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爷的大儿子瞪眼道：“高福子，你个草包不识好歹，当初要不是老爷借了你钱给你媳妇接生，你儿子能长这么大吗？至于地，咱们有当时签的字据为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想反悔不成？”
“呸！你们把我家地抢走了，粮食不够吃，去年孩他娘为了省口吃的给我们爷俩生生饿死了！这人就是你们杀的！”
“高福子，你别血口喷人！仗着一群贼配军就神气起来了，告诉你，这马家庄还就是我们马家的，等这些贼配军走了，老爷我有的法子治你们！”
大少爷此言一出，平日里没少被此人欺压的百姓顿时气势减了不少。
往日每次收租子都要死人，要么是交不上租子被他们马家养的打手活活打死，要么是还不上债被活活逼死，一家人都吊了房梁。
“你们这些泥腿子，平日里一到干活就各种偷懒。又懒又笨，被饿死是活该，反倒怪到我们头上来了？”马家老爷们乘胜追击，二少爷也迫不及待的开口。
这一番话让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庄稼汉们不知道怎么反驳。按照他们所说的，这一切好像真的是他们的错。
毕竟欠债有欠条、买卖也有字据，他们高利贷利息高，也是自己愿意摁手印画押的。可是农民的苦都在身上，谁人都看得出来，如果说这里面没有问题，他们也不用忙忙碌碌拼死干了一年还填不饱肚子了。
李自成冷哼一声：“你们受了那么多租子，穿的这绸缎貂皮，你们可曾干过一分农活？这一天到晚吃的饱饭，有那顿饭是你们下田干活收出来的？既然没有干活，你们又凭什么夺走咱们乡亲一年到头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巧取豪夺乡亲们赖以生存的田地？”
“军爷，你是个明事理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我们这里都有字据田契，要说不公，该是我们说不公才对！大家乡里乡亲的，谁家有难我们都帮一把，可没想到却被反咬一口，硬把他们又笨又懒造成的后果赖在我们家头上！我们找谁伸冤去啊？”
“就是，要告我们也应该去县衙，你们把我们绑了在这里算是什么？滥用私刑，我们可以找你们长官告你们的状！”二少爷桀骜不驯的道。
“告老子的状？”
李自成一瞪眼，一脚踹翻了那神气的二少爷，又连续追加了几拳，直到把那二少爷脸上打的满脸血才停下道：“要告老子的状，老子给你机会，待会儿和你兄弟老爹一块上路，到阎王爷那儿去告老子吧！”
李自成的手下哈哈大笑，戏谑的看着那二少爷，像是看一个白痴。
马老爷和那大少爷知道这次真碰上硬茬子了，但是他们一辈子神气惯了不习惯低头，死到临头了这时候还在流着冷汗强撑。
“没啥好说的了！你们这些地主老财心都是黑的，坏透了！鱼肉乡里还狡辩！来人，把他们的心肝都给我挖出来，看看到底有多黑！”
“挖出来！挖出来！”
百姓们群情激奋，如果不是李自成手下的兵拦着，刚刚这几个地主老财就被打死了。
“军爷饶命！我们愿把侵占的土地都还出来，字据、欠条也都算了！所有欠款一概购销，租子以后只交一半就行了！”
李自成冷笑着道：“哦？还想着收租？”
马老爷和大少爷愣了愣，艰难道：“不收……不收也行，以后这租子就交给军爷您了！您来收！我们家在庄子东边还有一片好地，也给军爷！”
“给老子有什么用？老子就从这儿过，用不着你的孝敬！”
李自成将手上的血在大少爷和马老爷身上擦干净，冷冷道：“你欺压乡里的欠条、字据都在哪？拿出来！”
片刻后，一个黑色箱子被抬了过来，所有高利贷的账本还有欠条都在里面，当着地主和众多百姓的面，李自成将之付之一炬，连箱子都烧了。
“乡亲们，这些人就交给你们处置。你们自个儿庄里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我黄娃子家在四五千里外的陕西，今天就是从这路过，打抱不平。今天你们有什么苦什么冤都可以报，等老子走了，就爱莫能助了！”
众人哪有不谢的意思，纷纷表示让李自成拿走一部分地主家的粮食金银等，李自成没有推辞，让人拉了几车粮食回去，至于金银银两他一概不要，只要体积小同等价值更便于携带的金子。
马老爷一家的命运在李自成离开小院后就注定了，愤怒的百姓将那些黑心肠的老爷们全都剖腹割心，以祭拜自己被逼死或害死的亲人。
至于女眷，李自成召回手下士兵时他们身上沾满了鲜血，李自成没有问那些人的下落怎么样了。只是严厉告诫他们除了恶贯满盈的恶霸地主，其余无辜平民一概不许欺杀。
他这个把总当上不久，真正服从他的还是很少，大多还是靠着官级服人，许多兵痞兵油子根本不服管教，更何况乱起来了根本没人管得住这些，就算是总兵来了也只能保持方圆十丈以内的清净。
带着人回到驻地，参将王国正怒气冲冲的抽着晚到的士兵，几个士兵被绑在树上抽的浑身血淋淋的，几乎要被抽死。
李自成出现后，王国的怒气立即从那几个士兵身上转移到了李自成身上，扔下鞭子瞪着眼来到李自成面前道：“李自成，你昨晚去哪了？为何夜不归宿？”
“兄弟们肚子饿，又不给发粮饷，我带着弟兄们去找吃的了！”
李自成毫无畏惧的和王国对视，如果给粮饷的话，他会像以前在驿站一样听话，但不给粮饷还要他卖命干活儿，没打人已经算是成熟了。
“粮饷什么时候发是老子定的！你一个小小的把总也敢插嘴？你娘的，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提拔你当上这个把总的！”王国一把抓住了李自成的领子，瞪着他大吼。
李自成身后几个关系好的士兵见到李把总被将军抓住，想起昨天李把总冒着夜不归宿的罪名带他们找吃的事情，不由得愤怒起来。
有几人不顾自身安危，大声叫道：“谁给我们吃粮谁就是我们的头儿！将军你把持着粮饷不给我们发是什么意思？”
“我们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不给粮谁给你们卖命！去他娘的狗朝廷，不给老子吃饱饭天王老子也别想让老子帮他卖命！”
“还有我们的安家费呢！我们去京师来回上万里路，那东边的鞑子人高马大，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不给我们安家费，我们死在战场上家里人怎么办？要么给钱要么给粮，都不给老子**娘！”
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动了起来，不论是李自成手下的兵还是其他军官手下的兵都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目光不善的盯着王国还有其亲兵。
众多军官本来有不少向着王国的，可想起有几年没见过粮饷长什么样了，面对手底下人的暴乱，他们也当看不见一样站在了一边。
王国想让人下去弹压，可自己的亲兵已经被吓傻了，根本不敢动手。
他们在人手底下听差，也知道察言观色，这种时候下去弹压，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他们自己。
“反了！反了！你们都反了不成？”
王国松开了李自成，后退几步，他也有些怕了，眼看越来越多人围上来，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实，不拿个说法是没法走出去了。
“反了又怎的？不反的时候也没见一分银子！他娘的这么大雪，大过年的时候都不让我们进城！等不了到京师，在路上就冻死饿死了！”
王国脑门上冒出了冷汗，他稍稍镇定了一下心神，语气颤抖道：“各位弟兄，咱们粮食有限，巡抚大人根本没有拨下来多少粮食和军饷。这些军饷要等到到了京师才能发，你们现在就要闹，到了京师就一份银子没有！”
“去个屁京师，给钱，我们要回家！”
“对，给钱，我们要回家！”
王国咽了口口水，语气坚决道：“想要回去的尽管回去，你们回去就是逃兵，回去一样跑不掉，你们的家人也跑不掉！至于银子，那是发给到京师勤王的兄弟的，想要银子的就跟我去京师，不想要的尽管走！本官绝不强求！”
“**娘！老子陪着你跑了这上千里路，不给银子算什么？发饷！”
“发饷！”
“发饷！”
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惊动了县城里的百姓，衙役将外面军营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县太爷。
金县县令忙从县衙来到了城墙上远眺不远处的勤王军大营，雪地里无数士兵正在成群结队的往大营跑，营中不断传来吵闹声。
看来的确是出事了。
“弟兄们！咱们当兵就是为了吃口饭，今天王国这狗日的不给咱们发饷！咱们就自己发了！”
李自成恰到好处的喊出了这句话，因他是第一个顶撞王国的军官，又刚刚带着手下找粮食填饱肚子，已经积累了人望，这句话喊出来之后，李自成瞬间就成了这支勤王军新的首领。
几千士兵目光灼灼的看着站在高处的李自成，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们知道，马上就要发饷了。
对于只为了吃口饱饭的他们来说，他们不在乎领兵的是谁，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跟着谁。
“发饷——发饷——”
“反了！你们这些杂种，都反了！”
王国无力又愤怒的站在中间，像是个没了爹娘的孤儿，无依无靠。
三千字大章，第二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