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去了, 皇帝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不过也因为是皇帝,要处理政务, 自然不能和平常百姓那样守孝二十七个月, 只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后, 太上皇逝世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除, 只是, 秋后算账的时候也来了。
勇毅侯试图谋逆,其罪当诛,皇帝直接吩咐京畿卫对勇毅侯府进行查抄, 抄出来的东西让人触目惊心, 之前勇毅侯的罪状又被人再次提出, 皇帝这次自然没有理由宽恕勇毅侯, 让刑部的人严审, 勇毅侯都已经倒了, 他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再替他卖命, 把勇毅侯做过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
“老爷, 我求求你, 救救我父亲吧!”苏旻大着跪在左都御史面前,哭着恳求。
“求我没用,我已经自身难保。”左都御史道。
“不会的,不会的,老爷,我求求您, 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你救救我父亲。”苏旻痛哭流涕, 她再也没有以往的傲慢。
“子佩,把你媳妇带下去。”左都御史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心烦意乱,他是真的没想到,忠顺亲王一击即溃,他根本就不相信,宫中的甄贵太妃会随着太上皇殉情,可是甄贵太妃死了,忠顺亲王那里已经被皇帝的人看管起来了,勇毅侯已经倒了,接下来会轮到谁,不言而喻。
“是!”冯子佩将苏旻带了回去。
“老爷,现在怎么办?”冯夫人有些不安。
“已经败了,这一局皇帝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看皇上的吧!”左都御史心中后悔,当初他怎么就被荣华富贵蒙了心呢?明明他们家已经足够富贵了。
事情来得比左都御史想象中的要快,宫中的侍卫来到左都御史府,道:“冯大人,陛下请您进宫。”
左都御史叹了口气,起身,抚平衣服上的折痕,准备和侍卫入宫。
“老爷!”冯夫人叫了一声。
左都御史回头看了冯夫人一眼,他对冯夫人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跟着侍卫,毅然决然的离开。
看着左都御史离去得背影,冯夫人眼眶红了。
“嗷!你这泼妇!”
这时候冯夫人听到自己儿子嗷了一声,似乎是被咬了,很快,冲出来一个女人,“宫中来人了是不是,宫中是不是来人了,我要进宫,我要求见陛下,我爹是冤枉的。”
“你这个泼妇,你要干什么?你要害死我们家呀。”冯子佩也冲了出来拉住苏旻。
冯夫人看着状如疯妇的苏旻,内心的火气再也压制不住,她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苏旻脸上,“贱妇,你再闹就滚回苏家,我直接让子佩给你一封休书。”平时涵养极好的冯夫人再也维持不了身为官夫人的风度,第一次动了手。
苏旻捂住自己的脸,怒道:“我怀了你们冯家的骨肉,你们敢这么对我。”
“你还以为你是勇毅侯的女儿?你引以为傲的勇毅侯府倒了,我就是让子佩休了你,谁还能来给你撑腰,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否则,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冯夫人见这个女人还弄不清楚状况,心中就后悔,当初如若听了儿子的,给儿子聘了贾家姑娘,这个时候,贾家还能拉拔他们家。
“母亲,别生气!”冯子佩连忙安慰着冯夫人,他真的没见过母亲动这么大的怒。
“把她带回去,别让她出来了,看见她就心烦。”冯夫人道。
“是!”冯子佩就要拉苏旻回去。
这时候,管家过来禀报,说苏家大小姐来了。
冯夫人眉头皱了起来,让管家放人进来。
管家带着苏家大小姐进来了,冯夫人就看到苏家大小姐狼狈的模样,只身一人,头发凌乱,冯夫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苏旻看着苏斐狼狈的模样,关心的问道。
苏斐看着妹妹,眼泪立刻落了下来。
冯夫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她吩咐管家把苏家大小姐带下去休息,或许,再过不久,他们府也要落难了,下场和遭遇,怕也比勇毅侯府好不了多少。
左都御史入了宫,钱良将人带进了御书房,左都御史端正的跪在御书房中。
皇帝看着奏折,有时候会皱眉,有时候会停下,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阅几笔,御书房中静悄悄的。
左都御史的静静的跪着,等待着皇帝的发落。
直到钱良进来提醒已经申时了,皇帝才将目光转向左都御史,这时候的左都御史已经在御书房中跪了四个时辰了。
“朕倒是忘了冯大人还跪着呢,冯大人知道朕让你来所谓何事吗?”皇帝问道。
左都御史不敢晃动自己的身体,他的腿早已经全麻了,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体态,“大约是来秋后算账的吧。”
听到左都御史这么说,皇帝笑了,“不愧是冯大人,猜得可真准,朕看过你的私密资料,冯大人是一个人才,出身在农家,可是天资聪慧,武安四年考中进士,先在翰林院当了三年差,然后外放安庆当县令,后来又调去了广州,在广州府政绩优秀,调回京城,成了都察院事中,在都察院做得不错,成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然后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升迁之路十分的顺遂,从一个农家子变成如今的一品大员,真的很难得。”
左都御史没说话,他静静的听着。
“冯大人在当县令的时候为了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当时的冯大人为官清廉,在一个富家少爷迫害一个贫家女的官司中,你拒绝接受银钱,判了那个富家少爷死刑,在广州府当知府时,带领广州府的百姓发家致富,你调回京城时,百姓还给你送了万民伞,做出了如此政绩的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皇帝看着左都御史,真的很难相信,左都御史曾经是这样性格的人。
左都御史也陷入了回忆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了,或许,就是在他陷入京城权利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就一切都回不去了。
“其实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朕不是弑杀之人,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了。”皇帝看着左都御史道。
“皇上是不想天下人议论,太上皇刚刚逝世,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迫害老臣对吗?”左都御史道。
皇帝笑了,“不愧是能一直顺利升迁的左都御史。”
“您需要我做什么?”左都御史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甄家和王家!”皇帝道。
左都御史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好!”左都御史没有过多考虑,直接同意,说实话,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要走了,配合皇帝,至少,还能保全家人。
左都御史从宫中回去,路都走不稳了,等他回到家中,冯夫人还在等他。
“没事儿吧?”冯夫人问道。
左都御史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儿。
可是冯夫人已经觉察到左都御史的腿出了问题,她让左都御史坐在椅子上,然后将裤腿撩了起来,就看到两个跪得乌青的膝盖,冯夫人眼泪一下落了下来,她连忙让丫头去拿红花油,亲自给左都御史揉着膝盖。
“苏家的大丫头来投奔子佩媳妇,她被休了,拿着休书被赶了出来,现在勇毅侯府被查封,苏家大丫头只能来我们府,子佩媳妇还义愤填膺的要去找人家报仇,到现在了,还看不清形势。”冯夫人道。
左都御史拍了拍冯夫人的手,道:“家中辛苦你了。”
“老爷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只是我们家的下场会怎么样?”冯夫人不安的问道。
“你现在可以让人修缮祖宅了。”左都御史叹了口气,他配合皇帝解决了王家和甄家,那么,他也是时候退出朝堂了,其实已经很好了,至少还能全身而退。
忠顺亲王倒了,王子腾坐不住了,频繁来贾家,他心中的危机感愈发强烈,就希望能在贾瑚这里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且不说贾瑚没有,即使贾瑚有,他也不会说与王子腾听。
勇毅侯的审判结果很快出来了,谋逆再加上数罪并罚,足够勇毅侯府一族处死了,只不过皇帝还是发了善心,没有牵连出嫁女。
行刑的那日,苏旻发动了。
生孩子时难产,挣扎了两日,才生下来一个男孩,还没等苏旻高兴,冯夫人就把孩子抱走了。
勇毅侯的事情处理了后,皇帝也不急着对着王家和甄家开刀,慢刀子割肉才痛,而且,他也不能背上一个太上皇一走就残害老臣的名声。
勇毅侯的事情平息,皇帝就在考虑,如何把三皇子接回来,虽然贤嫔没说,但是他知道,贤嫔心中是盼的。
太上皇刚过世,宫中也不能大办,不过,万寿节时还是办了一个晚宴,只邀请了宗亲。
因为是万寿节,出席的人员也是需要给皇帝献礼的,因为太上皇刚过世,礼物也不能太过奢华,众人也是绞尽脑汁,怎样在礼物不奢靡的情况下又显得很贵重。
很快轮到众位皇子送礼,大皇子率先站了出来,有些磕巴道:“母后说大庆的男儿需要文武双全,儿子特意请教了武师傅,准备了一段剑舞,送给父皇做贺礼。”
“开始吧!”皇帝扬了扬头道。
大皇子站在大殿中间开始舞剑。
皇帝目光清明,他看着大皇子隐约还有些笨拙的动作,不由得想起当年,他看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剑舞,当年他和贾怀瑾私下相交,那日贾怀瑾喝得有些醉了,他站在屋顶,在月光下,舞了一段剑舞,真的气势如虹,大皇子的动作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剑舞过后,大皇子有些气喘的站在中间,等待皇帝的评价。
“还不错,看来确实用心了。”皇帝道。
得到皇帝的表扬,大皇子高兴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皇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这笨小子,趁着这个时候,就要多表现表现自己呀,怎么这么快就落座了,应当多和他父皇说说话。
大皇子献礼后,就轮到四皇子和五皇子,两个人一起准备的礼物,两个人共同画的一幅画。
钱良将画呈给皇帝,皇帝看着画作,又看着底下紧张的两个人,道:“你们两个画的也还挺不错的,小小年纪画成这样不错了。”
皇帝看完,让钱良将画给收起来。
等皇子们献完礼,皇帝再长长的叹了口气。
“陛下,怎么叹气了?”这时候有宗亲注意到了,问道。
“看到他们几兄弟都在,一个个的都长大了,朕又想到了朕的三子还在宫外,当初太上皇生病,大师说朕的三子有佛缘,如若三子去祈福,太上皇的身体必然能安康,为了太上皇的安康,朕只能把三子送去寺庙祈福,果然,太上皇的病立马就痊愈了,可见,三子也确实是有佛缘的。”皇帝道。
皇后惊惧的看着皇帝,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要将贤嫔的儿子接回来?
果然,这时候就有宗亲在说,“皇上,现在太上皇已经故去了,虽说是为了祈福,可皇室血脉终究是不宜一直留在宫外的,应当将三皇子迎接回来才是。”。
皇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她刚想开口反驳,她的余光就看到了皇帝冰冷的眼神向她看了过来,“皇后觉得如何呢?”
皇后看着皇帝冰冷的目光,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她很想反驳,可是,她看到了皇帝目光中的冷漠,最终还是皇后低下了头,道:“臣妾也觉得应该将三皇子接回来。”
皇帝满意的点头,道:“既然皇后也说应该将小三接回来,那便让礼部找个好日子,把小三接回宫吧。”
贤嫔听到皇帝这么说,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的孩子终于要回来了,十年了,她的孩子在宫外待了十年了,可是,她却只见过孩子十面。
从寿宴上回来,贤嫔将脸埋在给三皇子缝制的衣服中狠狠大哭,虽说是狠狠大哭,可是贤嫔依旧很克制,哭声从衣服中传了出来已经很小了。
贤嫔的宫女绿柳看着压抑着声音痛哭的贤嫔,也跟着红了眼眶,只有她知道,她家娘娘这些年过得有多苦,为了三皇子,谨小慎微,即使位份比她低得宫妃也敢对她不敬,她家娘娘也只能忍耐,她害怕得罪人,害怕因为她得罪了哪个小人,三皇子便回不来了。
等贤嫔发泄够了,贤嫔才拉着绿柳道:“绿柳,你知道吗?当年皇后找来的那个和尚说完铎儿与太上皇命格相克时,我并没有真的晕倒。”
绿柳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
贤嫔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我也知道你知道,可是我没办法,我只能晕倒,如若我清醒着,为了体恤皇上,不让皇上为难,就必须亲自求皇上杀了铎儿,这样,我才能得到皇上的愧疚,或许还能有机会生孩子。”
“娘娘为三皇子思虑周全,将决定权交给陛下,反而更容易保住十三皇子的命。”绿柳道。
“可我还有一条路,就是跪下恳求皇上放过铎儿,可是最后我这个当娘的到底什么都没做,我真的不配当母亲。”说着,贤嫔的眼泪又落了下来,这些年,她一直心存愧疚。
“娘娘已经做得够好了,当时您去求皇上,皇上指不定更加愤怒,连娘娘自己的性命也有可能保不住,现在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娘娘和三皇子要团聚了,三皇子很快就会被接回来,娘娘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绿柳劝道。
贤嫔笑着点了点头,期待着她与自己儿子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