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这孩子的年纪不小了, 都二十出头了。”贾母问道。
“这孩子是我疏于管教了,我平常在外, 内子也是一个没主意的, 可能还是得让金陵的大哥和大嫂拿主意,毕竟,大哥和大嫂才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王子腾道。
贾母点了点头, 道:“这倒也是。”
贾母虽然嘴上还挺赞同的, 心中却很是鄙夷,王子腾自己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侄子, 把这个侄子接来京城, 也不仔细管教,年纪这么大了,也没想着给这个侄子找个媳妇, 可见王子腾对王仁根本不上心, 现在还说什么让王子胜夫妻来做主, 这话说得亏不亏心。
“瑚儿呢?听说瑚儿回京了?今日倒是没见到他。”王子腾问起贾瑚来。
“还没下衙呢, 他现在在户部当侍郎, 特别得忙,要等晚上才会回来。”提起贾瑚, 贾母脸上就挂着些许的得意。
“贾家有瑚儿这样有出息的孙子, 还真是让人羡慕呢?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户部侍郎了,正三品大员,未来真是不可限量。”王子腾奉承道, 不过, 心中确实也是十分的羡慕, 只要贾瑚不倒, 贾家还能享受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贾母笑了,道:“这也都是他自己打拼得来的,在南召十年,都差点死在南召,现在回来了,还要一肩挑起荣国府和宁国府两家,实在是辛苦得很,政儿和赦儿两兄弟也帮不上瑚儿什么,好在瑚儿自己争气,不然,我们荣国府也该没落了,到时候,也得仰仗别人的鼻息过日子,被人算计了,还得继续陪着笑脸。”
王子腾自然听出了贾母话中之意,只能尴尬一笑。
王子腾好歹也是从一品的九省统制,刚立功归来,还亲自来贾家拜访,贾家留顿饭是要的。
贾家留饭,王子腾自然是要留下的,他这次来也并不仅仅只是给贾母请安的,更重要的是,是为了来见贾瑚。
王子腾和贾瑚来往得并不多,当年王子腾借了贾家在军中的人脉,在军队中摸爬滚打,很少回京,他是知道贾赦生了一个冰雪聪明的儿子,也知道这个儿子和张家三子关系极好,等王子腾回京,贾赦这个冰雪聪明的儿子已经外放南召为官了。
原本他都快忘了贾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结果前几年,皇帝居然把贾瑚从南召给召京了,一回京便是礼部侍郎,正三品大员,这升迁速度是真的让人心惊。
贾瑚已经收到府上的小厮的传信,知道王子腾今日上门了,贾瑚按照平常的下衙时间回府,这时候王子腾还在。
“王家二叔!”贾瑚没什么诚意的抱拳,先给王子腾行了一礼。
“不敢当不敢当!”王子腾连忙亲自将贾瑚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不饿?你王家二叔非说要等你回来再开饭。”贾母慈爱的看着贾瑚。
“祖母,那不如现在就开饭吧?孙儿也饿了。”贾瑚道。
“行!你媳妇已经准备好了,你今日陪你王家二叔喝上两杯,他难得回来京城。”贾母道。
“好!孙儿会好好陪王家二叔喝酒的。”贾瑚道。
贾赦不待见王子腾,自然,晚上用膳贾赦也是不会出来陪客的,所以,陪王子腾用膳的人,就只有贾瑚和贾政。
“琏儿呢?”王子腾问道。
“他去国子监念书了,去年他考中了举人,但是也只是最后一名,才将将上榜,要参加会试,还差得远呢,他也知道自己浪费了不少光阴,现在读书可努力了,国子监的大人们都夸他。”贾政提起贾琏,忍不住的摸胡子,很显然,他对现在的贾琏很是满意。
“琏儿考中举人了?那可还真是不错,你们两兄弟都很厉害,贤侄,我来敬你一杯。”王子腾道。
贾瑚笑了笑,端起酒杯与王子腾碰了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贤侄好酒量,对了,我久不在京城中,现在京城中势力是什么情况?贤侄能与我说说吗?”王子腾继续问道。
“与以前差不多,只不过太上皇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前些日子又生了一场病。”贾瑚道。
“那你觉得,太上皇如若熬不过去,那朝廷是不是会一帆风顺的渡过去呢?”王子腾又问。
贾瑚看了王子腾一眼,嘴角微微向上勾勒出一抹弧度,这问题问的还挺有水平的,不就是在问,皇帝和忠顺之间的争斗谁赢嘛,还弄出这么多弯弯绕绕,别人都说武将心思简单,王子腾可不像是心思简单的,不过也难怪,王子腾能在军中如鱼得水,这么快,就成了九省统制,怎么可能心思简单。
“那谁知道呢?只不过,陛下到底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虽然不能说有大庆所有的百姓衣食无忧,可是大庆到底是往好的方向去发展,如若能平安度过,谁又会想着冒险呢?您说是吧。”贾瑚笑着回应道。
王子腾看着贾瑚,果然比贾家其他人难糊弄。
“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一己私欲,也把不是不可能赌一吧。”王子腾道。
“人生不是赌桌,什么都能拿出来赌,你妄想着一夜暴富,但是别人也是这样想的,即使你觉得你的赌术高明,赌术再高明的赌徒,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一旦失手,一切就如烟花,刹那间烟消云散,什么都不会留下。”贾瑚回道。
贾政看了看王子腾,又看了看贾瑚,心中有些无奈,讨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奥,“好了好了,咱们多吃点菜,喝点酒不好吗?二舅兄,你是来找我家瑚儿讨论人生的吗?”
王子腾定定的看了贾瑚几眼,他压下翻涌的心思,对贾政露出一个笑容,道:“来、来,喝酒,今日一定要喝尽兴。”
从贾家回去,王子腾反而心事重重。
因为这次王子腾功劳不小,王子腾升了官,成了正一品的九省都检点。
对于这次升官,王家人都挺高兴的,王子腾心中却沉甸甸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王子腾回京并且升了官,忠顺最是高兴,王子腾是他这边的人,王子腾爬得越高,对他来说才最有利,九省都检点可是统辖各个地方驻军的高级将领,这样,他军中可用之人又增加了不少,他觉得自己实力大增。
“王大人,怎么了?升官了还不高兴?”左都御史问道。
王子腾勉强一笑,问道:“太上皇的身体怎么样了?”
左都御史叹了口气,“不太乐观,太上皇这次生病,反反复复的,好了病,病了好,也没一个头,毕竟太上皇的年纪也大了。”
王子腾点了点头,他看向兴奋的忠顺亲王,心中的不安愈盛。
“王家叔父升官了?要大办吗?”贾琏在国子监念书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等他休沐回家,就询问王熙凤。
王熙凤摇了摇头,道:“没听二叔说呀,如若要大办,也得给我们送请帖才是。”
“这太奇怪了,升官了不是应该把亲朋好友都叫过去,一起乐一乐吗?”贾琏觉得奇怪,他去年考中举人,贾家可都大办了一场,现在王家叔父才回来,居然也这么低调。
“或许是看着太上皇身体不好,不适合大办吧。”王熙凤也不太清楚情况。
王子腾回来,王熙凤倒是松了口气,自家哥哥的婚事也该有个着落了。
王子腾回京,也确实在给王仁找对象,只是王仁的名声已然坏了,想要找到好人家的姑娘,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五月,贾蔷和杨家姑娘的婚事如期举办,办完后的第五天,太上皇又病倒了。
皇帝原本还不以为意,以为太上皇这次病倒也如以前那样,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只是这次病倒,却不同寻常,拖到了秋天,也还没见太上皇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过了中秋,太上皇的身体再次恶化,居然一病不起了。
到了九月,太上皇再次昏迷,所有人都知道,太上皇这次怕是不能再撑不过去了。
忠顺也急的不行,他私底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就如同两年前那样。
相比两年前,皇帝更显得从容,京城的街道也没有管制起来,京城的百姓一如往常的生活。
到了九月初九,太上皇似乎突然回光返照,他让所有人都离去,只留下皇帝,太上皇道:“朕这一辈子,得到了很多,失去了很多,年轻的时候急于证明自己,亲自领兵打仗,朕平息了叛乱,赶走了四方蛮族,让其不敢大举进犯大庆。可是朕也失去了很多,朕的急功近利,害了皇后,朕的猜忌,害了太子。如今,你也是皇帝,希望你能保持本心,莫要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如朕今日般后悔。”
“朕会努力守住父皇留下的江山。”皇帝没正面回答太上皇。
没听到皇帝的答案,太上皇不失望,反而有些高兴,身为皇帝,有时候有诸多的不得已,皇帝没回答,正好证明,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还有你弟弟,他是被朕给害了,其他人便罢了,忠顺你且留他一命。”太上皇道。
“朕尽量!”皇帝保证道。
“希望大庆能在你的治理下变得更好!”说完,太上皇就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皇帝连忙叫太医进来。
面对病入膏肓的太上皇,太医也无计可施,皇帝只能将其他人也都叫了进来,送太上皇最后一程。
甄氏看着太上皇双目含泪,她握着太上皇的手,悲伤的叫了一声。
太上皇看着甄氏,心中微微叹气,原本他想对甄氏说什么,这时候,太上皇却突然感觉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太上皇有些诧异,他睁大眼睛,想要将来人看清楚,来人正是记忆中皇后的模样,她的模样一如当年,“梓潼!”太上皇叫了一声。
太上皇挣开甄氏握着的手,向那个人影抓去,最后,太上皇慢慢闭上了眼睛,伸出的手也缓缓落下。
“陛下,陛下?”甄氏叫了两声,却都没有反应。
太医赶忙上前,在太上皇的手腕上把了一下脉,发现脉息停止跳动,太医惊道:“太上皇殡天了!太上皇殡天了!”
顿时,屋子里的哭声一片。
贾瑚在家中原本和尼久在说话,突然听到宫中的钟响了,听清楚钟响的声数后,贾瑚连忙道:“太上皇殡天了,你快让人把咱们府上不合规矩的东西换下来,我马上要赶去宫中守孝,你让人管好大门,闭门不出,还有,让人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
“我知道!你放心。”尼久连忙道。
贾瑚点了点头,换上守孝的衣服,骑马进宫。
太上皇殡天,文武百官都是要守孝的,包括皇帝。
“都到了吗?”皇帝看着文武百官,问道。
“勇毅侯和忠顺亲王没在。”钱良回答道。
皇帝点了点头,似乎是没在意,可是在文武百官心中则炸开了锅,不是吧,忠顺亲王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反?
皇帝跪在太上皇灵堂前,似乎没打算管外面的事儿。
忠顺跑出了宫外,却没等到接应他的勇毅侯,忠顺急的不行,准备自己亲自去找勇毅侯,看他搞什么鬼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忠顺亲王,陛下请您回去守孝。”
忠顺看着黑衣人,慌了,立马就要跑,他怎么可能是这几个人的对手。
甄氏被请到地牢中,看到被关押起来的忠顺,整个人都慌了,道:“你们干什么?快放了我儿子,我儿子可是王爷。”
这时候皇帝出现了,他冷漠的看着甄氏,道:“勇毅侯都招了,证据也在勇毅侯府上找到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甄氏眼睛一转,道:“你们这都是诬陷,看着太上皇死了,故意诬陷我们母子。”
皇帝轻轻一笑,道:“太上皇如此宠爱你们,难不成没有告诉你们,他手中有一支暗卫,这几年,你们私底下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这支暗卫查出来的,甚至,忠顺身边的人都有谁,朕通通知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朕也知道。”
听到皇帝这么说,甄氏和忠顺脸色都变了。
“你撒谎,什么暗卫,我怎么不知道?”忠顺惊惧道。
“你不是见过了吗?抓你来的那几个就是父皇给我的暗卫,当时正好你想救勇毅侯,而朕又想得到暗卫,父皇同意与朕交换,勇毅侯无事被放,而朕得到了暗卫。”皇帝给这两母子解惑。
“不愧是父皇□□出来的暗卫,就比如你书房的暗室中藏着的银子和与朝廷官员来往的信件都已经摆放在朕的案板上了,不查不知道,原来忠顺也不是看上去的如此纨绔,朝廷的官员,有三成都与你有来往,果然,底气十足。”皇帝笑道。
甄氏和忠顺的脸色变得扭曲,两人都明白,他们输得彻底。
甄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突然直接跪下,哀求道:“陛下,我们错了,我们是吃了猪油蒙了心,玮儿是你的亲弟弟呀,你放过他,他还年轻,没有留下子嗣呀。”
“父皇临终前也在朕面前替忠顺求了情,让朕网开一面,留忠顺的一条命。”皇帝道。
“陛下,这是太上皇的遗愿,你是最孝顺的,求求您,放过玮儿。”甄氏连忙道。
“父皇替忠顺求了,却没替甄贵太妃你求,朕也不是不孝顺,忠顺和您,只能活一个,您自己选吧,朕明日希望得到答案。”皇帝说完,就离开了地牢。
“母妃,母妃,儿子不想死,儿子不想死”忠顺哭道。
甄氏惶惶不安,她看着哭泣的忠顺,她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他是希望看到她与玮儿母子相残,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皇帝没管地牢中的忠顺母子,他神情冷漠的回到太上皇灵前继续守孝。
第二天,京畿卫的几个统领将勇毅侯绑了起来,求见皇帝,说勇毅侯撺掇他们谋反,已经被他们抓获,求陛下处置。
皇帝只让人压下去,等太上皇的丧期过了再做定夺。
皇帝才让人将勇毅侯压下去,后宫就传出甄贵太妃殉情的消息,因为太上皇死了,甄贵太妃悲痛欲绝,趁着宫女不注意,偷偷上吊,殉情了。
太后听闻甄氏殉情的壮烈,特意准了甄氏随着一起葬入太上皇的主墓陪葬。
众人都劝太后,说那个位置是给她的。
太后却道:“她害怕以后还要打扰太上皇安眠,既然太上皇去了,那就不要再开太上皇的墓室了,等她去了,另外找个地方下葬便是。”
太后所言,皇帝自然也不会反对。
甄贵太妃跟着太上皇去了,忠顺亲王满身颓废的出来了,钱良解释道:“昨日甄贵太妃情绪不好,皇帝体恤忠顺亲王,特意准忠顺亲王陪着甄贵太妃,生怕甄贵太妃想不开,结果,甄贵太妃还是趁着众人不注意,随着太上皇去了。”
有了钱良的解释,面对忠顺的颓废众人也能理解了,相隔一日,疼爱他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了,是个人都会颓废。
贾瑚看着忠顺的模样,却不敢想的那样简单,这场博弈,皇帝已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