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考试过得很快, 下午英语考完，满教室都是对答案的声音，刘昭楠回到教室郑小宁也拉着她对了几个完形填空。
隔天才统一放假, 补课期间一直是高强度的节奏，晚自习老郭大发慈悲放了一部电影，叫《127小时》
整个教室欢呼声狂躁，老郭压下一群崽子，道：“道理就是这样，越自律越自由，这部电影是你们自己努力换来的，当然啊, 你们那一群打架的男生，以后再让我贴着老脸写检查, 我揍死你们。”
“好耶。”
“爱你老郭。”
整个五楼, 晚自习只有七班关着灯拉着窗帘在看电影，别的班级只能眼巴巴的羡慕。
教室里的灯关完后，只剩下白板上的荧光, 电影刚开始, 屏幕上出现两座高耸岩石和127hours的艺术字体。
郑小宁凑近刘昭楠，小声问, “你大姨妈好了没？”
“好了, 第一晚晚痛过后就好了。”刘昭楠回答。
“啧啧，羡慕。”郑小宁说得意味深长。
那天晚上是江北背她回宿舍的，她迷迷瞪瞪地睡去，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只是醒来时小腹贴的暖贴还是热的。
加上郑小宁故意拖长尾音的话, 刘昭楠耳根子轻易就热起来, 她不是太开朗的性格，在江北那还大胆一些，但面上经不起打趣，这点江北感触最深，逗一逗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刘昭楠捂住郑小宁嘴巴，掰着她脑袋看向屏幕，感受到手机振动，郑小宁也注意到了，怂恿她快点拿出来看。
一片黑暗下，刘昭楠悄悄掏出手机，先把灯光调到最暗，然后小心藏在课桌上的书本里。
(：[。]
刘昭楠：[你还没走？]
宋枝雅出国安胎，江北送她过去安顿，这是他最大的退让，今晚的机票。
江北跟刘昭楠说过。
(：[还早，陪你看三分钟电影。]
“哇哦。”旁边勾头望的郑小宁轻轻道。
刘昭楠忙捂住手机，给郑小宁看聊天记录怎么比她抱江北还害羞，郑小宁嘁道：“小气。”
郑小宁还不罢休，伏在刘昭楠耳边小声道：“好刺激哦，全班都没想到此时此刻你两在发微信。”
“……”
“你两快聊快聊，我给你把风。”
“……”
“甜蜜蜜。”
“……”
江北什么时候离开的教室，什么时候到机场，什么时候登机，刘昭楠都知道。
江北在跟她报备行程。
隔天放假两人有过一次联系，她在宿舍收拾完东西，跟张姨打了招呼后回家，在公交车上接到江北电话。
“喂？”公交车嘈杂，刘昭楠拿出耳机戴上，她刚调整好耳塞。
就听那边道：“行，还活着。”
刘昭楠：“……”
好毒。
她还没找他算账，打开了点窗户，让风吹在脸颊上，幽幽地抱怨，“你干什么把我宿舍里的书全带走了？”
“所以你昨晚早睡了没？”
“啊？”刘昭楠没想到他这奇葩行为是因为怕她猝死，她还准备找他理论一下，警告他，在她这，阻挡她学习跟犯法是一样样的严重。
看在他出发点是好的份上，刘昭楠没再跟他计较，手指扣着窗棱，诚实回答，“也没有，我重新看了遍老郭放的电影。”
因为在教室里跟你聊天都没好好看电影。
刘昭楠继续道：“英文，刚好复习单词。”
“……”
*
把宋枝雅送到瑞士后，江北没有跟她住在一起，继父想让宋枝雅到瑞士安胎除了医疗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继父的父母晚年安顿在瑞士。
论血缘纽带关系，江北是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他住进一家酒店，没多久便接到宋枝雅前夫的电话，也就是江北的上一任继父，ckdl。
江北才知道，他下榻的酒店是ckdl投资的产业，对方约他见一面。
江北清楚对方的性格，也不想他找来瑞士跟宋枝雅碰上，隔天便转到了法国。
ckdl约的见面地点是一家地下pub，男人打眼看像是二十七八的年轻帅哥，不过ckdl确实才三十初头，他跟宋枝雅是姐弟恋。
很混乱的地下pub，ckdl给江北拿了一杯酒，问他，“去瑞士干什么？”
“放假，旅游。”江北随口扯了个理由。
ckdl也不在意，没多会儿一群好友到来，摇摆着身体问江北：“我们今天晚上有运动，一起来吗？”
江北耸肩，表示没兴趣，ckdl也不再管他，“随便玩随便喝，今晚我请客。”
ckdl刚离开，江北收到松习的消息——这次补课的年级成绩表。
暗色的灯光，吧台后边一整面酒墙，江北懒懒椅靠在吧台边捏着手机看成绩，脸颊反射着亮光，突然嘴角扯了个笑。
强的，小刘。
*
班级十名，级组四十三名，数学成绩：114分。
刘昭楠看到成绩后松了一口气。
等她反应过来，她的电话已经拨给江北。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跟这个人分享自己的一切。
她甚至才反应过来，那么骄傲的少年是以这样毫不声张而又温柔的方式悄悄进入她的世界，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不动声色，但一回头，发现他就在身后。
时间静下来，只剩下电流的声音。
瑞士跟中国有时差，他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正在刘昭楠犹豫要不要挂断电话时，电话接通。
她喊江北的声音是隐藏不住的喜悦，因为成绩也因为发现了他在她世界的存在。
但回应她的是一道女声，说了句法语。
而背景声音很嘈杂，像是在pub。
刘昭楠跟她言语不通，先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愣了会儿，刘昭楠想起她生日那次，在城北西郊接触到的江北，他不是不会玩不会浪，只是收敛住了，像翱翔在长空的鹰，折了羽翼藏起了锋芒。
但一个人身上会出现的东西或某些特质，都有来处，刘昭楠感觉，江北狂野的天地，是国外。
刘谨茹今晚夜班，上班前刘昭楠把自己的成绩给刘谨茹看，第一次，刘谨茹对她说：继续努力，加油。
刘谨茹走后，她回到房间继续做题，手机一整天都没有回响，直到晚上十点多，刘昭楠的手机才响起来。
来电显示是江北。
电话接通，对面喊她名字。
刘昭楠嗯了声。
“接你电话的是女声吗？”
刘昭楠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嗯了声。
她其实是信任他的，但想起两人不久前的吵架，为了避免某人又觉得自己不在乎他，刘昭楠故意道：“她是谁啊？怎么能碰到你手机？”
对面果然传来一声颇为满意的轻笑，又问她，“确定只要我在电话里解释吗？”
“那等你回来再解释吧，”为了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一些，刘昭楠故意加重语气，不太熟练的磕磕绊绊道：“你最好想好措辞，不满意我不会放过你的。”
“行，你别放过我。”
男生的声音冷淡，却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味道，挂完电话，刘昭楠的脸还是烫的。
写完一面数学试卷，心里却不宁静，一个疯狂又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海里冒出来。
叮的一声。
手机屏幕亮起来。
南城气象台发布大到暴雨局部暴雨蓝色预警信号，要求市民做好防范措施。
刘昭楠看着这条气象消息，愣了两秒，突然起身跑出门。
打车到达机场，已经接近十一点，下车时天空已经下起雨，司机大叔笑道：“这风雨无阻的接机，是很重要的人吧？”
“不知道能不能接到。”刘昭楠回答。
这只是她一个人突然冒出来的疯狂举动。
司机把车子停在机场门口，疑惑道：“不知道航班时间吗？”
“不知道。”
刘昭楠从车上下来，手里捏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那还是刘谨茹从酒店带回家的，比家里任何一把伞要大，她走进机场，里面来往的人不多。
估计是受天气影响，很多航班停飞了。
刘昭楠在接机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冲动落潮后，刘昭楠觉得自己傻透了。
瑞士到中国，十二小时左右的飞行时间，而两人才刚打完电话不久。
但刘昭楠还是在机场里坐了半个小时，她出门没来得及加衣服，太冷，冻得脸色泛白，嘴唇也逐渐没有血色，手脚都是凉冷的。
可能没有任何人能想到，她会那么疯狂又没理智的犯傻。
机场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一位地勤小姐姐走上前来问刘昭楠 ，“小姑娘，你是在等人吗？”
刘昭楠抬起头看着小姐姐，问道：“请问今天有国际航班吗？瑞士飞南城的。”
小姐姐：“受天气影响，今天下午大部分航班已取消，没有国际航班，今天的最后航班是北城飞南城的，飞机刚落地。”
“谢谢。”
地勤走后，刘昭楠也站起来，拿起伞转身离开。
江北没任何行李，身上一件黑色的太空羽绒服，头上戴着黑色的绒线帽子，耳朵上一只airPod，端正的五官露出来，尤为眉眼锋利，鼻梁高挺。
扎在人群里是无法忽视的存在，周围过路的人不免多看他几眼。
江北在法国十几年的生活，绝大多数时候是毫无意义的，那是一种自己没有选择权的被迫荒废。
宋枝雅算不上称职的母亲，ckdl如此，最简单的例子，江北能在紧要关头拽住凌寻别犯错，是因为他知道甚至见过那些东西。
一个会带你去认识那些东西的继父，算得上合格吗？
他要是头脑不清醒，估计今天就不是这样了，而是在问题青少年管理所。
刘昭楠接触到的那一面，确实就是江北在法国时的样子，但他也不是就这么甘愿受桎梏。
十三岁，江北在法国最后一年，做过最有意义的一件事情便是参加了一场室外黑客夏令营，不过后来因为宋枝雅跟ckdl婚姻破裂，被迫中断回国。
他刚准备离开pub时，遇到曾经一起比赛的几个人，ckdl和宋枝雅以为他沉迷电脑游戏的那些时间，实则他并没有荒废。
他在比赛中表现出的天赋和能力让当时的众多教练和裁判对这个中国少年刮目相看。
甚至当时的法国政府注意到这个中国少年，开出天价条件想将其培养发展成自己国家的信息要员，说白了就是国际间谍。
就像凌寻说的，江北的人生是他自己摸索着走出来的，他虽没有在中国生活，但身上流淌着红色血液，大是大非面前，十三岁的少年表现出出乎意料的定力和魄力。
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孔，出挑的东方五官，单枪匹马能力卓群，给多少人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至今大家还记得他。
人多混杂，江北手机丢失过一段时间，再找回时，只看到一条跟刘昭楠很短暂的通话记录。
江北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去确定，跟刘昭楠通话的到底是男生还是女生，立刻买机票回国。
南城受天气影响，他只能先飞到北城，确定能赶上最后一趟飞往南城的航班后，江北才在转机过程的空闲时间里跟刘昭楠打了通电话。
江北从接机口走出来，第一眼就看到刘昭楠。
他记得刘昭楠的影子，包括她的背影。
当时他脑子空白了一瞬，低低操了声。
刘昭楠听到熟悉的嗓音喊她，回过头，看到江北那一瞬头皮都是麻的，紧接着，心跳快起来。
那不是她疯狂而又不可思议的蠢笨冲动。
她真的看到江北了。
走近，刘昭楠脑子都还是木的，仰头看着他，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那么平淡？”
“……”
两人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产生了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只是一个眼神或是一句话，就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
刘昭楠倒退十步远，转身，重新跑近江北。
被他单手拦腰抱起，她一边抓住男生的肩膀稳住重心，一边脸上扬起高兴地笑容，惊喜道：“你怎么回来啦？！”
“不是说收拾我？”江北神色愉悦地搂着人，又皱眉，“身上怎么那么冰？”
刘昭楠现在对两人之间的一些肢体接触已经习以为常，反而在江北反应满意后，立即垮下个脸。
戏好多的事精。
地勤忙完一圈回来，看到刚才询问的小姑娘已经不再是可怜巴巴的一个人，身边站着个个高颜顶的帅哥，脱下外套裹住女孩，狠狠羡慕了一把。
两人朝机场外走，刘昭楠问，“你怎么会在机场？”
江北反问，“你又怎么在机场？”
“我冲昏了头脑。”
“我失心疯。”
刘昭楠噗嗤笑了声。
她在江北这里是松弛的，越来越松弛，所有情绪都能暴露在他跟前，好的坏的，他见过她的脆弱，也见过她的缺点。
江北这个人，接受刘昭楠的一切。
只有一趟北城飞南城的航班，机场里人不是很多，两个青春靓丽的男孩女孩很打眼，路过他们身边的男女不由把目光停在两人身上，刘昭楠听到路过的女生惊叹男生好帅。
江北不以为然，一条手臂懒懒搭在刘昭楠肩膀上，目视前方，“回来得急，没给你准备礼物。”
“所以你准备了什么？”刘昭楠仰头看他。
江北低头和刘昭楠对视，没忍住笑起来。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默契。
“在衣服口袋里，自己拿。”
带着他体温和味道的羽绒服现在穿在她身上，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穿他的衣服，很大，袖子也有点长。
刘昭楠感受到脖颈一阵细微的熏热，五指从袖子里钻出来，捞进口袋。
是折纸，绿色的便利贴折成的一只乌龟，江北从城北飞城南的飞机上跟空姐要的便利贴，在几千米高空上折的乌龟。
此刻躺在刘昭楠白皙的掌心里，还带着江北身上的温度。
刘昭楠想起平安夜那天晚上，他很不高兴地懒懒靠在墙壁上，当时手里就是随意地折着一张便利贴，她以为他是乱折的，没想到这人还真那么手巧。
刘昭楠道：“我喜欢。”
江北搭在刘昭楠肩头的手曲起，手指轻轻弹了下小姑娘的耳垂，笑道：“那么容易满足？”
耳朵痒痒的，刘昭楠小心地捧着折纸，没说话，只是“嘻嘻。”两声。
“刘昭楠，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嘛吗？”
“干什么？”
“给松松打电话。”
“……”
走出安全通道，刘昭楠像是要糖吃的小孩，“我这次进步了。”
江北笑着，口气惊讶，“是吗？”
刘昭楠点头，特高兴，“对，我数学考了114。”
“厉害到爆啊楠姐。”
“所以熬夜是有用的。”
“别逼我揍你哦。”
“哈哈。”
江北手机响起来，这人一边接电话 ，一边把绒线帽取下来往刘昭楠脑袋上戴，盖住耳朵，又拥住她，掌根贴着她的肩膀，五指清晰的摁在她的皮肤上。
“到了，正出来呢。”江北挂断电话。
江北拥着刘昭楠走出机场，凌寻的车就停在外边，他从车窗里看到两人，低骂了句操，谁他妈说的没人接机。
江北拉开车门，刘昭楠再次见到凌寻，在后座跟他礼貌点了点头，然后猝不及防，被江北虎口掐着下巴掰着看向他，后者霸道又不要脸道：“看我。”
凌寻：……
江北：“大晚上怎么敢一个人跑出来的？”
“我妈值夜班。”
江北抬手，自然而然用指尖刮了下她嘴角的发丝，“那行，今晚不回去了。”
两人一起坐在后坐，没故意拉开距离，凌寻从后视镜看两人，彼此之间的那种亲近跟他和欧娜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这还没谈？放屁！
流程都走上了。
“寻哥。”
凌寻晃回神，“怎么？”
“欧娜在你那吗？”
凌寻从后视镜看江北一眼，不知道这人要干什么，道：“在啊。”
“那行，去你那。”
“干…什么？”凌寻警惕。
“我楠姐要跟她认识一下。”
刘昭楠：？？？
凌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