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烟波月,林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是十分熟悉的场景。顾浅揉揉眼睛,竹林的深处好像有座房子,顾浅带着好奇慢慢走近那座房子。待到她看清眼前的建筑,才发现是一座寺庙,正是她少时和沈景阳一起去过的那座寺庙,庙里有着三座奇怪的三头泥像。
“小浅。”有人在叫她,是沈牧之的声音。那个她暗恋了多年的少年,一袭白衣,撑着一把古老厚重的黑色木伞,站在庙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心隙入水,温澜潮生,有很多年,沈牧之没有这样看过她了,记得上一次还是自己在读大学的时候。
说起大学时光,顾浅却发现现在的自己穿着大学体育课时常穿的藏蓝色运动服,说不上来的奇怪。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顾浅刚向沈牧之走几步,沈牧之撑伞转身走进了庙里。
“唉,沈牧之,等等我!”顾浅试图通过喊叫让前面的沈牧之停下来,但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不一会他的身影消失在庙里。顾浅对这个庙有种难以言说的情感,她本能不想再进入寺庙,但她不能不管里面的沈牧之。顾浅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
“沈牧之,沈牧之。”她看不见他,便小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庙里的三座泥像还如她第一次见到那般诡异,一座泥像三个头颅,一哭一笑一无表情,令人毛骨悚然。顾浅只看了一眼泥像,便匆匆低下头去,双手紧张地握着,四处张望沈牧之的身影。
庙里静悄悄的,只有微风吹拂的声音。顾浅走到三座佛像的空隙处,却见一个红色影子跪坐在地上。顾浅有微微的近视,她看不清人或物的时候就会眯起眼睛,那是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年轻人,古色古香的服饰和发饰,即是只能看到年轻人的侧脸,也能知道那是个长得十分好看的人。
这个人有几分眼熟,红衣,好看的人,顾浅想起那个马车上好看的红衣小公子,是他。他好似在跪拜什么,顾浅探头看去,是一座小泥像,哦自己也是见过这个小泥像的。
红衣少年说:“阿姐,他们不愿意救你,我一定会救你,希望阿姐能获重入轮回的机会。下一步,我要保住小兰儿现世的安稳,阿姐,沈二哥,请你们保佑我此番前去西泉诸事顺利。”
西泉?他刚刚说的是西北的西泉,他要去做什么。顾浅此时如坠烟海,但她顾不上思考之前消失在庙中的沈牧之,便跟上起身离开的红衣小公子。红衣少年走并不快,他好像受了伤,顾浅跟在他后面,保持了十米左右的距离。可那红衣少年没走多远便摔倒在地,他挣扎着坐起,却没有成功,便躺倒在地上不动了。
顾浅连忙蹲下,躲在茂密的竹林边,看着红衣少年接下来的动作。顾浅细细打量躺在地上的人,她这才发现少年手上有血迹,而且他红色的衣服上也有干涸的深红色血迹,那颜色与衣裳颜色太过接近,远远看还以为是布料本身的纹路。
这个人究竟经历了什么?一身血迹,人也快不行的样子,这也太惨了。那红衣少年躺在地上很久,也不见动作,顾浅思考着这人是睡着了还是死了,她要不过去看看?顾浅的内心正天人交战,在她思考很久,正准备踏出一步时,地上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爬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前方走去,期间还痛苦地喘着气,时不时地停下来休息一会,但一直坚定地朝着前方挪动脚步。顾浅也跟在后面走走停停,迷雾四起,周遭的事物变得模糊不清。她越走越害怕,不敢停下,又不敢跟太紧,只能跟着前方的红色身影一直向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顾浅开始觉得有些吃力,前面的少年终于停下,他摸索着从随身携带的布袋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是面镜子,还是个八角形的古镜,顾浅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镜子,她忍不住多看几眼那面镜子。
说时迟那时快,红衣少年徒手让镜子变成了两半,顾浅甚至没看清他手中随意捏的那个诀。红衣少年随手将一半镜子向空中一抛,又是捏了个诀,那半面镜子便消失在空中。他又将剩下的半面镜子放在地上,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掌心随手划了几刀,以血画阵。
不一会儿,风沙渐起,向中心慢慢汇成一座佛塔的形状。待到佛塔完全成形,红衣少年似乎是支撑不住站立,干脆盘腿坐下,开始念诀。他念的灵诀如同一道道灵符附在沙塔上,沙塔的表面很快就被蓝色的灵诀覆盖。
顾浅听见四周有古怪刺耳的叫声,有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从周围出现涌向沙塔,它们在沙塔边观望。越来越多的黑影聚集在沙塔四周,红衣少年的身上突然血气暴涨,所有的血气都涌入沙塔,黑影也跟着血气涌入沙塔。它们在沙塔里面嘶喊,碰撞,却再也无法冲出沙塔。
还有源源不断的黑影从四周而来,即是听见沙塔里其他黑影的嘶喊也还是一头撞进沙塔。顾浅不知道的是,那红衣少年以血为牢,以血为饵,做了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让那些黑影不受控制地涌入黑塔。
场景太过疯狂,这是顾浅第一次近距离观看有人操纵大型符术的现场,还是八方子弟十分慎用的血符术。这好像是梦中,但她又能意识到自己在梦中,这个梦太过离奇,太过疯狂,自己怎么会陷入这样的梦中。
突然有几道黑影居然没有被沙塔中的血气吸引,直直地冲着顾浅飞来。顾浅连忙起手势画符阻挡这些不止来历的黑影,她忘记了自己还在梦中的事实。顾浅的修行水平本就是三脚猫中的三脚猫,她的符术还未画成一半,便有一道黑影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顾浅本能地用手护住脸,狼狈地滚到一边,还算幸运地躲过扑面而来的黑影。另一道黑影则扑咬上她的手臂,虽然是在梦中,她的手臂也适时刺痛了一下,不是想象中被咬的剧痛感,但她居然在梦中感受到了痛。第三道黑影也咬上了顾浅的左脚,顾浅慌忙地用手去打落手上和脚上的黑影。
可打掉了第一第二道黑影,还会有第三第四第五道黑影,不知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黑影往顾浅这边聚来。与此同时,地上还出现一大块黑色阴影,从阴影里冒出宛如藤蔓般的黑影,缠绕上顾浅的四肢和躯干。
有两条黑影牢牢地缠着了顾浅的脖子,顾浅撕扯不及,脖颈被藤蔓越缠越紧。顾浅快要喘不过气起来,她无处可求救,求生般地望向红衣少年所在的方向。
那个少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几乎是在顾浅看向他的那一刻,便转过身来,顺手拔出腰间的短刀,用力将短刀掷向顾浅。
短刀如同长了翅膀,在顾浅周围飞了一圈,将缠绕住她的藤蔓尽数斩断。顾浅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狼狈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连忙往红衣少年方向跑去。顾浅不知道他究竟是谁,可在此时,他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安全感。
红衣少年站直身子,他的眼睛似乎受了伤,看不清来人的面孔,待顾浅奔至他身前五米之时才看清顾浅的面孔。红衣少年似有惊讶,但很快便将脸上的情绪压下去。他只看了顾浅一眼,便转过身去,继续画阵,起身飞入沙塔中。
顾浅眼睁睁看红衣少年飞入沙塔中,她的内心充满没由来的焦虑,她四周打量,再无他人。以沙塔为中心,沙塔周边的土地开始迅速地掉落,突然出现沸腾的河水,一口一口地向外蚕食着土地。顾浅慌了神,连忙向后退去。
河水扩散到一定程度之后便静止不动了,那边的沙塔不知何时出现一座木桥,木桥那头似乎有个红衣身影。顾浅望着诡异的河水不知如何是好,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接的声音。
顾浅闻声望去,又是那个红衣少年和一群身着黑衣人相斗。奇怪的是眼前这场景又似被浓雾笼罩般,顾浅只能听到声音看不清对方的长相。每次都是这样,顾浅自从继承招魂铃以来,便会做这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有时能看清人,有时又看不清人。顾浅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梦境,却总是会有毫不相关的事物入梦来。
顾浅只听得红衣少年说到:“本家真是狠心,他们不愿意救阿姐,连我也不肯放过。”
黑衣人A:“本家自有考量,你偷盗族中灵器,死不悔改,我们自当清理门户。”
红衣少年:“尘世镜什么时候成了御五所的灵器了?你们这群蝇营狗苟,自有天道来收。”
黑衣人B:“及川市,明明是你不顾家族,差点葬送整个御五所,你死不足惜,今日就让我们送你一程。”
红衣少年:“灵器在手,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送谁一程。”
黑衣人蜂拥而上,红衣少年应付得吃力,但身边的黑衣人竟真的如数倒下。剩最后三名黑衣人时,其中一人说:“不好,他有两样灵器,我们先撤。”
红衣少年:“今天谁先别想走!”
红衣少年似乎杀红了眼,他死缠住最后三人,最终将三人尽数斩于刀下。难不成他身上的血和眼上的伤是这时弄的?不对,自己明明见他飞入沙塔中,那边木桥上的红色身影不是他吗?顾浅忍不住转头向沙塔方向望去,那边的红衣身影已然不知去向。
怎么回事?顾浅小声嘀咕着,转过头来看向眼前的红衣少年,不料红衣少年不见了,只剩躺倒一地的黑衣人,浓雾仍旧在眼前,叫她看不清前面的情况。
顾浅只得小心翼翼向前踱步,突然被不知名物体绊倒,落入深渊中。顾浅猛地一睁眼,是陌生又熟悉的天花板,哦对,自己是在奉京沈家,是自己读大学时期住了好几年的房间。
原来是梦啊,这个梦可太奇怪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浅颓然起身,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看手机,已经七点半了。赵婶这时肯定烧好了早饭,正挨个敲门喊没起床的人吃饭。果不其然,赵婶敲门敲到自己这间房了,顾浅应了一声,连忙换好衣服,匆匆洗漱完,下楼去吃早饭了。
顾浅离开后,阿市突然现身在屋中,他看着顾浅离开的身影,又看向窗外,沉思:解封之日在即,自己的回忆无意识中影响了小浅的梦境,上次是这样,这次也是这样。可惜,我不能陪你更久了。阿市内心既有不得已离开的痛苦,又有见到故人的喜悦。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曾经的阿市想着能和阿姐一直待在沈家,一行人却无人能善终。现在的自己也未能如愿陪在小浅身边,当时留下来的时候就知道是这个结局,没想到快要离开的时候还是这样舍不得。
阿姐为救小兰芝,使用御五所秘术,后期被秘术反噬,不仅自己被迫献祭灵魂给恶灵,连小兰芝也被恶灵困扰了一生。御五所不愿重塑阿姐肉身,私自吞并沈家和及川一族意外得到的两大灵器。自己偷盗两大灵器,一是为了阿姐和小兰芝,而是为了避免本族心术不正之人利用灵器为祸一方。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怕手握三大灵器的御五所会和宛阳赵家一起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还有两天,只剩两天,待阿姐的泥像受够百年香火供奉,肉身可成,只需重新交换,融合阿姐和小浅的三魂七魄,阿姐便可重回六道,小浅的魂魄也会完整,修行不再有限。
可惜,大家再也回不到灾难发生前的样子了......
吃完早饭,沈牧之主动邀请顾浅和乔然去爬山,沈景阳磨拳霍霍,也要一起去。顾琛说昨天晚上他没睡好,就不参与大家的野外锻炼了,沈幼薇一大早便没了身影,只剩沈琰提溜着大眼睛看着哥哥姐姐们。
沈牧之表示婉儿婶婶看沈琰看得紧,小朋友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就不带他了。沈琰只能扁扁嘴,放下没光盘的饭碗起身回房写作业以示抗议。沈牧之颇为宠溺无奈地笑笑,跟乔然说小朋友不懂事,在闹脾气,别见怪。
顾琛以前听说沈越石的事,身为一方父母官,他偷鸡摸狗,中饱私囊和媚上欺下的事可没少干,外界对沈越石的评价很差,对他的儿子-沈牧之的评价却是出奇的好。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顾琛看着沈家兄弟两,不由得感叹一句,果然家族长子立了好榜样,后辈们便会竞相效仿,不像我们顾家....顾琛想到这,抬眼看了看这在厨房帮着赵婶收拾碗筷的顾浅,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太过平庸了。相貌平庸,能力平庸,真不知道爷爷奶奶看重顾浅什么了。
想着想着,顾琛更生气了,果然就不该和顾浅一起来奉京,和她在一起越久,越容易生气。“始作俑者”顾浅在收拾完碗筷之后,被赵婶催促着,连忙换上运动鞋,和沈牧之他们一起走了。
沈牧之在临行前,从玄关拿走了他常带着的那把伞,说是山中天气阴晴不定,怕是有雨,他和景阳一人带一把伞,也就足够了。顾浅心想,果然还是面面俱到的沈牧之,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但顾浅没有像以前那样,出言夸赞沈牧之细心,只是轻声回了句“好的”,便先出门了。
乔然察觉出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也没做停留,跟在顾浅后面出门了,剩下沈家两兄弟对视一眼。沈景阳拍拍大哥的肩,好似安慰一般说道:“哥,走吧。”沈牧之知道自从顾奶奶去世之后,顾浅一直很抗拒来奉京,即便来了,也不愿和他多说话。他知道顾浅没有在怪他,顾浅在怪自己的任性导致奶奶遇上飞机失事。
这次顾浅来奉京,他本想开导顾浅解开这个心结,没想到事与愿违,接下来他要做的只会让他和顾浅渐行渐远,说不定,她真的会怨恨自己。沈牧之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这么做。
顾浅的体力比前两年好了不少,但爬山这个考验耐力的活动,让她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是累的气喘吁吁。沈景阳注意到今天带队的沈牧之节奏快了,要是平常自己跟着大哥二伯爬山是这个节奏还行,今天多了个小浅姐和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乔然哥,得让大哥爬慢点。
沈景阳边扶着顾浅,边和沈牧之说放慢爬山节奏。沈牧之看到累得大口喘着粗气的顾浅还是摆摆手让自己继续,不用等她,明明就累的不行,还是不肯对自己示弱。沈牧之意识到自己的确操之过急,反正他们已经进入山区,最晚再过一小时就可以到封禁区。
沈牧之说服自己不要太心急,放慢节奏慢慢上山,便示意沈景阳和顾浅慢慢来,他和乔然会在前面慢慢带路。顾浅虽然很累,但还是在加快脚步,生怕自己拖了一行人的后腿,为此差点被路上的一块尖石绊倒。一行四人慢慢向沈家山区封禁地走去。
没来过奉京的乔然并没有意识到周围环境越发冷清,寂静,几乎只能听到山林中的虫鸣鸟叫声。顾浅只觉得周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好似自己多年前来过的一个山洞,正是和奶奶,沈牧之一起来的。沈景阳几乎在沈牧之带领大家进入封禁区五百米之前就意识到了大哥的用意不仅仅是爬山锻炼这么简单,但他看着在前方边领路边给乔然哥介绍山区稀有动植物的大哥背影,他便知道自己不能贸然开口。
沈景阳只听得沈牧之说:“乔然,你看到那边的红色藤蔓了吗?”
乔然:“嗯,很特别。”
沈牧之:“它的名字叫独藤,孤独的独,只有这个山区有这种藤蔓。现在的品种只有叶没有花,百年前的独藤花是罕见的黑色,四到七叶开一朵黑花,七叶一枝花最为稀有。”
果然还是到了这,沈景阳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山洞,只有这个山洞附近才有独藤。距离镇魂塔解封还有两天,大哥带着顾浅和乔然来到这个地方是想做些什么?沈景阳有种不详的预感,大哥向来不是贸然做事的人,这次怎么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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