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棠从卧室出来,晏渡神色依旧不虞,脸色甚至比昨天更难看,他昨晚没回房间,在客厅沙发上搭着毯子过了一宿。
他单手抚上额头,修长的手指盖住双眸,眉梢是藏不住的困倦,要不是嘴角下压的几个度,周棠真会误以为他在睡觉。
周棠叹了口气,走近身,帮他把毛毯往上拉,防止他感冒。
晏渡懒懒地翻了个身,只留了毛毯的一角还搭在肚子上,察觉到周棠轻微的动作,他撑着胳膊坐直,神情散漫,黑眸里蓄着些朦胧不清的神色,没由头地来了句: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周棠拨开他的手背,贴上他额头,问:“你睡傻了?”
晏渡顺势拽过她腕骨,很轻地在她手背留下一吻,温柔又缱绻,他温声:
“我觉得这样平静的日子也很好。”
周棠身子一僵。
要不是手机上,周亭月还在不断给她发着垃圾骚扰短信,她差一点就把眼前美好的景象当真了。
【回复我,别不回我话。】
【你是不是玩不起?要不然就是害怕了,你说啊!别像缩头乌龟一样不回消息!】
【……】
周棠不知道周亭月哪里来的那么多耐心,一个接着一个发来消息,就算她拉黑后还有下一个,不依不饶。
周棠再一次把电话号码拉黑后熄了手机屏幕,把电话收起来装进兜里,听着晏渡的甜言蜜语,讽刺道:“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闻言,晏渡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只留给周棠一个冷漠的背影。
哦,这样才像他。
周棠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对任何事情都是泛泛。吵架也是,第二天可能就忘了前一天说的什么,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晏渡不一样,会默默记在心里,等到了时机就伸出爪子挠一下,伺机报复。
周棠可不相信这种人能过了一晚上就忘了昨天还在吵架的事实。
她照例去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悉心照样,花苞已经隐隐有了些即将绽放的趋势,压得枝丫下颤。
她兴奋地准备叫来晏渡一起看,但一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念头被她狠狠地压了下去。
临近晏渡生日,周棠送了他一对袖扣。
袖扣外饰银色镀层,圆润的蓝宝石优雅隽永,泛着幽蓝的光。
晏渡收下时只冷眼一瞥,暗嘲了句:“没什么用的玩意儿。”
“你竟然还懂这种东西。”
周棠低着头没说话。
但他下一秒就把丝绒盒子揣进了兜里,开口时漫不经心地道:“既然你都买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
只是后来,周棠总能在他袖口看到那抹蓝色的光泽。
晏渡生日当天是个周日,周棠刚好没课。
前一天晚上在家,晏渡电话一直在响,他连着接了一晚上电话,话里无非是第二天的party相关,话里话外都交代了晏渡一定要来,到时候会有一个大惊喜送上。
等终于安静了点,他把电话撂在一旁,反问周棠:“明天几点去?”
周棠怔楞几秒才反应过来:“我没说我要去啊。”
“我说的。”
蛮不讲理的回答,让周棠毫无招架之力,她随便扯了个借口,但马上就被晏渡识破,无奈下她只好答应晏渡晚上会来。
晏渡提前找人定做了一套西装,熨贴和度的西服,衬得身形更加修长挺拔,没了之前那股懒洋洋的散漫劲儿,整个人显得冷肃倨傲,颇有上位者的威视。
周棠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到晏渡不耐烦的声音:
“我不喜欢这种打扮。”
他说着伸手拽了下领带,扯开几颗扣子,露出两根精致的锁骨,顺着衬衫衣领往下,领口微敞,白皙性感,他又烦躁地整理了下衣襟。
“有点热。”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周棠心中生升起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她抬手遮住晏渡的半张脸,太像了。
只有耳钻不合时宜地泛着冷冽的光。
太别扭,反而不像他。
周棠皱了下眉,向晏渡提议道:“你把耳钻取下来。”
她继续解释道:“我觉得这样会好一些。”
“啧,还挺麻烦。”嘴上这么说着,但晏渡取下耳钻,放在桌上。
周棠垂眸,别过眼,不去看晏渡,因为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另一个人,她开始转移话题:
“那你觉得我今天穿什么比较好?”
“随便你,你爱怎么穿就怎么穿,我管不着。”
过了会儿,周棠从衣帽间穿了件蓝色雪纺裙出来,上边绣着精致的花纹,束腰勾出极细的腰身,蕾丝花边缀着裙摆,颜色素雅干净。
眯起眼盯着周棠看了好一会儿,晏渡才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舌尖抵住齿缝轻啧了声,仍然口是心非地嚷了句:
“还不赖。”
晏渡晚上开车来的,到了约好的地点,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严密的衣领让他实在难受,一路上总忍不住扯着领带,周棠几次帮他把衣服整理好。
进了停车场,晏渡刚把车停下,电话响了,他眯眼看着来电提示,接了电话。
听筒那边陈定珂的声音闷堵,边讲话边擤鼻涕,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把话说完:
“我感冒更严重了,今晚我就不玩了,生日快乐啊,礼物等有时间了再给你。”
“就你这破身体,歇着吧。”嘴上毫不在意地挂了电话,但晏渡嘴角很不自然地下压了几个度。
从停车场走出去,晏渡打开手机查看包厢号。
迎面开来一辆火红色的跑车,对着晏渡和周棠的方向狂按喇叭,一直响个不停。
看着熟悉的车牌号,晏渡突然眸色一沉。
他拉住周棠往身边拽,掰过她的脸望向自己,黑眸注视着周棠的脸,低头认真地说:
“我突然还想起来有东西没拿,你帮我回去拿一下吧。”
周棠不解:“你只要人去了就行吧,还有必要带什么东西吗?”
她转头,准备继续往前走,但没走出几步,又被晏渡再次拉了回来。
“就在茶几上,一个黑色的包,很重要。”
看着晏渡认真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周棠很轻地叹了口气,回他:“那好吧,我帮你回去找找。”
拿了车钥匙,周棠开车原路返回。
望着远处开远的跑车,晏渡眉头的戾气更重。
上楼进了包厢,晏渡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氛围。
“寿星来了,欢迎!”
“小晏生日快乐!”
进门是一阵欢呼,包厢内贴着的气球和彩带喜气洋洋,看着倒挺正常。
只是高启鹏被几人围住,表情很不自然,原本就肥胖的身体被几个人挤在中间,更显得憨厚滑稽。
见晏渡进来,高启鹏正要起身,但被身边一个壮汉摁住,他起身不得,只好朝着晏渡挤眉弄眼,试图传达什么信息。
见状,身边的一个壮汉抬手摁住他眼皮,用力往下压,似是威胁:“怎么着,眼睛坏了?”
眼球周围的神经被压得疼极了,高启鹏赶快挥了挥手,饶命般的道歉道:“不敢,不敢,我好得很。”
面对着这里陌生的面孔,晏渡也不讲废话,他问:“你是?”
一个壮汉扬了扬头,朝旁边的另一个男人递了递眼色,两人同时默契地开口。
“咱们听龚哥的话过来的。”
两人话音刚落,身后包厢门开了。
龚成凯从门外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他最近又瘦了许多,现在只剩皮包骨,颧骨外凸,凶神恶煞的长相,说话时两嘴滋咧,露出一双大门牙。
“哎呦,这得来祝你生日快乐啊。”
晏渡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薄凉的笑: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龚成凯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但仅一瞬就收敛起笑容,笑得阴险狡诈:
“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这排面够大吧。”
晏渡目光在落座的一群糙汉间扫视一圈,他十指交叉活动腕骨,骨骼发出清脆的声音,眸底闪过阴鸷。
他不知道包厢里有多少人是龚成凯带来的,真要打起来,他的胜算,难说。
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
周棠发来的:【没找到啊。】
晏渡愣了瞬,快速回她:【好好找找,就在桌上,找到了再过来。】
发完消息,晏渡赶快收回手机。
“行啊,这时间点都还能回消息,看来你很牛啊。”龚成凯仍不忘挑衅。
“咱俩是该做个了结了。”
稳住心神,晏渡长吁一口气,做好了开打的准备,和这群混子讲不通道理,只有拳头才能让他们信服。
“别误会,今天想来找你的不是我。”
话音刚落,龚成凯拍拍手掌,包厢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
看清男人长相的瞬间,晏渡瞳孔骤缩。
皮肤是病态的白,在包厢昏暗里更是白得惹眼,他手里端着蛋糕走进来。
黑色的身影闪过,和晏渡六七分相似的长相,他嘴里轻声哼着生日歌,锋薄的唇角弯起,嗓音如同淬毒般阴寒:
“生日快乐,亲爱的弟弟。”
但下一秒,他手一松,蛋糕掉落在地,满地奶油,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