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不要!”
时然低呼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冰凉的手心里粘腻腻的一层冷汗,她正要起身洗手,忽的手腕被人握住。
“然然……”
妇人虚弱沙哑的声音轻轻的。
时然整个人僵住,眼眶突然间泛酸,身子也不自觉的轻颤。
“来,陪师母说说话。”
师母拉着她坐到床沿,昏睡了几个月的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一圈,眼窝微微凹陷,一对饱经风霜的眸子却柔和干净。
时然拼命咬着下唇,将喉间的哽咽压下,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师母,您渴不渴?饿不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盼望了许久的一幕终于如期实现。
时然觉得不真实极了,一切美好的像泡影,仿佛一眨眼就碎了。
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难得的美梦。
师母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别担心,我没事。”
她用眸光细细描绘着时然的脸,良久,悠长的叹了口气。
“从前是我太狭隘,总是对你有偏见,可我又的确是个虚伪的人,我不想你师父看破我的小心眼儿,所以我总是佯装对你好,佯装喜欢你。”
师母说着,笑了一声:“现在想想,真跟个小孩似的,太幼稚了。”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明白,你是聪明的,和你师父一样聪明,他喜欢你,大概也是因为从你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
“师母,对不起。”
是她连累了师父,是她害了师母。
乔颜对她说了那么多话,这是唯一对的一句。
时然垂着眼帘,心底的愧疚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
师母摇摇头:“不怪你,这是我们的命,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
“然然,过去的就让她过去吧,人总要学会向前看。”
时然抬起头,通红的眼圈里蓄满了水光。
师母替她擦掉泪:“你心太软,总是考虑别人,辛苦自己,时然,这是不对的。”
她握着时然的手,语重心长道。
“你要学会自私一些,多为自己考虑一些,人活一辈子,没有谁能替你感同身受,身体和
日子都是你自己的,你不爱它们,谁来爱?”
道理是浅显的,所有人都懂,可做得到的没几个。
世间太多无奈,被身不由己的推着走。
像一滴水被扔进了大海里,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
可这样的日子过到了死,临近鬼门关时,展望这一生,有太多太多遗憾。
她这一辈子已经这样了,可时然还来得及。
她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及时醒悟,及时享乐。
师母眸色定了定,她拿过纸笔,写下一串号码和地址。
“师母不想你后悔,然然,去找他吧,他还活着。”
时然听到这里,再忍不住,伏在床边,无声流泪
。
太久了。
她等这一刻等了太久。
那些虚无缥缈的希冀,终于在此刻凝成实质的力量。
师母说,他还活着。
她的孩子,还活着!
“或许当年我把他送走,本就是个错误,然然,我原想你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可是我忘了,你也是个母亲,一个母亲如果没了孩子,谈何开始?”
师母哽咽着,声音颤抖:“然然,把他带回来,让我见见他,好吗?”
“好,好……好!”
时然胡乱的抹了把脸,起身对师母深深弯下腰。
“谢谢您!”
说罢,将写着地址和号码的纸小心翼翼的折叠,按在心口。
宝宝,等着我。
妈妈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