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清沐殿内。
昭觉此时坐在主殿内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时日伴随着炎炎烈日,她的绘画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自她突发奇想卖画到青楼红馆之后,如今这生意可谓是越做越红火,银子滚滚而来。不过,画能卖得这么好,还得多亏了林玠和觅辰。
说曹操曹操就到。
昭觉抬眼就看到一人沉着面色,大步流星地迈入殿内。
“你看看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成何体统?”一幅画被丢到一旁的案几上,画上的内容更是让这夏末的天气都香艳上了几分。
“你怎知是我画的?”
“若不是被我偶然间撞到,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哎呀,好觅辰,作为我的好挚友,好知己,难道不应该小小地牺牲一下么?”昭觉搓了搓手,讪笑道。
“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子里一天天的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这些个伤风败俗的画竟然还会在京城中被人捧上天,简直是荒谬至极!”觅辰皱起了英挺的眉,眼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闲来无聊而已嘛。”
“你如今竟还笑得出来。我倒是罢了,要是让那林相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放心,画中人物特征我均已设法隐去,而且他应该也没那个闲工夫看到这些。”
“行了,这件事我暂且先不追究了。”觅辰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只是,你画也就罢了,为何要打着那流觞公子的名号?”
“这个嘛,我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那你可知晓流觞公子是何许人也?”
“北炼远,南流觞,公子世无双。这流觞公子乃我胤国第一公子,我自是知晓。”
“知晓还这般胆大妄为,这流觞公子胤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竟然还敢在胤国国都建陵打着他的名号画……画这些东西。”
“那又如何,流觞公子善书画世人皆知,借他名号一用岂不是能令我的生意更加红火?”
“你还笑得出来,流觞公子府中门客众多,你可曾想过万一此事传到了流觞公子耳中可如何是好?”
“我正是要让这事传到他耳中。”
“你这是……为何?”
“我自有我的目的。可以说,这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
“同我也不能说?”
昭觉瞅了他半晌,叹气道:“罢了,告知你倒也无妨,”
“我之所以卖这些画,除了赚银子以外,主要还是想要引得那流觞公子不请自来。”
“你引他来意欲何为?”
“我需要他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或许我也可以帮你。”
“不,这个忙只有他能帮。”
“到底何事?”
“我需要他帮我去寻一个人。”
“何人只有他才能寻得?”
“不过是我的一个故人罢了。”昭觉慢慢收起了画卷,缓缓道,“此人远离庙堂,常年浪迹于浩瀚江湖,若想寻得此人,须得江湖中有声望之人方能做到。”
“而这人便是那流觞公子?”
“不错。流觞公子府中门客众多,眼线遍布江湖,江湖之事可谓无所不晓,江湖中人亦是无人不识。”昭觉定了定,看着觅辰说道,“所以这个忙,只有他能帮我。”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多过问了。你只须记住,往后遇到任何难处,都可来寻我。”觅辰眉目温和地笑道,“至少,如今我还是这胤国的太子。”
“谢谢你,觅辰。”昭觉眼神一片湛然,定定望着他道,“不过,你也无须担心,我还算懂得一点自保的本领。”
初秋,建陵城中。
商铺林立,车水马龙。
沉香指着糖葫芦喊道:“老板,这个,来两只。”
“好嘞。”
沉香拿着糖葫芦转身,便见到了一个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人只着青色广袖,墨发随意散落在胸前,只余鬓边各一缕发丝以同色发带简单束于身后。若是略去他那双如鹰般的眼眸,这一身装扮倒是显出一股素净雅致之意,如同京中的簪缨世族一般风流恣意。
只见他缓缓朝自己走来,站定,神情淡淡地左右逡巡一番。沉香忽然觉得自己也定住了一般,竟是想动也动不了。
“奴婢参见丞相。”
“你家小姐呢?”
“小姐……小姐她……”
“在何处?”
“回丞相,小姐在……醉仙居……”
这三个字一出,话音未落,便听林相冷哼一声,转身便拂袖而去。
醉仙居,雅间内。
“来,小青,尝尝本公子剥的葡萄甜不甜?”
“哎哟,小柳,你别吃醋嘛,本公子自罚一杯如何?”
此刻昭觉正搂着小青和小柳纵情酒色,乐不思蜀。
小青,小柳就是她在这醉仙居里最宠爱的两个小倌了。瞅着他俩细滑的脸蛋和妖娆的身姿,昭觉当下作了个决定,以后也要为他俩画一副美男共浴图。想到那即将滚滚而来的银子,她又忍不住捏了一把他们俩的脸颊,那个嫩的呀,真叫她自惭形秽。
“公子真坏……”
“本公子还有更坏的呢,还要不要试一试呀?”
昭觉唇角邪邪勾起,视线一转扫过雅间门边立着的那人,旋即一怔。
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见过此人了,当即脸上的表情几不可闻地变了变,转而又变成了讪笑。
“林公子,好巧。”这人竟也不顾自己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地方。
“叶昭觉,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林玠视线下移落在她捏着身旁男子脸颊的纤细手指上,冷声道。
“这里,自是醉仙居咯,只是在下竟不知,林公子也好这一口。”昭觉勾唇一笑,眼波流转间竟有一股风流之意。
“哦,那你倒是说说,本公子好的是哪一口?”林玠移步走近她,不动声色地推开了靠在她身上的男子。
“听闻林公子年近二十二仍未娶妻纳妾,你说你好哪一口呢。”昭觉眼珠子转了转,轻笑道,“不若今日就将我宠爱的这两个小倌借你一天吧。”
“啊……公子不要啊……公子一向不是最爱小青么。”
“是啊,小柳只想要服侍公子,其他人都不要。”
“闭嘴,都滚下去!”
似乎是意识到了来者不善,两人一惊,知趣地退下,还顺带关好了门。
“丞相这般凶,要是吓坏了我的人该如何是好。”此时雅间内只余二人,昭觉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
“那本相赔你可好,”林玠俯身欺近她,轻慢道,“不知依郡主之见,是那些小倌好看呢还是本相好看呢。”
“那自然是小青小柳比较美了。”
“如此便请郡主将就一下吧。”说罢一手揽住了她的纤腰。
“丞相要做什么?”昭觉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在这醉仙居内,两个断袖自然是做该做之事。”
还未等昭觉答话,另一手便捏住她的下颌,随即闭上眼吻了上去。
昭觉想要挣开却被拥得更紧,后背靠着桌子,被磕得生疼。然而唇上的触感,却异常的缱绻旖旎,好似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一般,细细地**着她的唇瓣。她试着挣扎了一下,不料他的舌尖却趁机伸了进来,随即扣住她的后颈,不容分说地加深了这个吻。
当林玠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眼神却是一派清明。她似乎,从始至终都睁着眼,冷冷地看着他。
心下一凛,手轻轻地放开了她。
未曾想她却兀自轻笑起来,笑得百媚丛生。
“丞相三番两次如此这般。”昭觉嘴角擒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轻慢道,“莫非是心悦于昭觉?”
林玠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旖色早已散去,只余下一双眸子,幽深如潭。
“心悦又如何,不心悦又如何。”他一字一句道,“普天之下,只要是本相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昭觉闻声敛眸看他,这一刻,她似乎窥探到了他的野心,只怕是比她之前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一时间,两人皆是沉吟半晌,各怀心事。
直到雅间的门被推开。
“不好了,小姐,奴婢刚才把你的这幅新作给云老板送去,不料却被退了回来。”沉香冲进来,见到林玠,身形蓦地顿住。
“沉香别急,慢慢道来。”
“云老板说接到一个自称是流觞公子门客的警示,说是有人冒充流觞公子……作庸俗之画毁其清誉。”
“如此最好,正中我下怀,行了,你先下去吧。”
看着沉香不解地退下,昭觉欣喜地转过身,不料那林玠已径自拿起桌上的画细细端详起来。
“不知道他人之物不能随便乱碰吗?”
“本相想不出,谁还比本相更有资格看这画。”说着便把画摊到她眼前,一贯平静的声音都染上了薄怒,“只是,郡主可否告诉本相,画中二人这是在做些什么。”
“丞相看不出么,那是兄弟二人在共浴呀。”
“那郡主可否指教,此人的手放在何处?”
“丞相说是何处便是何处咯。”
“那这画中之人,本相怎得觉得十分眼熟呢。”
昭觉终于举了白旗:“丞相,昭觉是觉得您和殿下生得好看才情难自禁创作了这些,不过我在作画时已设法隐去你二人特征,旁人是绝对不会认出来的。”
林玠不动声色,垂眸不语。
“那大不了,赚的银子我分你一些如何?我七你三?”
“……”
“那再不然,五五分成总可以了吧。”昭觉拧着拳头纠结道。
“叶昭觉,有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傻又如何,装傻又如何。”昭觉学着他方才的语气,一字一句道,“在这乱世之中,只要能活下去,又何必去计较那么多呢。”
眼前的人闻言无奈地喟叹一声,终是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