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感知，思语还是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又唤了声：“阿璟？”
沈长璟柔声答道：“是我。”
“你什么时候来了？也不叫醒我。”
思语边说边坐了起来，还没伸手，沈长璟已经拿过银鼠皮袄披在她身上，又起身将炭盆里的银炭挑了两块放在她的手炉里，然后把手炉塞到她手里之后才又坐了下来。
思语抱着手炉暖着，说：“我猜到你今晚会过来见我。昨日之事是我策划的，本来只是想帮莫刚顺利取代了你侍卫队那个背主的左卫尉，可我没想到惊马会惊扰到路人。”
沈长璟将手放在炭盆上取暖，摇头说道：“这不怪你，是我当时想借惊马一事安抚百姓，借此先让百姓对我这个太子有个印象，不料一夜之间我在民间的仁善之名就让有些人容不下了，索性利用这次事件陷害污蔑我。”
思语点头，“不过他们时间仓促，行事便没那么周密，让欧大人很容易就找到了漏洞拆穿他们。”
沈长璟嘲讽地轻笑一下，“他们没料到你早就布好了棋局，等着他们来下呢。”
思语笑着解释：“我可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么一手，不过既然来了也不怕。”
“你倒是对欧云飞很有信心。”
“对他没有信心，岂不是证明我很没有眼光，当初看错了人。”
沈长璟偏头温柔地看着她，“不，你一直都很有眼光。”
思语没注意到沈长璟突如其来的情绪，和他说着另外一件事。
“季帆先生到了，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沈长璟略一沉吟，说道：“明儿让福寿来接他到太子府，王府里面我的主殿除了莫刚带着的人和福寿，其余的人都进不了，连打扫都是侍卫们亲自动手，季先生在王府的事，没人知道。”
“小七呢？也回来了吗？”
思语颔首，“回来了。”
沈长璟犹豫了一下，说：“你问问小七，可愿意到太子府跟着我。”
“好。”
小七能作为太子伴读跟在沈长璟身边，今后的前途定然无量。
但思语从来奉行民主，如果小七不愿意到太子府被管着，她也不强劝，免得小七那跳脱的性子将来闯下大祸就追悔莫及。
小七若愿意一辈子这样不受拘束地逍遥快活，思语定然也能护得住他一生平安。
沈长璟从思语回答的那个好字中，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便没有多说，而是问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府来陪着我？”
思语摇头，“最开始我觉得我该进太子府陪着你，可这段时间你回太子府后，我反倒觉得我不用进太子府……”
“不行！”沈长璟猝然打断她的话，烦躁地说：“我在哪儿你就必须在哪儿，我不想离你太远。”
“阿璟，铜锣巷紧挨宣德街，你每天晚上都可以来见我说话，我之所以想留在铜锣巷，是因为你现在刚回王府做回你的太子，又刚刚上朝听证，许多事情需要我在外面帮你处理。钱丰手上的生意和收集的信息，包括李余现在都不适合与你直接见面，但他来见我就方便很多。”
沈长璟依旧断然拒绝，“如果钱丰不方便见你就不见好了，那些生意前十六年我都没有理会它，钱丰不也将它们做得很好？而那些收集来的情报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莫刚祁伟他们都会处理。”
思语还想解释，就听沈长璟坚决说道：“没有什么比我在想与你说话的时候就能见到你更重要，我不要像这段时间这样，必须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偷偷翻墙出来见你。”
秦思语从沈长璟那斩钉截铁的坚决中，恍悟了他对自己过于依恋的缘由。
太子府和皇宫是沈长璟过去那段噩梦的开端，而自己恰巧在他那场噩梦中几次扮演了救他命的恩人。
如今他回到了王府，恢复了太子身份，每天还要到皇宫去上朝听证，他的内心其实依然畏惧害怕，但以他现在的性格，他不允许自己懦弱地表现出不安。
若让他能时刻见到救过他的自己才便能平静安心，他才会有勇气继续呆着王府，才会在每一天五更时分勇敢地迈出走向朝堂的步履。
思语喉间微微一哽，点头说：“好。”
还想劝说她的沈长璟一愣，见思语看着自己又说了一个“好”，慢慢地冲着她笑了起来，轻轻说了声：“谢谢阿语。”
思语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要光明正大地进你的太子府。”
沈长璟愕然，“我何时说过要你悄悄进我的太子府？”
思语促狭笑道：“你回去的时候不是悄悄的么？”
沈长璟释然一笑，“那不一样，现在太子府由我做主，怎会让你委屈？”
“你误会了我的正大光明了。”
“嗯？”
“就像这次让莫刚正大光明地当上你的侍卫长一样，我也要好好利用一下进太子府的机会。”
沈长璟颔首，“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但一定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就行。”
“别担心，我惜命着呢。”
沈长璟站起身来，屈指在思语额头上一弹，在她抗议地大叫中悠悠说道：“别玩过头了，早点过王府来。”
话还落在思语耳边，沈长璟人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思语揉了揉微痛的额头，脱了皮袄继续倒头就睡。
窗外廊下的沈长璟看一眼熄灭了烛火的房间，无声吁出一口气，这般没心没肺的女子偏还让自己牵肠挂肚地惦念着。
他再次叹了口气，转身轻跃出长廊，带着莫刚在暗卫的注视下离开。
隔日早上，沈长璟下了早朝，依旧一个人一步一步走下殿前长阶，其他朝臣见他走来都远远避开，唯有联袂而行的曹正清和欧云飞侧身向他行了一礼。
沈长璟微笑着说道：“前日惊马一事谢过两位大人。”
两人皆言：“我们二人据实说话，不敢当殿下谢字。”
沈长璟说了句“你们这据实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说罢他冲他们微微一笑，便顾自离开了。
欧云飞和曹正清对视一眼，随后继续向长阶下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