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院
“我没想到，你有看古典舞的爱好。”
乔寻真正一脸认真地欣赏着台上的表演，闻言微笑道：“来看一位朋友，这是她的告别演出。”
“你今天很不一样。”我看着她的眼睛道。
高马尾，淡淡的烟熏妆，银色流苏耳环在黑色西装外套上方冷漠地闪耀，以及红艳的唇色。
“是你不了解我。”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舞台上的一举一动。
我不再言语，只静静地陪着她，直到谢幕，直到其他观众走完。
“程邯。”她叫我，神色恍若从另外一个世界走出。
“嗯？”
“你有过爱人吗？”她平日波澜不惊的双目里泛起涟漪，她像被困住的人渴望拨开迷雾。
你有过爱人吗？
什么是爱人？
她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赐予我一场虚幻缥缈的梦境，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去，从此我生命中最真挚的情感随她而去。
“程邯，爱我吧。”她的手勾住我的脖颈，吻落在我的唇上。
我搂住她的腰，回应着她的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窒息感让我们慢慢分开，我与她又恢复了往日的距离，她悬在我颈间的手滑至肩膀再落到后臂上。透过蓝色衬衫传来她指尖的几分温度，她的目光亦落在那里。
这样也好，好过我们眼中是对方，心里却不是。
“该回去了。”我轻声说道。
“好。”她点头。
我自然地牵上她的手，走了出去。
初秋的风慵懒地吹拂过行人，偶尔也席卷落叶。
这样温柔的风叫我想起一个人，我们已经许久未联系过了。
二百三十天。
她快要回来了吧。
我低着头，心中企盼她不曾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却仍希望她也会牵挂着我，卑鄙又自私的想法。
可每当我们妄图藏起自己丑陋不堪的一面时，上天从不对任何人网开一面。
一个月以后我收到了叶渲溢的来信，那时乔寻真正在我家。
真不巧，她突然想来我家吃个早饭。
信是关姿带来的，她杵在门口，交代完寄信人准备转身就走却被乔寻真拦住。
“新婚快乐。”乔寻真把自己手上那颗钻戒褪下来塞到关姿手里。
关姿推脱不掉，不好意思道：“我这都是结的二婚了，哪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乔寻真摇头，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你一路帮扶程邯，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你真是好福气啊。”关姿笑着撇了我一眼，随后离去。
“不打开看看吗？”乔寻真盯着我手里的信封，质问道。
她看出我的紧张，笑了一声：“我知道她。”
“你放心，我不在意在我之前你遇见了谁。”她拿起自己的小包，径直走了出去。
在关上门后，我如释重负地打开信封。
字迹并不娟秀，有些潦草，占据整整两页纸。
“小邯，不要误入歧途。”
“违背誓言的我已然受到惩罚，但愿你能一直坚守初心。”
“我或许还要多呆一阵才能回来。”
见字如面，我变得心烦意乱，她的面容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想去见她。
如果我站在人群中心，受万人追捧，却从此与她分道扬镳，那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继续背负父母的殷切希望，也不想欺骗自己能爱上另一个人而忘记她。自从她离开以后，我许久没有真切地生活过了。
再这样下去，我会溺死在没有期望的日子里。
“关姿姐，她在哪个医院？”
“你什么意思？”
“告诉我，我就再签十年的约。”
“程邯，你想好了吗？她就对你这么重要吗？”
“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乔小姐那边........”
“没事，我只是去见一面。”
我顺利地出现在她所在的那家医院，帽子，眼镜和口罩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关姿并不知道她具体在哪间病房，明明我可以打电话直接问她，但我还是好奇她看见突然出现的我会是什么反应。
我走上楼梯，正好撞上米姐。
我叫住了她：“米姐，我是程邯。”
“程邯？！”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
“她在哪个房间？”
“四楼的vip病房，左转第一个就是了。”
“谢谢。”
我不禁加快脚步，我就要见到她了。
门是虚掩着的，我正要敲门时，里头传来了谈话声。
“小心烫。”一个温柔的男声响起。
“放那吧，我没胃口。”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要不我还是把你爸妈接过来。”
“不用，这里的人照顾得很好，我想清静点。”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错。”我从未听过叶渲溢这么冷漠地说话。
“渲溢，从高中开始我就喜欢你，我对你一片深情。是，我是用了点下作手段，但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离婚。”她说。
“我是不会离婚的，你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男人的声音中带着愠怒。
我同样极力地克制住心中的愤怒，直至那个男人走了出来，我抓住他的衣领，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摔在地上，我扑过去又是一拳，他大叫着救命，我的怒火已止不住，我发疯了地殴打他，我听不到任何声音。
警察把我拉开时，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在叶渲溢惊慌的目光中，我被带走。
我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如果回到那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他。
在一通电话打来后，我安然无恙地走出警察局，几个身形魁梧地男子上前拦住我，领头的说：“乔小姐让您立刻回国。”
我被强行送上回国的私人飞机，甚至来不及清理手上的血迹。
下飞机后，专车直接将我送往乔寻真的庄园。
我在车上昏昏欲睡，努力地保持清醒，最终却闭上了双眼。
醒来时，我被绑在椅子上，在一个巨大的游泳池里。
乔寻真在泳池外，摇曳着酒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披散着头发，神色有些疲惫。
“我低估了你对她的感情。”她自嘲地笑了笑，一丝狠戾的神色划过，“程邯，把我当垫脚石，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只是去看她一眼，之后我再不会去见她。”我狡辩道。
“你这么轻易地就把我绑在这，我还能逃跑不成。”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动容，冷声道：“在英国的时候，我曾跟一位驯马师学习，他告诉我，不要相信仁慈温柔会让马儿学会认主。”
她敲了敲地板，从里面的暗格拿出一个遥控器，游泳池迅速涨水，泳池里的地却在下沉，池水淹没我的腰时，她扔下一串钥匙，我立即侧身倒下，捡起钥匙，挣扎着解开手铐，再松开绳索，池水已淹到我的颈子，水流的速度让我几乎站不稳。
“开关在那边。”她的手指指向水流过来的方向。
“活着出来吧，你依然会是那个大明星。”她将酒杯里的红色液体倾入池中，转身离去。
我被困住，水虽然是流动的，水位却不再上涨，离岸边的距离太高我根本爬不上去。泳池的四周包括地板不知何时生出了铁钉，水流的速度越来越大，我只得奋力往前方游，我的四肢费劲了力气，却未移动多少距离。
我还不想死。
我不该死在这里。
我朝泳池的墙壁游去，用手指死死勾住铁钉，一点一点地在水中爬行，刺痛感传来，我的身体渐渐麻木，麻木地前进着，只要我还没有晕过去，哪怕我的一双手都废掉，我也要继续前进。
幸好，上天偏爱了我。
精疲力尽之际，我按下了那个决定我生死的开关。
我躺在病床上，透过窗帘的缝隙窥见高楼大厦的灯光刺亮漆黑的夜晚。那些天我想了很多问题，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了答案。
我要站在更高处。
我连自己都护不了，又拿什么去保护别人呢？
我一直在被选择，因为我的力量太渺小了。
这几天我发着高烧，昏昏沉沉却也感受到她来房间里待过，香水味残留在空气里，或许是因为不怎么看得清，嗅觉反而变灵敏了。我的双手缠着绷带，身上不少地方也包着纱布，我缓慢地下床，确认四处无人后，忍着痛拨通了关姿的电话。
“关姿姐。”
“你在哪？”关姿焦急地问道。
“她还好吗？”我问道。
“差点动了胎气，公司这边又派了几个人去照看她，你放心。”
“嗯，你没事就好。关姿姐，我也没事。”
关姿还有话要问，我挂断了电话。
“能下床了？”乔寻真突然出现在房门口。
我心头一跳，尽量平静地说：“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
她没有要进来的意思，接起了电话。
“DothethingsItellyou,oryoudon’twantahappyday.”
她操持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语气不善。
末了，她放下电话，对我说：“我不给人第二次机会，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