹又叫住她,“刚好你去高寒家一趟,你高姨卤了看春晚的小吃,让我去拿,你替我跑一趟。”
刘昭楠捧着关东煮蹲在楼下小卖部门口消灭,一边看着路边的小孩们放鞭炮打弹珠,一边思考今晚要用什么理由出门,江北说今晚去秦远那聚会。
还有,陈驰到底回不回来,她早两天就开始给他发消息让他回家过年。
吃完关东煮,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刘昭楠慢悠悠往高寒家去,她以前跟着刘谨茹去过几次,地理位置上高寒家跟南屏巷子只隔着一条街,事实上间隔的却是一道贫富鸿沟。
刘昭楠从高家捧着卤味出来,高寒后脚跟出门,两人对视着,高寒先道:“天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不远。”
“用用用,反正这小子在家也没什么能帮我的,看着就烦,告诉你妈晚上我去找她聊天啊,”高妈从门口探出脑袋来笑道,一边把儿子往门外推。
一路上,两人没有说话,路过南屏巷口的花店,高寒往前面看了眼,已经能看到刘昭楠家的窗户,男生一头短寸,身形板正,长得清清白白。
高寒摸了摸后脑道:“你跟江北…”
他有些犹豫心里那个答案,他觉得,刘昭楠这样的女生,应该清楚这个阶段的重心。
“我喜欢江北。”
高寒愣了一瞬,没想到刘昭楠那么直白,心里还有些说不清的不高兴,他所见的,喜欢江北的那些女生都疯狂,甚至痴迷到没有自我,高寒没想到刘昭楠也跟那些女生一样恋爱脑。
“喜欢江北的女生不差你一个,”高寒眼睛盯着刘昭楠,“而且江北那种人,身边来往的女生那么多,你知道他们私下都是什么样的吗,可能他们…”
“高寒,”刘昭楠打断他。
天边一片灰色的乌云很缓慢地朝太阳靠近,估计今晚会有一场雨,刘昭楠看着乌云缓慢地移动,温吞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生都喜欢江北吗?真的不只是因为他长得帅而已。”
刘昭楠不经想起这一段时间跟江北相处的点滴,“我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关注,也没人理解过刘昭楠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江北知道刘昭楠需要释放自己的空间,他能看出刘昭楠过得不太好,他相信刘昭楠前途无量,也愿意拉着刘昭楠一起往上走。”
“女生有时候确实容易感性,可是被偏爱真的很让人心动,被当做唯一的感觉很爽。”
“你告诉我要考哪所哪所大学的时候,江北什么都没说,他只关心我数学有没有进步,是不是又被题难住了,他会鼓励我,也会骂我,但他其实很温柔,对这个世界很温柔,我从来没听他说过谁不好。”
所以身边才会有松习凌寻他们那一群朋友,会认识平凡普通的张姨胖叔,他记得别人的好,一颗真心是坦荡的。
“其实你也知道的,江北一点都不差劲,”刘昭楠想起在修理厂那晚,欧娜跟她说:每一次,江北被置于选择的位置上,最后都被抛弃了。
刘昭楠,希望你别让他输。
刘昭楠低低道:“他值得很多很多爱。”
高寒沉默了很久,听着她说这些话竟然会觉得羞愧,他先是走好了自己的路,才回头看刘昭楠的,他可能确实做不到江北那样,愿意拉着一个人往上走。
出口声音微哑,“你们在一起了?”
“我们会在一起的。”
*
刘昭楠跟高寒告别后,捧着卤味乘电梯上楼,也不知道江北是不是已经去秦远那了,电梯门刚打开,剧烈的争吵声从她家的门口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贴春联和挂福字,和旁边的两户人家比起来显得太素,刘昭楠没来得及管这些,往家门口跑去,推门而进。
陈驰整个人凶狠地跪在沙发上,拳头举在空中,手下揪着一个男人的衣领,刘谨茹拼命拉住陈驰的手,刘昭楠跑进去,和妈妈合力把陈驰从男人身上扯开。
男人嘴角落了一拳,舔着嘴角啐了口唾沫,浑浊的眼睛盯着陈驰讥笑道:“这就是陈折树的儿子啊?脾气很硬啊。”
刘谨茹把陈驰和刘昭楠扯到身后,眼神毫无温度道:“滚出我家,现在,立刻。”
男人讥嘲地咧嘴,露出满口黄牙,一点不客气地捞起茶几上的苹果啃起来,一边道:“刘女士,我作为受害人家属之一,这不是你的待客之道吧,你是不是…”
“闭嘴!”刘谨茹警告他,“想要钱就滚,我已经说了过两天过两天,等几天会死是吗?”
“是啊,会死,没钱怎么过年,”男人眼神看向陈驰,“你爸妈命挺好,死了倒是一了百了,留下这一屁股人命债。”
男人又看向刘谨茹,眼神油腻恶心,“刘女士,这欠债的日子滋味不好吧,不然你跟了我,我好好疼…”
男人话没说完,一个苹果砸在脸上,他捂着脸看向刘谨茹身后的刘昭楠,刚想破口大骂,刘昭楠又从水果盘里拿了个苹果狠狠砸在男人脸上,疼得男人嘶气。
“□□妈的小杂…”男人没来得及更多的反应,陈驰勒住男人脖子往门外拖,到最后,家里安静下来。
“我爸是不是撞死了人?”
刘谨茹和刘昭楠齐齐朝门口看去,陈驰站在门口,脚没踏进门,背着光,他的眉眼都隐在昏暗里看不清神情。
“先吃饭,”刘谨茹弯腰捡起地上的苹果,转头道:“昭楠,拿碗筷。”
陈驰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声音破碎,“我爸妈不止是出车祸了是不是?”他顿了下,才开口,“我爸他撞死了几个人?”
刘谨茹直视陈驰,命令道:“我说了,先吃饭。”
陈驰整个人僵在门口,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他甚至没有半点力气再往前踏半步,他以为,自己是这个家的累赘已经够糟糕的了。
喉咙刺痛,陈驰眼底一片漆黑,盯着脚下的门栏滚了滚喉结道:“这些账,以后我还。”
刘谨茹脾气爆发,“你还?你拿什么还陈驰?这些年你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这个家给的,你每一次打架惹事哪次不是这个家给你解决的,你有什么本事还?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你别再给我添麻烦我已经磕头感谢你了。”
“妈!别说了。”
刘谨茹转头看向刘昭楠,“你跟我叫什么?合该就我一个外人?刘昭楠,我真白生养你了。”
“别吵了,我走。”陈驰转身离开。
刘昭楠追到南屏巷子口才看到陈驰的身影,天边滚过一声闷雷,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天色昏暗,男生颓丧的背影几乎要融进黑暗。
“陈驰!”刘昭楠追着他跑,冷风灌了满口,刺着喉咙生痛,一遍又一遍的喊他。
陈驰的步子很大,走得很快,刘昭楠不知疲惫地追了他很远,看着陈驰打到一辆计程车,刘昭楠慌忙地加快步子。
隔着一条街,刘昭楠眼睁睁看着他打开车门,急忙喊了声,“哥!”
男生的身形顿了一瞬,陈驰坐上车前,抬头和刘昭楠对视了一眼。
*
“下雨了。”欧娜捧着个香瓜看着门外。
松习坐在地上打游戏,回应道:“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
“那我烟花不是白买了吗?”欧娜抱怨。
松习嗤笑一声,“小文都没你幼稚,”他突然一顿,操了声扔了游戏手柄爬起来。
“怎么了?”欧娜问。
松习往门外冲,“小文还在外边玩呢!”
厨房里,凌寻跟秦远在准备晚上吃火锅的食材,秦远问,“北哥什么时候到?”
“他估计晚一点,研程的人最近在联系他,估计是想挖他,阿江说那边负责人今天约他见一面。”
“大过年找人聊工作有病?”
“社畜。”
“这要是谈的好,阿江以后的人生倒是平顺。”
“北哥有那个能力。”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北还没到,小文乖乖坐在板凳上看着热腾腾的锅子眨眼,欧娜踢凌寻一脚,“打电话问一下那狗子还来不来了啊。”
凌寻道:“手机没打通。”
小文眼勾勾地盯着火锅,插嘴道:“再等江北哥哥一会儿吧,我只是一点点饿。”
松习今天来的时候买了一大袋零食,拆了包雪花饼给小文,“先垫肚子。”
秦远打完电话回来,“北哥说别等他了先吃,他有事不来了。”
*
七点半,城市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大街上几乎所有商铺已经关闭,路上也没什么车辆在跑,万家团聚的时候,外面的世界竟然寂寥得像是一座空城。
刘昭楠隔着一条街在雨幕里视线和江北撞上,没绷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江北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响,估计是研程那边的电话,他没理,眼睛盯着刘昭楠,两人都没伞,身上淋得湿透,刘昭楠下意识抬脚,想穿过马路去江北那边。
“阿楠。”江北喊住她。
“别动,等我过来找你。”
江北来到刘昭楠身边,小姑娘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刘昭楠哽咽道:“我不是故意失约的,我家里出了事,我出来没带手机,没办法告诉你不能跟你一起过年了。”
江北拽着她手臂,轻轻往前一扯,拉进怀里,他把刘昭楠嵌进胸膛里,手掌盖住她的头顶,试图为她挡一些雨水,低低地哄人,“抱抱就不冷了。”
刘昭楠脸颊贴在他的衣服上,就是那一晚她哄他时,他穿的那件黑色冲锋衣,手指抓着他的衣服布料,刘昭楠破涕为笑,“你学我。”
江北嘴角扯了下。
“阿楠。”
刘昭楠应了声,身体有点回暖,只听他接着说。
“我会煮汤圆。”
“家里冰箱有。”
雨点一直落,江北的发梢滴着水,垂眼盯着刘昭楠,手指轻轻摁了下她的头发,“今晚跟我过吧。”
他收紧了抱人的力道。
去他妈的世界。
就算下一秒钟是世界末日也没所谓了,他已经抱住了他的命运。
*
刘昭楠几乎是被江北用外套裹在怀里往公寓带的,不清楚状况地还以为这两人青天白日就等不及腻腻歪歪,怕是有什么暴露癖,非得往大街上撒狗粮。
他妈走得也太慢了,淋不死你两。
松习老远就阴恻恻地盯着两人,没忍住骂骂咧咧吼道:“他妈还腻歪呢,小文都快饿死了。”
闻声,江北抬起头,刘昭楠脑袋也从江北衣服里探出来,不远处,江北家门口,整整齐齐排了一排人,整齐划一全都直勾勾盯着两人。
除了还在往兜里掏糖吃的小文,其余人表情统一,一脸麻木,眼神幽怨。
小文肩膀扛着把黄色的小花伞,小手里抓着一包老重庆火锅底料,旁边的秦远和小文穿着同款兄妹米奇卫衣,左右手拎着两大袋菜,手腕青筋暴起。
站他旁边的,松习卖力地端着口鸳鸯锅,锅里还冒着热气,熏得他眼泪直流,嘴里还在骂骂咧咧说要冷死了,简直造了孽。
欧娜今天穿了双不能沾水的低跟,此刻正趴在凌寻背上,手里别扭地抱着烟花。
江北和刘昭楠对视一眼,这群人,绝了。
前两年过年都是在秦远那过的,江北的公寓第一次那么热闹,家里一人一张椅子都没够,凌寻骂骂咧咧,“他妈你不是买家具了吗?买了个屁啊?”
江北当耳旁风,把刘昭楠推进浴室后站在衣柜跟前找干净衣服,小文跑进来问他刘昭楠是谁,江北耐心地解释了一通。
“她是昭楠姐姐,江北哥哥以后的老婆。”
“什么是老婆?”小文问。
“老婆就是以后要当江北哥哥新娘,还要跟江北哥哥生宝宝的人。”
说到新娘,小文立刻就明白了,瘪着嘴道:“那小文呢?”
“小文以后帮江北哥哥带小孩。”
小文哇地一下子哭出来,糖也不吃了,擦着眼泪去找松习,松习在客厅一边哄小文一边骂房间里的那狗逼。
旁边的欧娜一边乐一边接手松习打到一半的游戏。
秦远和凌寻在厨房把带来的菜装盘。
十点,小文终于吃上火锅。
松习环顾一圈饭桌上的人,突然不太高兴。
小文跟老秦穿着兄妹装。
欧娜跟凌寻穿着情侣款。
现在好了,刘昭楠换上他哥的衣服后,也整得跟情侣装一样。
操!就老子一人孤寡,什么破命。
这时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还刚好是一个小品,前面讲了些什么松习完全没注意听,就只听到一句脆响的:单身是狗。
操操操操操!
小文吃饱后就跳下凳子去客厅拼乐高了,其余人倒也急着没下桌,一边吃饭一边慢悠悠地聊天,江北一条手臂懒散搭在刘昭楠椅子上,时不时从锅里给她捞点东西吃。
松习喝了点酒,脑袋有点飘忽,撸着舌头问江北,“哥,要我们没来你跟刘昭楠这是打算过二人世界呢?”
江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刘昭楠椅子,欠揍道:“这不是被你们破坏了吗?”
“真他妈没良心,”松习骂道,“要不是怕你一个人谁他妈这么折腾啊。”
江北拎起酒杯隔空跟他碰了下,“知道你爱爷爷,记着呢。”
“……”
这时门铃响了。
高寒跟着江北进来时,松习都以为自己眼花了,江北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刘昭楠肩膀,“找你的。”
高寒身上都是寒冷的水汽,吃完年夜饭他被妈妈逼着跟她一起去刘昭楠家,才知道她家出了事,刘谨茹说刘昭楠去找陈驰了。
高寒怕晚上不安全,找了个借口离开,出门找刘昭楠,几经周转得知刘昭楠没在陈驰那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邬桥任要了江北家的地址就找来了。
松习靠在椅子里,脑子缺根筋,热情道:“高学霸啊,来来来,坐下来小酌两杯,走一个噻。”
高寒坐下后,跟各位点了点头,转而对刘昭楠道:“不早了,你妈妈还在家等你呢。”
欧娜跟凌寻对视一眼。
江狗的情敌啊。
江北把一条干毛巾扔高寒肩膀上,坐下后手臂依旧大喇喇地往刘昭楠靠背上搭,高寒看在眼里,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江北这样的气场。
像护食那样,幼稚而又攻击性强烈,刘昭楠像他的私有物。
甚至两人此刻的穿着,真的像是情侣装。
欧娜最是凑热闹不嫌事大,拍拍手道:“咱来玩游戏呗。”
江北反常地第一个往前凑,点点下巴,浑身一股拽劲,“来呗。”
欧娜莞尔,这位爷搞定就好办了,她转向高寒,“这位帅哥来吗?”
“可以。”高寒点头。
“那行,”欧娜说游戏规则,“最简单的,所有人抽牌,JQKA淘汰出局,2到10比大小,最大牌向最小牌提任意问题,最小牌的人必须回答,抽到大小王的,可随意指定任何人回答问题。”
游戏开始玩了几局后,小文打瞌睡跑来秦远身边扯了扯哥哥衣服,秦远退出游戏,把小文抱腿上让他枕在怀里睡。
欧娜就是想探八卦,见高寒终于抽到大王后,眼睛都亮起来,兴奋道:“你想问谁问题?”
高寒没扭捏,“刘昭楠。”
刘昭楠看向高寒,江北也懒懒侧头瞥向他,高寒问,“你想考哪所大学?”
刘昭楠静了几秒,回答,“蒲城的A大。”
刘昭楠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谁都知道,江北肯定是往北城走的,整个学校喜欢江北的女生都拼命想考去北城,想和喜欢的男孩离得更近一些。
松习以为听错了,问刘昭楠,“你是不是说错了。”
刘昭楠道:“没有。”
蒲城A大是她很早就定下的目标,是以她自身的能力为出发点,而不是以喜欢的男生为出发点,更是各方面综合考虑后选定的自己预计能够得上的大学。
以前刘昭楠没想过要和江北考同一所大学或同一个地方,要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刘昭楠没有追寻江北的人生轨迹,她一直都走在自己的路上。
青春期少女的暗恋酸而涩,是因为对喜欢的男生有所期待,渴望自己的暗恋得见天光,刘昭楠的清醒,其实是把自己的暗恋放在一种更低微的姿态上。
不是喜欢的男孩子不够优秀,是自己能选择的太少,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就觉得两人遥远到没有必要去做一些无所谓的行为。
江北说小姑娘很清醒,凌寻这一刻终于理解了。
江北也没什么意外,他早说过的,刘昭楠这姑娘不耀眼瞩目,但从不停止脚步,没有人能让刘昭楠迷失方向。
就松习一个人觉得尴尬快溢满三室一厅了,极力缓和气氛,哈哈道:“我今天看到一个新闻说今晚雨过后会出现奇观。”
没人回应他,松习在桌子底下猛踹秦远,后者无奈配合他道:“什么奇观?”
“明天早上的日出有日晕天象,难得一见,明天早上咱们爬昆山去看日出呗?听说山顶那座寺庙挺灵,刚好去祁个福保佑高考顺利。”
江北偏头问刘昭楠,“想看吗?”
“都行。”刘昭楠道。
两人无声对峙两秒,刘昭楠妥协,诚实道:“想。”
“那行,去。”
松习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高寒,“哦,听说你保送了?”
江北瞥高寒一眼,他不走竞赛,倒也没关注这些,懒懒问了句,“保送了?”
高寒不自觉弯了点背脊,像他这种天才,裸考百分百也能进最高学府,心里不知道怎么看他们这些走“捷径”的人,回答的声音都小了点,“是。”
江北没那么多心思,也就随口一问,算不上多诚心,倒也没揶揄的意思,懒懒点了点下巴道:“读书不易,恭喜。”
高寒看着他愣了一瞬。
松习接着话头道:“那你就不用祈福了啊,你还去吗?”
高寒点点头,“可以求别的。”顿了顿他补充,“比如姻缘什么的。”
松习:……
刘昭楠听见旁边的江北轻轻啧了声。
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江北搭在她凳子上的手臂轻轻动了下,整个身体突然靠过来,刘昭楠微抿唇,感受到温热的气息轻轻刮在耳边。
江北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座的都能听清。
“刘昭楠,咱两明天去挂一道锁。”他声音散漫,拖着懒调。
“……”
“锁死。”
“……”
时针走向十二点,欧娜非要出去放烟花,刚好雨晴了一会儿。
空寂的街道,一群人走到半路天空又下起雨来,越下越大,松习操一声,“快跑,大雨来了。”
于是一群人跑起来。
路灯放射成一圈红色而耀眼的光,下坠的雨在光晕里丝丝分明,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着凌凌银光,道路不宽,两侧商铺林林,店门禁闭,踩水的声音像春天踏青那样灵动。
江北和刘昭楠拖在队伍最末,一起顶一件外套。
前面欧娜和凌寻没忍住在雨里接了个热吻。
前后夹击,松习嚎叫,“操啊,又虐狗啊。”
一群人笑起来,江北低头道:“阿楠,高兴吗?”
“高兴。”刘昭楠喜欢这样的氛围,冷风也好,雨水也好,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刻最好。
路灯下,刘昭楠抬头看江北,“我说想去蒲城上大学,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蒲城,只是那是我能力范围内能够得着的最佳学校。”
“现在定义能力还早,把目光再放高一些。”江北修正她的观点。
“你相信我?”
江北混不吝扯了个笑,“废话。”
“现在不用想着自己能够着哪所学校,你就能往上蹦就往上蹦,能往前走就往前走,蹦得高,走远了,是你挑学校,不是学校挑你。”
“我可以吗?”刘昭楠仰头看着江北。
江北口气狂傲,“谁他妈规定你不可以。”
“爷我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刘昭楠笑起来,“那阿楠会往北走。”
十二点整,天空中炸起绚烂的烟花。
看吧,下雨也有人放烟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