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二年元月, 天子诏令立英雄志,以表彰灭辽破金之战中的功臣。
这块英雄碑正落在皇城东北方向,上清宝箓宫以东的艮岳山上。
艮岳园林在宣和二年因神霄侯之意停建, 距离开始兴建不到四年, 赵佶生前留下的设计其实只完成了一半, 园中原本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真禽走兽也早已经被移走了, 让艮岳山看起来稍有几分残缺。
但如赵樾在天子诏书中所言, 此行用意在以英雄志镇艮岳之乱。
这话多少有点指向赵佶生前行事荒唐之意, 更与赵樾即位之前赵佶“飞升”的说法,颇有几分冲突。
但有夺回燕云十六州的功绩, 加之赵樾年龄虽小, 却行事毫无傀儡天子的做派, 雷厉风行借着战事顺遂缘故拿六贼开刀,谁也不会突然想不开跑去提这个。
当然他此等行事多少有出自霍凌霄和诸葛神侯等人授意的意思, 不过赵樾年岁小却神态老成, 俨然是再过上几年便彻底有自行决断之势的帝王,何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再者说, 英雄志坐落在这九十步高的艮岳山上, 位高于皇城,此番出塞对辽抗金的边关将士和江湖侠士自然与有荣焉。
在这些势不可挡的论调推动之下, 更不会有人在意赵樾在诏书中的措辞。
此事便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京城里实在算是过了个好年。
霍凌霄闲来无事, 在与狄飞惊一道逛完了汴京城里的元宵灯会后, 借着夜色上了艮岳山。
碑铭落成不过三日, 听闻艮岳山上白日间便已有不少人上山参观, 原本被赵佶视为艺术杰作, 势必要成为皇家园林之冠的艮岳山上, 倒成了个京中众人碰头之地。
直到夜间才安静了下来。
冬日冷风中狄飞惊手中举着的一盏风灯,映照出顺着艮岳山势向上的台阶。
汴京城中的喧嚣好像都被风声模糊,而显得几不可闻。
此时是冬日,更没有什么飞鸟鸣啼之声。
只有两人的披风厚氅在拾级而上的动作中发出摩擦的响动,以及脚下的步子在冷寂的山石之上发出的响动。
“昨日雷媚跟我说起了一桩趣事,你应当知道这英雄志上的姓名排序,越到了后面也就越不好排,尤其是最后一战才抵达塞外的人实在不少,论起资历和功绩,大家都半斤八两,负责督办此事、也是记录塞外战功的温子平没辙了,干脆按照功劳阶梯来分,在每一个阶梯的名册中,按照姓氏的笔画排序。”
“这也不失为一种排序的好方法。”狄飞惊回道。
“方法是好方法,但王小石被与他一个级别又排在他后面的套了麻袋。”霍凌霄轻笑了声,显然觉得此事颇为好笑。
不过大家都是一道出关去打过金人的,怎么算也是过命的交情,顶多就是开个玩笑,转头又一道去登艮岳山看这英雄志来了。
看看以王小石的本事都没反抗就知道了。
而他转头就毫不在意地表示,就算按照名字的全部笔画来排序,他也占便宜。
“还有个韩世忠也是个什么都敢乱说的,”霍凌霄心情颇好地继续提及这英雄志有关的趣事,“他在这碑前说自己的名字被刻在上面怪怪的,活像是提前享受了一把马革裹尸之后被人记录丰功伟绩在那里,让人瞻仰的样子。跟他一并来的宗泽将军差点想说自己不认识他。”
“最有意思的便是当时还有个正准备投军的小哥,正好听了个清楚,当场便决定投韩世忠麾下,说为将者有马革裹尸的准备,手下的兵将必然一道效死,又说即便今日碑上无我,有我之时我已无缘得见,我也势必要为国尽忠,保家卫国,可把韩世忠得意坏了。对了,那小子说他的名字叫岳飞,表字鹏举。”
“不过韩世忠器重他,说让他先去宗泽将军的麾下学点本事,再来跟他这个粗人一道打仗。”霍凌霄笑道,“随他们去吧,总归都是好事。”
说完这两桩趣事后,两人已经行到了英雄志碑铭的面前。
在碑铭的最顶端,有一个空白的位置,狄飞惊知道是霍凌霄并不想要让自己留名于其上,在碑铭完工之后又让人抹去的,但在碑铭落成之后看起来反倒是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那是一个希冀于后来者居上的信号。
狄飞惊的目光在碑铭之上逡巡,上面那些个他本以为会在京城中相互争斗,今日你杀我一人,明日我杀你一人,各家坟茔一处南边一在北边的,分属于不同势力的人,现在也因为那姓氏笔画排序的缘故,彼此的名录纠葛在一起——
也将留给后世的人记住。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诓骗赵佶的时候说过一句话。”霍凌霄从碑铭的正面看到了待补充、还是一片光秃秃石板的背面,忽然开口说道。
“你说艮岳非山。”狄飞惊与她在边塞配合的半年,彼此之间的默契早更上一层楼,又怎么会听不出霍凌霄此刻发出感慨的用意。
他手中的风灯将整块碑铭的底端照亮,映照出的红光像是要顺着这石碑上的纹样向上蔓延,化作一道星火之碑。
而霍凌霄此刻站在石碑之后,站在星月之下。
“不错,我说艮岳非山,但如今看来,此山已有山灵之气了。”
狄飞惊看不到,霍凌霄却看得到。
因为英雄志碑铭的落成,这赵宋朝廷原本从这皇城东北角溃散而去的灵气,与这英雄志交融为一体,形成了一道阻挡的屏障。
这又是个让她今日有个好心情的信号。
她心知王朝更迭的趋势势不可挡。
今日赵樾有明主之相,却未必在百年后还后继有人。
霍凌霄早在那日建议他以英雄志表彰的时候便已经与他说过,等到他十六岁,她便会卸去帝师之责,离开京城游翱四海,届时他便少了个督管之人。
但从王朝倾颓到有中兴之相,已然算得上是民生之福祉,又如何还能奢求更多。
“阿路,”她从碑铭之后转出,重新走回到了狄飞惊的身边,“走吧,我们回去,我前日与织女说,我想重新还你一个正常的婚礼。如今英雄志已定,也差不多该提上日程了。”
她刚走出两步便发觉狄飞惊还停在原地并未跟上来。
在他脸上那种仿佛被人打了一锤的茫然,听说在那天她进宫之前说“你在家里等我”的时候也一度出现过。
说不准若是将他的心理活动都给一字一句地描写出来,都能写上个大半页的。
她有些无奈地折返了回去,从狄飞惊的手中拿过了那盏差点在他发愣的当口掉落在地上的风灯,又牵起了他带着一点凉意的手。
狄飞惊后知后觉地从她的举动中察觉出,她所说的并非是一句玩笑话。
就像她当日斟酌之后说出的“家”。
从塞外一行后,狄飞惊已经并不再觉得自己心中还存有恨意。
六分半堂与金风细雨楼的较量都在这英雄志碑铭上化作了彼此紧邻的名字,只是大约因为六分半堂中姓雷的有点多,才看起来像是有一片团簇成块的而已。
而雷损之死在时代的洪流中更像是一出改天换日,狂澜惊变,家国情仇中的祭品。
狄飞惊再说不出为雷总堂主之死而心有怨怼的话,但他从未想到会从霍凌霄的口中说出,要重新举办一次正常的婚礼这样的话。
“你不会真觉得我很欣赏在婚礼上以血点缀的行径吧?”
她偏过头来目光中依然有绝尘脱俗的意味,却在其中流转着一种别样的温柔,“如今这京城里的宾客都是现成的,六分半堂也需要一点喜事来重新热闹起来。”
“阿路,你意下如何?”
狄飞惊只觉得在这下山之路上,远望去还能看到的汴京城中灯火,仿佛是一片梦中的摇红幻影。
但在他的掌心,一只比他的手心温度高出些许的手牢牢地握紧了他,以近乎带着他行动的方式,将他从艮岳山上牵了下来。
当坐上返回六分半堂的马车的时候,狄飞惊才有种自己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挑入空中漂浮的心脏,终于沉沉落地的感觉。
他手腕再如何狠厉,多思多虑,在感情上也不过是个初学者。
而他打从一开始,就跌入了她所编织的漩涡之中。
“都随你的意思。”他眉眼沉浸在被摆在马车桌案上的风灯,投射出的薄红光影之中,本就趋于柔和的线条在此时更有一派温存。
霍凌霄托着腮看着他这张回京一月又养回了秀色的脸,调侃一般地问道,“以后我的决断在第一位,你的在第二位?”
“自然。”
白衣白氅衬得他很有几分孤鹤凌绝的气质,但现在这个说不好是无奈还是纵容的神情,让这种孤寞无形中消融了几分,更在他唇畔浮现的笑容里,显出令人觉得与他近在咫尺的亲和。
而总归这是无奈也好,纵容也罢,都不是认命。
因为这也确实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生于贫寒,命途多舛,所以当雷损让人务必将他救活后,他也有了必须要效忠的缘由,但他不能在所见所闻所思中,还将自己停在当年,他始终是要走出来,如他这后改的名字一般一飞惊天——
随同他身边这仿佛随时乘风而起的凰鸟的脚步。
霍凌霄最终还是决定将婚期推迟到春季,却不是在上一次婚宴那日,当真来个完全洗刷掉上一场婚礼的血气的意思,而是放在了春三月。
那正是她与狄飞惊在湖北相见的日子。
时隔一年,狄飞惊总算是坦白地交代了他当日的“久违”确实是久违,当时他才从又一次见到她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压根忘记了自己这般措辞存在问题。
“你这个一见钟情的时间……”霍凌霄沉默了片刻后,这才颇有感慨地说道,“让我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老牛吃嫩草。”
狄飞惊的表情有一瞬的卡壳。
这种事情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毕竟看看她跟织女和诸葛神侯以及方歌吟夫妇是如何相处的,他就心中有数了,但非要说出来的话,好像也没必要抹黑自己一把。
“摇光说笑了,是我心甘情愿而已。”
霍凌霄点了点头决定跳过这个问题。
“对了,这一次婚服你的也由织女负责制作,所以这一次——”
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姻缘相配。
婚礼依然放在不动飞瀑,但这个地方现在已不是六分半堂的总堂。
霍凌霄觉得自己又不跟雷损是一个掌权风格,何必再弄个总堂放在那里,平白麻烦了不少。
何况堂中事务她甚少插手,基本都是狄飞惊在操持,既然要设置总堂的话,还不如就近一点。
所以不动飞瀑早被她改成了宴饮会客的场所。
“雷总堂主之前殒命于此地,凌霄倒是还挺心大的。”唐烈香看了看已然布置妥当的婚宴现场,小声地感慨了声。
织女正好距离她不远,听到了这句话,便解释道,“她其实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的,但是她说这不动飞瀑好歹是我们执行天雷计划在京城里的议事之处,要是这计划制造出的功绩,还不足以洗刷掉雷总堂主之死的阴影,那她岂不是等于白干了。”
“唐能倒是也建议过,其实可以放在艮岳或者放在三合楼,也算是除了我们这些宾客之外,还能有整个京城来见证这个婚事,也算是给足了六分半堂面子了,到时候狄飞惊做了什么不对的,直接可以挨一顿全京城的骂。”
“……”唐烈香很想吐槽,她觉得唐能可能对霍凌霄选的人有意见。
算了,毕竟是拿霍凌霄当亲姐姐看的熊孩子,说什么都不足为奇。
她紧跟着就听到织女继续说道,“这个建议当然被阿绫给否决了。她说再举行一次在我们这些人的见证下,正儿八经的婚礼,是为了给狄飞惊一个回应,给六分半堂一个体面,而不是为了向京城中炫耀。若是放在三合楼或是艮岳,那岂不是再进一步就该放在上清宝箓宫了,没有这个必要。”
“说到上清宝箓宫……”吴其荣在一边听着插了句嘴,“剑君的意思是当时还没来得及料理后续的事情,她如今还挂着个执掌神霄上院的名号,神霄上院还好说,神霄下院在全国各地的数量却实在不少,要解决不是三两年能做到的。”
吴其荣套了个“吴道长”名号混入过上清宝箓宫,对其中的情况要比其他人知道得清楚。
对边关的战事结束得快并没超出霍凌霄的预料,说白了上面有个昏君,国力衰弱简直再正常不过了,辽国就是这么个情况。
而对金国,都出动了这么多的中原武林好手,跟用孙青霞那个“腾腾腾”的火器去打人家拿着个石头当武器的小孩子又有什么区别,总之就是很欺负人。
但神霄大教不同。
这毕竟是个上有所好,更与统治阶级神霄化的学说结合在一起的东西,赵樾能够顺利继位其实还要多亏了这种思想随着神霄下院的势力范围拓展,而让祥瑞之说能让人接受。
但正如赵樾要在兴建英雄志碑铭的时候表达一番对艮岳园林的批判,在对神霄大教的态度上,他也必须要努力扯开其根深蒂固的影响。
这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或许在霍凌霄所说的等他到十六岁的这个时间之前,在他的执政生涯的第一阶段,他都得致力于解决这个问题。
“也算是对他的考验吧,”霍凌霄对此是这般评价的,“他没这个亲自面对外敌的机会,总需要一点磨刀石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更不能永远都托庇在我们这些指导者的羽翼之下。”
不过现在赵樾要如何行事并不是今日的重点。
他苦于不能出宫破坏规矩,无法亲自前来参加婚礼,着人送来了一份贺礼。
那是一块由他亲手经人指点后打造的丹书铁券。
这块免死铁券与他父皇的不太一样,在边角上还认认真真地雕上了他的名字。
按照赵樾随贺礼附带的信中所说,老师不愿意接受父皇的长生丹书,却一定得接受他的。
毕竟这是他执弟子礼的证明。
在背面还写着,若是他有朝一日执政有错漏之处,便请老师用这块丹书铁卷来砸他的脑袋。
谁拿着都行,反正绝不怪罪。
赵樾颇为可惜看不到婚宴的盛况,只能在皇宫中着人送来了婚礼当日的消息。
而参与此宴的宾客看到的,便是一场名侠云集,天下第一流的婚礼。
去年主持婚礼的司仪一听说又是六分半堂的差事,当天就扛着包袱跑路了,导致接下这个任务的新司仪相当不理解对方为何会摆出这么一副大受刺激的样子。
他所看到的,分明是一对异常登对的新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新娘的发色有异,却也无损于她身着嫁衣之时,嫁衣之上的珠玉璎珞都成了她盛极容色的陪衬,而那位新郎,在踏入不动飞瀑的那一刻,将原本低垂的头抬了起来。
“我记得他这个大弃子擒拿手只有在功成之后才能偶尔抬头。”方歌吟摸了摸下巴感慨道,“按照这个打算在婚礼全程抬起头的架势,对他来说负担很大的。”
狄飞惊并不在意这个,他一向对自己狠得下心。
他只是想让自己在这样的场面下,能让人将他的模样与霍凌霄的一并记住,
更是要让他自己记住今日的每一刻所见,将这场于他而言无疑有着重要意义的婚礼,永远铭刻在心头。
堂前花灯堆叠盛放,堂上宾客大多一道在东北边塞之外抗击过金兵,也都是熟悉的面孔,更在此时一个个投来了祝福的目光。
这一次没有在拜天地之时的夺命一剑。
雷媚在这会儿逗着个红衣姑娘玩。
狄飞惊认得出来,那是洛阳王温晚的独女,此前被以京城中将多有动乱为由,被送回了洛阳,现在战事平定,又嚷嚷着要出门历练。
温晚实在拗不过她,便把她也带来了,只是她发现自己好像跟此地有些格格不入。
原本她这小寒山燕的名号怎么都该有人说起了,谁知道雷媚只一句“你不在英雄志上”就把她的路给堵死了。
这一次也没有在重压胁迫之下的交杯酒。
狄飞惊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了紫金钵上,龙凤呈祥的图案铺在紫金钵之下,他伸手举杯。
在这个让他的呼吸并不觉得太舒服的抬头中,他正好能看得清霍凌霄的每一刻眸光变化,更能清晰地捕捉到她在举杯而起的时候,流露出的笑意。
这确实是一场他梦寐以求的婚礼,来作为他们喜结连理的见证。
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有某个很有眼力的家伙,把他给捆了才送进的洞房。
他和霍凌霄站在一起,对着堂上来宾举起了酒樽,当日在此地她说的是与诸君共勉,今日却是不再有山河破碎危机之下的不醉不归。
在黄昏的光影中,穿堂而过的春风中,依稀已经混杂进了不动飞瀑之外林花盛开的芳香。
“我刚才跟赫连小侯爷聊了两句,他说再过两个月他和息城主的好事也将近了,其实他们去年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之前先是因为抗击辽军金军的战役,又是他想着要替息红泪将当日毁诺城破后流离在外的姐妹找回来,重建毁诺城后再举行婚礼。”霍凌霄说道,“这几个月来他就是在忙这件事,好在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做,捕神从塞外回来后,带着张五和廖六也来了,说是要赎罪。”
“赫连小侯爷倒是很有担当。”狄飞惊回道。
赫连春水和方应看算起来都是京中贵胄,也都用的是枪,但这两人之间还当真是天差地别。
但今日是喜庆日子,还是不提某个人为好。
“殷乘风和伍彩云,还有那边跟着长孙飞虹来的孙摇红和公孙扬眉,大约婚事也就在今年了。”霍凌霄又说道。
狄飞惊觉得她的语气有些奇怪,这才发觉她的眸光中多了点迷糊朦胧之感,似乎是方才被灌多了酒,显出了几分醉态。
她平日里常以真气化解酒劲,昔日楚河镇上那么重的酒气都不曾醉倒,今日却破了例,可见是当真心情很好。
狄飞惊的唇边也跟着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缕笑意。
“那么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霍凌霄又问道。
她其实还挺想扯过他的领口来问这个问题的,但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还是给狄飞惊留点面子为好。
狄飞惊微微一怔。
有,如何会没有。
这些接踵而来的喜事让人忽觉这汴京城中的春日当真是春日,而非是一种对他而言一度已经漠然的季节更替。
而他也有千言万语想在这一场仿佛是弥补也仿佛是为了圆满的婚礼中,对着他心中挚爱言明。
但他只是用很轻声也让人觉得陌生的语言说了句什么。
“在这个时候显摆你学的契丹语……算了,总会从你这里听到实话的。”霍凌霄摆了摆手,又走向了朝她敬酒的唐烈香。
在背对着这身着红衣婚服的青年的时候,她的面上闪过了一丝更为真切的笑意。
她不会告诉狄飞惊,其实任何语言对她来说都并没有区别,否则她如何有可能在到达此地的时候尽快融入。
所以狄飞惊这句用契丹语说出,本是不想让她听明白在说什么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与用汉话说出来的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他说的是——
【若你还需遇见下一个有缘人。
我愿此人与你在初遇之时便志同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