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直接开回城北修理铺。
凌寻最无辜, 闹醒欧娜承受了两个嘴巴子。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下楼的时候，凌寻看江北的眼神跟看条狗一样。
欧娜走在后面, 身上套着他的黑色卫衣，没什么形象的打着一个哈欠。
修理铺外滴答下着雨，刘昭楠看着传闻中江北的未婚妻，个高腿长，长相带着锋锐的冷艳感，欧娜也敏锐的察觉到异性气息。
眼睛一瞥，看到楼梯下的女生，身体上裹着一件不合身的男性外套显得整个人都娇小, 素净白皙的脸蛋被一顶黑色的绒线帽包裹了大半，五官灵秀, 一双眼睛清明透亮。
操啊, 就这么纯的姑娘这畜生也忍心嚯嚯，欧娜一巴掌往前挥，拍在凌寻后脑勺上, 后者一脸懵逼的站在楼梯上转身看她。
不用江北解释, 任何言语都不如直观感受来得真切，原来所谓的未婚妻是兄弟老婆。
虽然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时有那么一秒的刺激, 但刘昭楠没想到, 江北会跟她解释这个。
在刘昭楠心底，确实一直哽着这么个小疙瘩，甚至曾经也哭过伤心过，可是后来的相处, 让刘昭楠相信, 她这辈子可以不信任何人, 但不会不信任江北。
单看他的脸，可能没有谁会信，他能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但他就是做到了。
欧娜弄清江北这大晚上摁到这里来的原因后挺无语的，她就没见过心思那么多的男人，更没想到他是这一挂的，话不多，但做什么都是实的。
她在男生堆里也算混挺久了，对男人的那点心思看得也透，十七八岁谁想这么早就定下来，谁敢说就想吊死在一棵树上，往俗里说，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江北和这个女生，她也不说大话，拭目以待。
不过解释一通也无所谓，而且她对刘昭楠也挺感兴趣的，不然她身边各种风格的小姐妹还挺多的，当初就想跟江北加个联系方式都没门，连她的面子也不给。
欧娜记得她还为此跟凌寻吵过一次，说你交的这什么狗屁朋友，拽得二五八万装什么逼，后来确实没见他身边有过女生，凌寻也跟她说过，说江北的感情观受家里影响，没安全感，对女的PTSD。
江北跟凌寻在厨房里，他这人挺双标，下不下厨分人，什么都不做，就在流离台边上靠着。
凌寻也没指望他，一边拆汤圆包装袋一边道：“我说你这是不是有点过了？什么误会你解释不清楚？大晚上非得折腾。”
“既然都叫误会了，”江北懒懒椅着台面，偶尔瞥一眼外边，他也不确定刘昭楠跟欧娜聊不聊得来，注意着别给小姑娘整尴尬了，一边慢条斯理道：“她亲眼看到，而我只是口头解释，貌似不太对等。”
凌寻笑了下，无语。
“汤圆什么味的？”江北又问。
“花生，欧娜喜欢。”凌寻把汤圆咕嘟咕嘟下到水里，接着道：“小姑娘没安全感啊？也是，就你这人，估计谁跟你在一起都挺没安全感的。”
江北走到冰箱门前，打开，熟门熟路从里边翻东西，“也不是安全感的问题，两个人的感情掺进了第三方，就不是口头解释几句话的问题了。”
“而且吧，你也别小看女生，有时候她们真比男的清醒多了，矫情，恋爱脑，没安全感，这些都不是哪个女生的标签，也不是没了爱情就活不下去，至少我这呢，没有我，那小姑娘也能认真生活，努力学习，当然，有我她也如此，特清醒。”
“混得挺惨。”
“彼此。”
凌寻见他拿出一包汤圆，疑惑，“干什么？”
“芝麻口味，小姑娘喜欢。”
“……”凌寻乐道：“对人还挺掏心掏肺。”
江北站在流离台熟练的操作，垂着头，后脑勺的黑短发板正利落，后颈白皙，弧线野性，闻言嘴角扯了个笑。
他也不是没私心，那次刘昭楠拿刀威胁肖震强，除了生气外，他就觉得，刘昭楠这姑娘养得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对她好的人懂得掏心掏肺。
当时他就想，以后要往死里对刘昭楠好，把小姑娘伺候好了，养叼了，以后这姑娘再见着其他男人都会下意识觉得也不过如此，跟他没半分能比的，到死都记着他的好。
挺心机的。
欧娜跟刘昭楠得知两人煮了两锅汤圆后都挺无语的，也不知道现在的男的都什么奇葩脑回路。
雨停后她跟刘昭楠就出了修理铺坐在一架旧滑梯上。
城北的修理厂坐落在一所小学旁边，临近一条护城河，南城雨水多，雨季河里涨水发生过几次意外，几年前政府就出资招标新迁了学校，遗留下几栋教学楼和一座小孩玩的滑梯。
后来凌寻把修理厂跟学校之间隔着的铁丝网拆了，那座旧滑梯就成欧娜的了。
女生之间聊天也不喜欢给男生听到，而且欧娜挺坏，今天势必要套点什么话，从冰箱里拎了两罐啤酒。
等江北跟凌寻一人捧着碗汤圆来到两人身边时，江北直接黑了脸。
他也不清楚刘昭楠酒量，但看她脸色没变，乖巧安静的坐着，两条腿在空气中晃啊晃，抱着酒瓶子对他傻笑。
应该不是很醉吧，他猜测。
下一秒。
“阿江江。”
刘昭楠歪着脑袋看江北，眼睛是亮的，又嘀咕一句，“小北北。”
欧娜：……
凌寻：……
江北转头看欧娜，“他妈谁让你给她喝酒的。”
凌寻护犊子：“你女人要喝关我女人什么事。”
欧娜哈哈哈的笑，凌寻把欧娜扛走后，这一片就安静下来，欧娜跟凌寻一人捧了碗汤圆蹲在修理铺门口看戏。
不远处的那种氛围欧娜挺喜欢的。
黑色夜幕，昏暗灯光，地上野草蛮生，墙角堆着高高的杂物，锈迹斑斑的铁丝网，破旧的滑梯，女孩高高坐在滑梯上，男孩懒懒靠在远处的墙根看着女孩。
手里拎着一支烟，烟头猩红，时不时往嘴里送两口。
像暗夜侠士，任由女孩玩闹。
一切都很适合框进镜头里，有一种颓败荒废的美。
“凌寻，如果我毕业出国了你怎么办？”欧娜咬着汤圆囫囵一声，眼睛看着远处，男生熄灭烟头朝女孩走近。
“没怎么办，异国恋呗。”
欧娜视线看着滑梯跟前的男女，没来由的触景生情，“要是咱两也跟江北和昭楠一样就好了，一起高考，一起读大学。”
“他两有他两的路，咱两有咱两的路，各有一番滋味，你知道阿江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们女生挺理智的，不靠着男人也能活得很好。”
“欧娜，出国可以，别忘了我。”凌寻盯着地面，泥地里绿茵茵的小草奋力往上蹿，生机蓬勃，怕她心里不好受，凌寻本来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安慰她，突然听到旁边一声卧槽。
凌寻抬头看欧娜，那双媚眼发光一般的亮，他顺着欧娜视线看过去，本来还坐在滑梯上的小姑娘现在坐在江北左边的肩膀上。
江北单手把刘昭楠托举在肩膀上坐着，手臂牢牢箍着女孩两条细腿。
欧娜兴奋地转头问凌寻，“狗子，你什么时候也能像江北抱刘昭楠那样把我抱起来，这坐肩好他妈帅啊。”
“……”
凌寻觉得江北说得很对，他妈没安全感的是他们男的才对。
下过雨的夜晚气温挺低的，一开始江北还耐心地听着刘昭楠坐在滑梯上自言自语，这姐甚至还口齿不清地背了十几个单词。
后来怕她冷坏了，虽然喝过酒身上是发热的，但照这么吹，明早铁定头疼，江北灭了烟走近刘昭楠，双手懒散地揣在兜里，跟她商量，“下来呗，楠姐。”
“不下，”刘昭楠坐在滑梯上摇头，指着天空道：“看月亮。”
有个屁的月亮。
江北骗她道：“坐得高，才能看到月亮。”
“真的吗？”
江北哄着人扛到了肩膀上，问她，“看到了吗？”
“看到了，好大的江江。”
江北紧紧箍着女孩的一双小腿，一边走，一边止不住的笑，头顶上的小姑娘又开始哼起歌来。
wanna feel
Sensation will do
You like that。
听了几句，江北更是止不住笑。
他的肩膀跟着颤，刘昭楠抓紧他的手，皱眉，“怕。”
江北一颠，把人从肩膀耸进了怀里稳稳抱着，他垂下头，看着刘昭楠，“楠姐，你这还有多少面是我不知道的。”
女孩闭着眼睛嘿嘿一笑，脸颊在男生的怀里蹭了蹭，口中呢喃重复着：
“阿江江。”
“小北北。”
“发光光。”
江北要被这姐逗得笑死了，什么绝世未来女朋友，简直可爱好玩到爆。
刘昭楠又扭动着身体双手勾住男生脖子蹭起来，伏在江北耳边小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以前有过一个很变态的想法。”
江北突然觉得刘昭楠偶尔喝次酒挺好的，顺着她问“什么想法？”
“想在你身上装一个针孔摄像头，看看你一天的生活是怎么过的。”
以前江北离她很遥远，遥远到她只敢出现在他的背后。
那时她一边仰慕他，一边好奇天才的生活是怎样的，想看天才走的路。
她和很多人一样，远观那条不是所有人都能走上的繁花团簇，万众瞩目的大道，因此很想看一些背面的东西。
小姑娘的情绪转变得很快，很快又沉默下来，乖乖窝在江北怀里没再乱动，低低喃喃，“洗澡的话就不用看了。”
“别装了，你就想看洗澡吧？”
“啊？”刘昭楠反应很慢，“还是不看了，不然会长针眼的。”
江北笑死。
抱着她走近修理铺，脚下踩到的光亮越来越多。
突然，江北怔了一下，脖颈感受到一丝冰凉，他微侧头，额头轻抵上女孩滚烫的额头，轻轻道：“怎么了？”
呼吸交缠，良久，江北听见一句滚烫的，轻微的喃喃。
“我的少年，要永远永远被爱。”
江北猝然抬眼，看向蹲在地上的欧娜，后者对他眨了下眼睛。
江北挺气的，这两人聊了些什么玩意。
*
今年的年过得晚，但对于补课的高三来说不算晚，二月中旬结束的补课，2月24号过年，其实没几天玩的时间。
放假后，除了那晚修理厂放飞了一晚上，刘昭楠其余的时间都挺平静，也不太想跟江北联系，她那晚丢脸丢大了。
过年前一天，她突然收到一条江北发来的视频。
她当时捏着手机在查东西。
和江北翻墙外出的那一晚，江北对她说了句她没听懂的话。
类似英语里的come on。
刘昭楠试着用类似come on的发音在网上检索了半天。
找到一句法语。
Comme moi。
——像我一样。
——你会遇见非常非常迷恋你的人。
——像我一样。
刘昭楠看着手机，眨了眨眼。
这，这算不算，隐晦的，告白？
那时她思绪正是飘忽，江北的视频发过来，从修理铺回来后，她只找过他一次，目的还是问题。
她以为江北给她发的视频是网课或是解题过程，想也没想就直接点开了。
画面的第一帧是卧室的镜头，来不及思考更多，一具上半身光裸的身体出现在眼里。
刘昭楠下意识扔开手机，眨了眨眼，什么东西。
但脑子里的画面还是很清晰，男生劲瘦的腰身下，松垮垮的运动裤露出一截—黑色底裤。
心理建设好后，刘昭楠手指犹豫了会儿，还是没倒退到开头重新看，而是先点击了下载保存。
也许，万一，以后敢看了呢。
而后又接着看完后面的视频，意识到是江北的一日Volg。
从起床到晚上睡前，吃了什么，做了什么，江北偶尔还会对着镜头说几句话，她其实是想看，年级第一平时会花多少时间学习，但发现，其实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半夜偷偷卷。
而且，视频里没有洗澡部分。
他真的没给她发洗澡部分，甚至连一个进浴室的镜头都没有。
甚至还有明显的剪辑痕迹。
明明上一秒头发还是干的，下一秒就变成了湿的，而且衣服也换了一身。
到最后。
男生来到冰箱跟前，发尖凝着水珠，对着镜头灌了半瓶矿泉水，无意识的，刘昭楠被滑动的喉结吸引了注意力。
突然，一双浅淡的黑色眼睛直视镜头，刘昭楠有种被抓包的羞赧。
事实上他语气没有改变丝毫，声音温凉低磁，问她。
“要不要一起过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