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在北港步步高升,一路升到了旗队长,更是当了郑芝龙的兵务堂堂正郑芝龙的助理,协理兵务堂的政务。
结果崇祯年以来,北港大量派出刺马卫前往大明以及南洋东洋各地进行情报收集,同时在明商贸易公司中担任职务,帮助公司开拓市场。
而山西、陕西作为内地直接和塞外接触的地方,边境贸易繁荣,是公司重点开发的地区。因此他和其他几个旗队长被一起派到了九边附近开展贸易,同时收集情报。
本来这些事情其实是都察堂下刺马卫做的,但是随着公司的贸易区不断扩张,刺马卫的人员需求增大。这样一个机密组织不可能相信一些仓促加入的人,培养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又需要很长的时间,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跟上人员的需求。
因此大量的原战兵营、勤卫营、民政司等表现优异的旗队长、鸳鸯队长等背景清晰的基层长官被举荐加入了刺马卫,在北港刺马卫的魔鬼集训一个月后便被派往了各地。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曾经的刺马卫队员张楚。
他之前在澳门立功之后转到了执勤队,但这时候需要人,他不得不再次回到了刺马卫之中。
而且让他更郁闷的是,他才刚刚成亲两个月,娶的还是东番民兵委主任、兵务堂副堂正刘五的女儿,可以说是前途光明。
虽然他知道把他派到万里之外的九边也有锻炼他的意思,但这几年的时间要面临和妻子的两地分居,还得随时面对战乱和危险,这样的日子他实在发愁。
“你只要忍耐几年,等到把你调回去的时候,那营长都打不住了!至少也是个团长!民兵司的司正也说不定!”和他一同到来的刺马卫旗队长陈星华安慰他。
张楚苦笑,他离开的时候,妻子刘芸不知道有没有身孕,如果有的话,等他回家,孩子应该都能下地乱跑了。
就在这时,驻守在米脂县的刺马卫据点传来情报,称上面着重吩咐监视的那个黄娃子,已经被驿站辞退了。
“我听过这人,这人倒也算是个豪杰,只不过脾气不好,处处讲义气。可在朝廷里供职哪里是讲义气的地方,这人肯定是被赶出来的!”陈星华道。
张楚点点头,把情报焚毁道:“你还真猜对了!张爱水说,这个黄娃子不仅丢失了公文,还辱骂了上官,加上朝廷现在开始裁简驿站,他那天正好撞刀口上了。现在在家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每日和妻子斗嘴呢!”
“这样一个人,有何特别之处?真不知道上面是怎么想的!”陈星华忍不住叹道。
张楚正色道:“陈旗队,你我身为刺马卫队员,上面吩咐下来的事咱们照着做就行了。千万不要妄自非议!这是咱们交情深,我才告诉你,以后万不可说再说这种话!”
陈星华被提了醒,脸色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他是和张爱水一批被提拔的,远没有张楚的资历深。
并且张楚是真正凭借在刺马卫立功升上来的,比他们的旗队长更有分量。
也无怪乎连兵务堂堂正刘五都把女儿嫁给他了,光是两情相悦可不行,没有那个本事,刘堂正肯定不会招他当金龟婿的!
现在刘五的女儿刘芸是扁鹊医学堂里的护士院院长,刘五的女婿在刺马卫,刘五一家虽然人少,但是个个身居高位,以后的飞黄腾达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这样的未来,任何一个见到张楚的人都想要结交一番。
“我们来了一年,和晋商也较劲了一年。这里靠近塞外,晋商把持着边境贸易,我们虽然现在占据了国内的市场,但是长城以北的市场我们暂时还无法插手!胡部长已经催我们了,今年秋季之前,必须要把市场深入到长城以北!”
张楚看着最近收集来得情报,想要往塞外扩展的队伍无一例外,全都触了霉头。
不仅如此,在不少商队里都遇到了抢劫的事情,那些乱军或者是土匪或者两者根本没有区别,商队里满载货物,又有粮食又有钱,这些亡命之徒很难不动心,就连一些守关的边军,都想动他们。
这一个月已经发生了五次被抢的事件,这已经是这半年来最少的一个月了。
“可是我们的货物根本很难出关,那些晋商都是和守关将领勾结在一起的,晋商的东西给运出去,咱们的东西就不给出去!”陈星华皱眉道。
张楚冷笑一声:“无论是拦路抢劫的,还是明着暗里要好处的,其实都不过是为了钱。他们晋商之所以能过关,靠的还不是钱?那些守关的将领多半都是在其中有回扣的,咱们的货出去了,他们的回扣就少,怎么可能让我们出关?”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也要给他们回扣不成?可是有晋商在前,咱们怕是要被吃更多回扣,咱们的东西大老远运到内地已经增加了许多成本,再加上回扣,咱们怕是赚不到钱。”
陈星华算了算,目前他们的货物是从松江府、苏州府,或者是北港运来,路途遥远,运输成本高。这还只是水路。
这些货物先是运到天津港口,然后由北直隶刺马卫负责的北直隶贸易区进行销售,其中留下的一小部分货才是他们的。
想要将这些货从天津穿过太行山来到山西、陕西、甘肃等地,那是千难万难,一路上成本又增加了多少。
这么算下来,他们卖的一些便宜货物其实都是赔钱卖,作为吸引顾客的噱头。真正赚钱的只有一些贵重的,如丝绸等。
这么算下来,他们原本就在边塞地区赚不到多少钱,加上土匪抢,乱兵勒索,几乎处于不盈利的状态。
要不是他们的松江布畅销,现在已经彻底占据本地的棉布和丝绸市场,他们早就已经亏损了。
现在还要给这些官老爷们送钱,他们本来就勉强维持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下去了?
到时候北直隶刺马卫的分部长胡樘要是怪罪下来,他们这升迁的美梦可就要结束了。
这一年多在这里受的苦也是白受!
“工商司司正孙盛先生前段时间来北直隶视察,已经给我们出了主意。“张楚淡淡道:”这些边军将领平日里军饷并没有多少,有回扣拿自然不会拒绝。无论咱们出的钱是多是少,他们肯定都会帮咱们出关。
“但是出关只是困难的一方面,晋商多次出关做生意,在边境贸易这方面,他们比我们更轻车熟路。我们贸然出关,其实依然还是失败。”
张楚看着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目光狠厉道:“要想打败晋商,就只有一剑封喉,彻底打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站不起来。否则凭借着他们在塞外的人脉,咱们人生地不熟,是斗不过他们的!”
“孙盛先生要我们如何做?”
“既然我们的生意不赚钱,那我们不妨直接把生意送出去!吃回扣毕竟吃得少,我们直接把回扣送给那些守关将领,这种利益,你认为他们能拒绝吗?”
“什么?”陈星华大惊:“这怎么能行?我们辛苦一年才在这里立住脚,凭什么要送给那帮官老爷?”
“当然只是送一部分,这就够了。我们要逼他们在晋商和我们之间做出选择,选了我们,就不能选晋商。我们要在长城这里,就把晋商的喉咙掐紧,不让他们出关一步!”张楚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陈星华下意识的缩了缩头:“张旗队,这样晋商肯定会狗急跳墙的吧?万一他们急了……”
“急了怎么样?陈旗队,你是不是在公司里待久了,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了?”张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陈星华其实说到底还是个雏儿,在北港虽然参加考核通过了旗队长的测试,但是他并没有实际指挥过任何一场战争,唯一参加过得战争还是几年前的澎湖保卫战。
说到底,他其实对这种杀伐的事情有些畏惧,毕竟他还没有实际经历过腥风血雨的战场。
在北港在多演习,终究只是演习,不会伤及人命,流血都是不常见的事。
自然没有张楚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真正实力派有杀气。
“不——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星华有些虚心的回答。
张楚点点头:“很好!陈旗队,刺马卫的队员绝不是商人,而是军人,这一点你一定要记清楚!”
“是——”
陈星华行了一个大同式的捶胸军礼,目光坚定。
另一边,黄娃子的安逸日子并没有过几天。
他父母死后,他就没了生活来源。还好,父亲还在那几年帮他娶了媳妇,让父母死之后不至于只剩他一个人。
可是除了老婆,家里也没地,去年才好不容易找了个驿卒的活儿,结果干了一年就被人给辞退了。
为此,他在家中被老婆念叨了几个月,后来干脆不回家了,整日便是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最近,他在外面逛的没趣了,才施施然拖着一双破草鞋回家来。
“金儿!你当家的回来了!快把家里的吃的端上来,老子饿了!”
还没进家门,黄娃子就叫了起来。
然而,回应他的并不是妻子的声音,几个壮汉从他家里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黄娃子道:
“黄娃子,正说着你呢!你就来了!我们老爷正找你呢,你欠我们家老爷的钱,什么时候还?”
“还不掉就把你老婆卖了先还一部分!”
第二更,每章都是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