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御史连忙谢恩。
永祐帝又冷冷说道:“另外,戚御史跟着不明真相的百姓人云亦云,颠倒黑白,已无法胜任督查院监察御史之职,着撤其监察御史之职,降为庶民,永世不得入仕为官。”
此话一出,戚御史立即瘫倒在地。
监察御史官位不高,从六品,但属于言官,权利很大,监察弹劾文武百官,直接被贬谪为庶民,还连带着将他以后入仕的路堵死了。
十年寒窗的努力打了水漂不说,连今后想要跃龙门的机会都一并掐灭,这惩罚确实很重。
好比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之后,再被踩进泥土中都不为过。
即使这样,戚司务还得真诚地谢主隆恩。
处置完这些,永祐帝站起来将堂下跪着的人一一看过去,冷哼一声,甩袖出了衙门。
福满赶紧喊“起驾”,刚直起腰来的官员们又赶紧换了个方向跪送圣驾。
从始至终,姚相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在沈长璟起身走出衙门的时候,一直目送他离开。
永祐帝刚回勤政殿就听太监禀道:“太后娘娘驾到。”
永祐帝嘲讽地一笑,起身规规矩矩地迎了上去。
“母后这么急赶过来,所为何事?”
姚太后笑吟吟地说道:“哀家当初让太子上朝听政,许多大臣们还心怀不满,哀家可是听说了昨儿和今天的事情,皇上觉得太子处置得还得当?”
“十分得当。”
姚太后接过永祐帝亲自奉上的茶盅,饮了一口,“太子聪慧,以前只是玩心太大,如今让他了解了自己肩上的责任,不就言行得当了吗?”
“是,不亏是从小跟在母后身边教导的皇子,虽然启蒙晚些,却比其他人更懂得朝政的进退。”
姚太后心情极好,站起身来时说:“那皇上可要好好嘉奖一下太子,鼓励他要一直这样勤勉理政。”
“母后说得是。”永祐帝转头就对福满吩咐道:“去请太子进宫来见朕。”
福满答应着去了。
姚太后扶着竹嬷嬷的手往外走,“哀家可不留在这儿打搅你们父子的相谈甚欢。”
永祐帝恭送走太后,坐在御案前沉思不语,直到福满小声提醒:“陛下,太子殿下到了。”
永祐帝仿佛被惊醒般怔忪了片刻才叫进。
沈长璟进来的时候就见永祐帝脸上的疑惑还没散净,但转头面向自己的时候已经笑得满脸慈爱。
“璟儿终于长大了……”
永祐帝的话骤然停住。
沈长璟安静地看着他,“父皇?”
永祐帝不错眼地看着沈长璟,良久问道:“你母后留给你的玉坠可在?”
“儿臣时刻戴着。”
永祐帝慢慢伸出手来,“给朕看看吧。”
沈长璟的疑惑只在心底一闪而过,默默地从脖颈间取下玉坠递给永祐帝。
永祐帝握在掌心里,闭眼慢慢摩挲,口中呢喃:“十七年了!”
沈长璟安静地立在一侧,大殿内没有任何人,连福满都不在,只有他静静地注视着突然伤感的皇帝。
良久,永祐帝睁开双眼,那最后一抹还没散去的愧疼被沈长璟捕捉在眼底。
他开口说话时已然是那个威严的君王,“昨日长街惊马之事你处置得非常好,但今日陷害一事,父皇只能查到这儿,父皇也有许多的不得已。”
沈长璟赶紧说道:“谢父皇愿意相信儿臣,儿臣也知道此时查出那幕后指使之人意义不大。”
“哦?”永祐帝拖长了声音问道:“你知道?”
“不可抗衡之时,莫若听之任之,还可教他放松警惕。”
永祐帝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凝视着掌中那枚玉坠,像是喃喃自语,“你当真是朕的璟儿吗?”
沈长璟泰然自若:“如假包换。”
永祐帝“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玉坠放到沈长璟手心里,“好好保存,这可是你母后留给你的唯一念想。”
沈长璟细心地将玉坠重新戴在脖子上,认真答道:“儿臣会像保护自己性命那样保护它。”
永祐帝喟然长叹,“这话就错了,你母后给你的念想固然重要,但那都是个物件,哪有你的命重要。今日我本来还想叮嘱你一些话,如今看来是没有必要了,你心里都明白着呢,以后做任何事都要牢记,先保住了命才可能做其他的事。”
这一次永祐帝没有自称朕,沈长璟便知道那是他发自内心想说的话,躬身回答道:“儿子记住了。”
永祐帝一愣,他没料到沈长璟聪慧如斯,连这点子称呼上的细小变动他都明白,并在不动声色间回应了他。
是他和翩苒的儿子!
目送沈长璟颀长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之外,永祐帝唇角露出了笑,慢慢地那笑意晕染开来,爬满了整张脸。
“陛下。”
当福满这声呼叫落入永祐帝耳朵,刚才还绚烂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何事?”
“太后娘娘遣福双过来叫陛下过去说说话。”
永祐帝维持着那个看向殿外的动作没动,半晌才应了声:“知道了。”
* * *
入夜,沈长璟翻墙出了太子府,带着莫刚又从屋顶跳进了思语的院子。
廊下有昏暗的灯笼在晃,沈长璟悄声问莫刚:“她的院子可有人守着?”
莫刚没答话,向空吹了声口哨,屋顶和树梢上都探出人头来。
沈长璟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挥手,那些人影又飞快消失了。
沈长璟推门的时候,门应声而开,他微微一愣后就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回太子府之后,思语养成的习惯。
但他今天还是第一次回铜锣巷的宅子,想到思语每夜都为他留着门,不禁心里一暖。
沈长璟熟门熟路地穿过外隔间往思语的寝房走,隔着床上垂挂的纱幔隐约可见床上人熟睡的身姿。
沈长璟走到床前,垂眸盯看着思语,见她长发披散开来,如瀑布般铺陈在枕上,皮肤在窗棂透进来的昏光中反射出白瓷般的光洁。
床上的思语翻了个身,睡梦间叫了声“阿璟”。
沈长璟正要回答,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清醒,他一个人坐在黑夜中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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