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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黑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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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然一个人走在路上,看着古老而又繁华的街道,街边都是小吃摊,林林总总,无一不辣,就连水果也是配了辣椒粉打包在一起,是个无辣不欢的城市。浅浅在世的时候,家里的餐食也是辣味居多,还好自己对辣的忍受度比较高,一般人觉得辣觉得苦的食物,自己尝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味道。浅浅知道自己颇为不平常的味觉之后把乔然当成小白鼠,时不时就给他尝一些过辣,过苦,过酸的食物,浅浅自己跟个做科学实验的小朋友一样开心。

想到已经去世多年的妻子,乔然的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浅浅去世的第一年,他天天想她,夜夜都能梦见她。浅浅去世的第二年,他也时常想起她,手上的婚戒被摸得发亮。浅浅去世的第三年,乔然闲时才会想想浅浅,不再夜夜梦见她,浅浅在世时养在家里的植物只剩阳台的两株仙人掌。浅浅去世的第四年,乔然时常买几支她最喜欢的向日葵养在家里,浅浅很少入梦,自己睹物思人。

这是浅浅去世的第四年第五个月,和浅浅相关的人和事在这个月里一个又一个,一件又一件出现,已经慢慢平复的情绪也逐渐恢复到浅浅刚去世那一年的状态,乔然突然很想很想那个爱吃辣,力气很大的阳光女孩。

路口花坛里开的小金乌并没有随着太阳的落下而耷拉下花盘,依旧昂首挺立,微风吹拂,花盘上的水珠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街边的小摊贩们热情地叫卖,麻辣烤鱿鱼,辣烤面筋,脆皮猪蹄,麻辣兔头,都是浅浅爱吃的。乔然买了一份浅浅最爱吃的脆皮猪蹄和麻辣兔头,自己却拎着吃食一路走,一直看,他想仔细看看浅浅的故乡是个什么样子。

乔然走啊走,走到了老城区的博物馆前,快八点了,博物馆早就闭馆了,门口贴着最近博物馆展览的海报。海报上的写着“老城记忆”四个大字,大字下面是两张优秀摄影作品展示,一张是坐在门口择菜的老太太,一张是赶集的老人们。

那张老太太择菜的背景是小巷子里杂乱肮脏的墙面,墙面上不仅有很多乱贴的牛皮纸小广告,还有孩子们拿五颜六色的粉笔一顿造作之后留下的涂鸦。乔然眼睛盯着那堆涂鸦,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乔然的手指摸上海报,那照片上的涂鸦里,有一行歪七扭八的蓝色粉笔字迹:任清浅是个大天才。

不用想,这是他那淘气的妻子小时候乱涂乱画的杰作,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乔然的眼泪再也没能止住,一颗又一颗往下掉,偶尔会有往来的路人看向这个长相清秀的奇怪男人对着一张海报又哭又笑。一向谦逊有礼,冷静沉着的男人,在看到妻子儿时的笔迹时情绪崩溃。他是医生,见过上千次的生离死别,还是无法释怀年少的丧妻之痛。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祭祀大典前七天的游行花车正从博物馆前经过,车旁是看热闹的游人,车上是上演着百年前故事的演员们。红衣小少年抱着两支小金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另一边的红衣少女和青衣男子舞动着手里的木剑,不时变动位置,和车旁的游人们互动。

路边有刚来的游客问身边的朋友这上演的是哪段故事,那朋友回答,是林氏姐弟刚刚来到奉京的日子,姐弟两人和当时交好的沈家二公子练剑修习的场景。游客看着花车上的演员们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即看见后面一车的另外三个演员。游客继续问到:“那后面的是不是沈家二公子和当时的林氏小姐的婚后生活?”

他朋友摇摇头说:“不是,那白衣服的男人是沈家大公子,手里抱着的小孩是他和他前一个老婆生的女儿,林氏小姐是过来当后妈的。”

游客继续好奇问道:“那他的前一个老婆呢?”

朋友耐心解答:“生病没了,小孩还小,他妈看上当时来沈家修习的林氏小姐,撮合两人呢。”

游客:“所以最后他两成了?”

朋友叹气:“没呢,沈家大公子后来也没了,这还是沈家二公子娶的林氏小姐。”

游客:“啊?大公子咋没的?”

朋友开始不耐烦了:“百年前那场突然爆发的瘟疫听过没?正北和西北都死了不少人,沈家大公子就是那时候没的。”

游客:“唉,可怜沈公子的小女儿了,年纪轻轻,亲爹亲妈都没了。那后来小姑娘怎么样了?”

朋友:“不仅她爹妈没了,沈二公子和林氏小姐也没了,当时的整个沈家差点都没了,小姑娘后来嫁去了西北的西泉,和丈夫相敬如宾,也算有个好结局。”

游客:“哦哦哦,对,我想起来了,这祭祀大典讲的就是沈二公子的故事,沈将军的故事。”

朋友:“估计来奉京看祭祀大典却不知道这背后故事的人,就是你这样的,也挺少。”

游客尴尬笑笑:“嘿嘿,话说,那个红衣小公子呢?我怎么都没听到他的结局?”

朋友:“他啊,失踪了,自从沈二公子死了之后,再也没人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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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客:“怎么会失踪?有没有什么野史有说他的下落?”

两人的声音随着他们越走越远而逐渐模糊。

朋友:“有野史说他带着他姐姐的骨灰回到了洛京,再也没出现过。”

另外有人插嘴:“还有一个说法,他痛恨当时的林氏对姐姐见死不救,躲入奉京的深山老林,让人再也找不到他。”

游客:“他姐姐究竟怎么死的?”

朋友:“这故事说来可长,和沈大公子的女儿有关......”

乔然看着后面花车上的白衣少年和红衣少女,听着游客和朋友的谈话,他想,或许这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止,人生大概就是要有不少缺憾。他拭去眼角的泪,整理好表情,从阴影处走出来,八点三十分,得回火锅店了。

乔然逆着人流,小心谨慎地向最近的人行横道走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从他身边走过。他注意到擦肩而过的路人中,有个女生的脖子后面长了一小块黑斑,是什么皮肤病吗?乔然皱了皱眉,继续思考着黑斑出现的原因,可能性太多,要是能再看一眼才能判断更多。

绿灯亮起,身边的人向前走去,乔然反应过来也跟着人群向前,又看见了那块类似的黑斑。马路对面过来的男人小臂上也有一块小面积的黑斑,离的越近,看的越清楚,和刚刚那个女孩子脖子后面的黑斑是一样的。为什么不同人身上会出现一样的黑斑?巧合吗?

对面的男人注意到乔然的目光,冷着脸把袖子放下,遮住了小臂,与乔然四目相对。乔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专注看那块黑斑,无意之中冒犯了不相识的人,他低下头以示歉意。

如果乔然在十五分钟之前更仔细看着第二辆花车的演员,他会注意到白衣男子手里的黄衣幼童掌心也出现了一小块黑斑。一场腥风血雨正在悄悄降临奉京,正如百年前一样。

月落星沈之际,叶扶桑从山洞里出来,背着手,看着天际渐白。接连几天他都在这山洞中为沈家的镇魂塔加固封印,镇魂塔在深夜时不安分比白天更甚。据沈幼薇所言,镇魂塔的封印正值百年之际,随着封印法力的弱化,塔中恶灵在夜晚更活跃些,他不必夜夜来此看守。可正直如叶扶桑,即便沈幼薇如此肯定夜间的镇魂塔不会生变,他也担心会因自己的加固符术不精导致镇魂塔封印提前破裂,主动来洞中看护镇魂塔。

渊清玉絜,行不由径,是江晏晏对叶扶桑的评价,经由这几日的相处,沈幼薇觉得江晏晏看人还是蛮准的。

此时的叶扶桑却忧心忡忡,眉头紧皱。昨天晚上他和家中二妹通过话,叶文竹和江缘要来奉京,起因是有人将疑似镇魂塔展现给两人,而当年江缘的父亲-江穆清在结束奉京采风后回到南平便死于一场离奇大火之中。虽然神秘人并没有明确说出江穆清的死和镇魂塔有关,但江缘一直以来对父亲的死亡难以接受,姑父生前拍摄的最后一组照片中又出现了镇魂塔的部分,无论如何江缘都会来奉京。

目前文竹还不知道自己正在奉京,也不知道他在帮沈家加固镇魂塔。令叶扶桑感到疑惑的是,这镇魂塔在沈家世代守护的山林中,这连绵不绝的山林中有数以万计的山洞,如果不是由沈幼薇引路,他也找不到这镇魂塔,姑父又是如何找到的。

山林中的迷阵会阻断平常人进入山林深处,也会迷惑误入其中的八方主家子弟,姑父为何会来这山区中。叶扶桑思索着,摸不着头绪,忽闻左边的林中有异响,他闻声看去。

林中走出一名身长玉立,轩然霞举的年轻男人,是沈牧之。沈牧之一身寒气,脸上掩盖不住的疲惫之态,眼下的黑眼圈昭示着他一整晚都没有睡。

沈牧之说:“我来接叶先生回城里。”

叶扶桑:“那这里?”

沈牧之回答:“白天二叔和幼薇会处理,这几天辛苦叶先生了。”

叶扶桑:“不辛苦,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牧之:“叶家此次援手,我们沈家会牢记在心。叶先生,走吧。”

沈牧之转身等待叶扶桑跟上,身体微微在叶扶桑右边前侧五十公分,带着叶扶桑下山。

待沈牧之送完叶扶桑回到沈家时,天已经亮了,沈越石一身正装坐在一楼的餐厅吃早饭。沈越石看见大儿子刚从外面回来,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听说你终于肯去应酬了?”

沈牧之身心俱疲,他不想说太多话:“嗯。”

沈越石:“你是我儿子,以后要多去这些场合,不然别人以为我沈家没有下一代来接手官场上的事。”

沈牧之换好鞋子,径直走向楼梯,没有一个眼神给在餐厅吃饭的沈越石。

沈越石看着大儿子还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当领导当习惯了,没有得到儿子的回答,心头火大,大声质问:“父亲问你话都不回,你还有没有当儿子的样子!”

沈牧之的脚步没有停留:“我不像儿子,你倒像个父亲了?还是像个父母官?”

沈越石闻言,更生气了:“混账东西,你说些什么胡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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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之顿步,转头看他:“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敢认吗?”

沈越石气急,摔了手中的筷子:“你真当自己有多清高?不想认我这个父亲就给我滚出去,我又不止你一个儿子。”

沈牧之没有还嘴,冷脸看着楼下气急败坏的男人。听见两人争吵的赵婶连忙跑出来劝架:“哎呀,这大早上的吵什么,父子两难得在家里,楼上的客人也还没下来吃饭,吵架多不好的。”

沈牧之想到昨天刚到家里的顾浅一行人,没有继续和父亲叫板,转身上楼回到房间,沈越石也是生气地起身出门了。赵婶看着这吵架的父子两,不住地摇摇头,以前沈牧之只是不和沈越石亲近,这越长大越叛逆,父子只要在家里碰到,不是冷着脸不说话,就是剑拔弩张地吵架。唉,沈牧之对谁都客客气气,只有对父亲是个炸药桶脾气,也不知道父子间有事啥不能和和气气谈的,非要吵。

赵婶年纪大了,也不想管主人家的事,她是看着沈牧之长大的,他是个性子温顺的孩子,相信过几年自己当了父亲就能理解沈越石,希望两父子在这几年里少吵些。

沈牧之静静地站在房间里,昨天夜里发生了太多事。他离开私人医院后按时赴约去官场应酬,但他并没有在酒桌上停留多久,舞蹈室的合资人打来电话,说是小薇突发急症,在医院抢救。沈牧之只能匆匆告别酒席上的诸位,赶往小薇所在的医院,他本想在明天询问一下小薇的病情,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突然。

小薇病得太突然,沈牧之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小薇的室友-小池,也是舞蹈室的老师,小薇还在急救室抢救,沈牧之向小池详细询问了小薇发病的时间和症状。原来小薇野营回来之后就一直身体不舒服,反反复复的高烧,当天晚上身上就出现了好几块黑斑。

沈牧之在听见黑斑两字时候就确认了小薇的确是感染了镇魂塔内扩散到山区的恶疫,果然病疫比想象中更早扩散出来了。沈牧之还来不及多想其他,急救室的门开了,里面走出护士和医生,问病人的家属在哪里,需要赶紧通知病人家属,情况不乐观,病人活不了多久了。

小薇是两天前去的山区,从感染到发病,只有两天,比以前的瘟疫更加凶猛。这边医生还在询问合资人有关病患家属的事,那边小池已经瘫坐在地,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沈牧之看到女孩的异样表现,蹲下问她:“小池你怎么了?什么死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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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池声泪俱下,抓着沈牧之的手说:“老师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身上也有这个黑斑,怎么办啊?”说着,她挽起裤腿,小腿上赫然出现两块黑斑,与其说是黑斑。那黑斑上竟然有隐隐约约的白色纹路,整体看上去,是朵大丽花的形状。

大丽花,是长林沈家的大丽花,美丽的花纹这时看来竟是如此诡异恐怖。

难道传说是真的?沈家的镇魂塔下真的镇压着同族旁支的长林沈家族人,他们的怨念与当时在瘟疫中死亡而化成的恶灵相结合,生成了更为恐怖的恶疫,等着百年后镇魂塔封印破裂之际,伺机报复沈家和奉京的子民。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恶疫势必也会让现在的沈家元气大伤,而前几日去过山区的人都存在被感染的可能。

沈牧之:“小池,你也跟小薇去了野营?”

小池哭得喘不上气:“我没有去,我今天才发现我身上也有这些黑斑,肯定是小微传染给我的。”

糟了,的确是存在传染的可能性,更糟糕的是,前几日从山区出来的人早就不知道接触过多少人了。沈牧之连忙让周边的医护人员都散开,他强调这个怪病会传染,需要赶紧把病人隔离起来,小池也需要送到专门的隔离室去。

可周边的医生和护士议论纷纷,就是没有行动起来的人。沈牧之顾不得平日里沉着稳重的形象,急忙拉住一位医生的手说:“医生,你听我说,这个黑斑真的不是普通的传染病,我是沈副市长的儿子,我需要马上和你们的院长交谈。”

那位医生握住沈牧之的手,安抚他说:“沈先生不要慌,类似这样的黑斑病例前两天我们也有处理过,当时的病人住了两天院就好了。这个病例本身具有心肌梗塞的前科,不一定是这个黑斑造成的,你不要慌。”

什么?几天前就有?医院为什么没有人上报?他在发现那三例病例的时候就让父亲给全市乃至周边城市的医院都发了秘密通知,发现此类病例要立马上报。

沈牧之问:“为什么没有上报?”

医生回答:“已有上报,这是上头给的政策,冷静处理。”

沈牧之难以相信:“什么是冷静处理?”

医生耐心解答:“上头说了,普通的传染皮肤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普通的?传染皮肤病?他们怎么能这样处理这个事。父亲应该知道这个恶疫的恐怖性,怎么能冷静处理?!

旁边的护士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小池,在轻声细语地安抚她,医生也在跟她解释小微的病危与黑斑无关,小池不必恐慌。小池看了看医生,又看向沈牧之,她弱弱地问:“老师,是真的吗?”

沈牧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个女孩子泪光泛滥,眼里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虽然是个问句,却满怀肯定的意味。

情报40:东北主家-魏氏,主城-北临,四面环海,是座海上之城。海岛与八方大陆之间只有一座长达10公里的桥,是八方主城中唯一一座海岛城,常年处在海上浓雾之中,因此也被称作“迷雾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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