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这是急火攻心, 外加头部受了外伤,这才昏迷过去。”杨府医面沉如水,犹豫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王夫人急切追问, “那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王夫人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这关乎她的身家性命,她岂能不关心?
她都紧张得心肝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老夫已经替老太太止了血, 也给老太太做了针灸。其他的, 等太医过来再说吧。”
他医术虽然还不错,但跟宫里的太医当然是不能比的。
还是让太医看过,再下定论为好。他对治好老太太, 并没有一点把握。
也免得落了自己的脸面, 反而不美。
毕竟他可是靠着贾家吃饭的, 万一让贾家人觉得他无能辞退了他,他再上哪儿找这么一家给钱多, 又时常有赏赐的大户人家。
不过,老太太这回遭了这劫难,往后想要怕是日子不好过喽。杨府医心有戚戚焉地想到。
贾母这个一家之长出事, 最先赶过来守着的就是两个儿媳妇, 其次就是孙儿媳妇李纨。
贾赦去外头花天酒地去了, 贾政则是去了工部当差, 这会儿并不是下职的时间, 所以不能第一时间赶来。
不过府里具已派人去找去寻。
想必要不了多少时间, 就能过来。
这边杨府医刚说完话没多久,外头便急冲冲来了一群人。
领头的是贾母身边赖嬷嬷, 来者正是与府上熟识的吕太医。
杨府医见吕太医来了,赶紧让出了位置, 让吕太医诊治病人。
吕太医话不多说, 打从来的时候, 他就听贾府的下人说了。说是老太太摔了一跤,额头磕了一个大窟窿,流了许多血。
那递折子的管事说得贾母像是马上就要归西了一般,吓得吕太医是马不停蹄,连背药箱的童子都没来得及叫。
自个儿背着药箱便颠颠地赶过来了。
此时看到老太太面色虽然的惨白,但气息还算绵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好歹,人还活着,而且呼吸还挺悠长。
吕太医首先解开纱布检查了老太太额头上的伤口,发现伤口并不是很大,而且已经止血成功。
心里头不由得松了许多,心说杨府医的这方面做得还是十分不错的。
伤口已经处理好,已经不用他费心思。
此时,伶俐的下人已经搬了椅子放在贾母床边。
吕太医顺势半坐在椅子上,摒除杂念替老太太诊脉。
片刻之后,吕太医的面色越发凝重。
诊过左手,又诊右手,完后又翻了贾母的眼皮子查看眼睛。
吕太医叹了一口气。
众人的心,都随着这一口气被吊在了半空中。
“老太太摔的这一跤,摔到了头部。头部是人体最复杂的部位,受到外伤,极其危险。”
“打个比方说,人少了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都能活,只是手脚不方便了些。而头部受伤的老太太,比那些断手断脚的可严重多了。”
这下,屋里一众人那是连大气都不敢出,面上已有悲戚之色。
邢夫人瞧了瞧太医,又瞧了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转头又看了看自己的妯娌,一脑门子的疑惑。
她接到通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摔了,且昏迷不醒。
事情究竟如何发生的,她还真不知道。
只听说是在王氏那贱人的院子中摔了一跤。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跌倒,毕竟老太太年纪大了,走路都需要丫鬟搀扶,一时没走稳摔倒,也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她怎么就觉得不太对劲呢?
然而邢夫人脑瓜子不甚聪明,一时之间竟然也想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过她坐冷板凳坐习惯了,且冷眼旁观事态发展就是。
说不得,就能窥见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其实邢夫人在的贾家存在感不强,甚至比不上王熙凤这个前儿媳。
连前儿媳都看不上她的那种。
所以日子过得特别憋屈,对贾母这个婆婆当然不会真心关爱。
毕竟,当初可就是婆婆带头看不上她的。
若是婆婆一开始就给她脸面地位,这些年她又岂会过得如此憋屈。
甚至,她巴不得婆母早点没了。
这样一来,大房二房一分家,往后她就是妥妥的当家主母。
即便是新儿媳进门,管家权也在她手上。
然后,可以威风一把,尝尝当家主母的滋味儿。
是以,邢夫人内心深处,也是不愿意贾母醒来的。
虽说贾母醒来,家中便还能挂着荣国公府的牌匾,但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大房一家子都被赶出了正房荣禧堂,她真的不贪恋这荣国公府的牌匾。
邢夫人坐在角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王夫人此时看见了邢夫人那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但今儿个却根本顾不上讽刺邢夫人。
“那太医,咱们老太太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醒过来后有没有对身体有碍?你上次说了,老太太不能大喜大悲的。会不会……”
后面的话,王夫人就是不说,吕太医也明白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难办的就是在这儿,老太太伤了脑袋,现在虽然止住了血,但是头颅中的淤血已经形成。老夫现在只能开活血化瘀的方子,尽量去除老太太脑中的血瘀。只不过……”
万事就怕后面的这个只不过。
但此时在王夫人的耳中听来,却犹如仙音。
她恨不得老太太永远昏迷不醒才好。
如此一来,才有她的活路。
翠儿那里她已经严禁她外传今天的事情。
至于其他人?鸳鸯看护不利,若是把她供出来,也绝对讨不了好。
否则当初她说老太太是不小心摔倒,鸳鸯也不可能默认。
且老太太在床上昏迷不醒,往后这偌大的荣国公府,可不就是听她一个人的。
管家之权也能完完整整的落到她手上。
如此一来,多从府里抠出点钱来,也能弥补贾敏这根线断掉的损失。
至于邢夫人想跟她争权夺利?
笑话,她连她自己那一房的事情都理不清楚,还想染指府中的事情?
做什么梦呢。
不过,要是邢夫人闹得厉害,给她一点又脏又累的活计让她处理就是了。
她这个人,好糊弄得紧。
这般一想,王夫人看着吕太医的目光更加炙热。
好在吕太医在宫里当太医,什么场面没见过。不然还真要被王夫人看得头皮发麻。
当然,他还以为王夫人孝顺,十分关心老太太才会如此紧张。
于是扯了扯嘴角说道,“难就难在这上面。人的大脑十分神秘。或许老太太脑中的淤血化开就能醒来,也或许化开之后还是醒不来。”
“一切皆看天意,也看老太太的求生意志强烈不强烈。”其实这就有点听天由命的示意。
对于老太太能不能醒来这个问题,吕太医不敢打包票。
若是打了包票说对方一定会醒来,结果对方没醒过来,贾家人还不得找自己算账。
他们太医这一行,实在是个高危行业。
无论哪个病患,都比自己地位高。
惹怒对方,极有可能为自己招来灭顶之灾,当初吴太医就是前车之鉴。
好在吴太医的了王家的帮忙,最后性命无忧。否则他怕是也心灰意冷,递了折子告老回乡。
所以有些不好听的话,就不用对着家属说了。隐晦地提一下,大家心里有数就成。
这话听得王夫人嘴角翘了翘,不过她立马压下了自己的嘴角,脸上全是愁苦。
王夫人变脸的速度极快,但还是被一直盯着她的邢夫人给发现了。
邢夫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眼花看错。
凝神再去看的时候,妯娌已经一脸悲伤,彷佛死了亲娘。
好家伙,泪流满满,伤心不已。
边上的小丫鬟看王夫人都哭上了,即刻也跟风哭了起来。
眼瞅着大家都哭了起来,邢夫人哪里还能置身之外。
真要是一点都不悲伤,一颗眼泪不流,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她。
尤其是妯娌,怕是能直接说她不孝,恨不得婆母早点死了。
反正这个把柄她是不会亲自送给王氏的。
于是屋子里也立马响起了邢夫人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然而邢夫人是干打雷不下雨,实在是流不出眼泪,便只能捂着帕子哭。
心里想的是,今天来的着急,没有准备。
等会儿找个空当,得让丫鬟给她准备一个沾了姜汁的帕子来。
否则,王氏这一关怕就过不去。
更别说自家男人,贾赦了。
邢夫人的担心其实不无道理,贾赦虽然为人不着调,但却极为孝顺亲娘。
否则当初让他让出荣禧堂给弟弟住,他要真不愿意,拼着不孝也不会让出来。
哪怕是夫妻感情不好,但贾赦还是不能得罪死的。
王夫人哭了一会儿,见太医已经写好了方子,便暂且擦干了眼泪,又问起太医,往后照顾老太太的时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吕太医很是耐心,一边说着,一边把注意事项全写在了纸上。
也省得贾家其他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问。
“若是想要老太太早些醒来,可以让老太太最喜欢的人多在老太太跟前说说话,说不得老太太一个激动,人就醒了过来。”
王夫人一惊,“老太太能听见我们说什么?”她还以为老太太昏迷了之后,便人事不知,什么也听不见了。
原来是能听见的?
太医极为确定地点头,“老太太只是陷入了昏迷而已,意识却是清醒的,能听到外头的动静。”
王夫人:“……”
可恶!
一时之间,王夫人还真怕老太太真的受到了刺激醒过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在老太太身边的人选,可是由她安排的。
可以安排老太太疼爱的人,也可以安排老太太恨的人。
既如此,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多过来跟老太太说说话就是了。
想必老太太一定会很欣慰的。
随后太医又交代了每天要为老太太按摩,往后他每日都会亲自来替老太太施针,并让弟子教府上的丫鬟,怎么按摩老太太的腿脚手足云云。
王夫人听得极为认真,就是邢夫人亦是如此。
交代好了事情,吕太医便打算离开回宫。
然而等他到了大门口,迎面来了贾政。
贾政急冲冲回来,此时一脑门子汗水,都顾不上擦。
“吕太医,吕太医,且留步! 我母亲现在如何了?”
吕太医是熟面孔,贾政一看见他,就知道是他替自己母亲诊脉,赶紧拦住人问道。
吕太医当然是把自己诊断结果,并往后注意事项都与贾政说了一通。
贾政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如丧考妣,“这可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说着说着,这眼泪便落了下来。
贾政是真伤心。
他从小在贾母跟前长大,母子情分非同一般。
平日里极为孝顺,也很听母亲的话。
当初荣禧堂那事儿,他本来是不愿意的。
可最后还是照着母亲的吩咐做了,当然他内心深处也觉得自己比大哥强。
只是抢在大哥跟前出生罢了。
现在老娘受伤昏迷不醒,贾政可不就是乱了方寸。
“母亲,母亲,我要去见母亲。”贾政回过神来,立刻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至于吕太医,人早已经离开。
贾母院子的净房中。
王夫人特意喊了鸳鸯出来。
“鸳鸯,老太太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知道了吗?”王夫人与其平静,声音冷然。
鸳鸯面色一变。
“二夫人,明明是您……”
然而还没等鸳鸯话说完,王夫人抬手便扇了鸳鸯一巴掌。
万夫人死死地盯着鸳鸯,“不会说话,就闭嘴不要说话。你若是的不识相,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老太太摔倒,可是你没扶好呢。”
王夫人看着自己鲜红的指甲,满是威胁地道。
“你说大老爷二老爷要是知道,是你没扶好老太太,才害得老太太摔倒了,你说他们会怎么处置你?”
“啧啧,真是可怜呐。你怕是最后只能得一卷破席子呢。”
鸳鸯捂着脸,似是不敢置信,王夫人会这般威胁她。
但她是老太太最为喜欢的丫鬟,很多时候老太太与王夫人商量隐秘之事时,都是她在身边伺候。
所以,她是知道王夫人真面目的。
也知道的对方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
鸳鸯今年才十六,刚及笄花儿一般的年纪。
她有一个相好的管事,就等着时机合适,便求了老太太指婚。
她当然不想死。
“二夫人,奴婢知道了。不会乱说的。”
太医都说了老太太再难醒过来,现场只有她一个人看见。
若是自己执意要说出真相,怕王夫人不会留自己的性命。
而且,即便是她说了真相,老爷夫人们也不一定会相信她一个丫鬟说的话。
尤其二夫人还在反驳的情况下。
甚至,老爷夫人们说不得反而会追求她没扶好老太太从而责罚她。
就目前情况来说,与王夫人一道,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二夫人,奴婢想要卖身契。”二夫人为何能这般威胁自己?
还不就是因为自己是签了死契的丫头。
这样的人,这些主子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根本不会在乎。
但是她的性命她在乎。
“奴婢还想要一千两银子,还有吴管事的卖身契。”吴管事就是鸳鸯相好的男人,两人都是孤儿没有家累。
因此,只要拿了卖身契,他们二人便可以远走高飞。
去一个没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鸳鸯前头那两个条件,王夫人倒是不意外。
若对方什么的条件都不提,她反而不安心。
只是她有些意外,鸳鸯竟然有个相好的。
出乎她的意料。
可笑先前老虔婆还说要把鸳鸯指给贾政呢,原来人家早就有了相好的男人。
老虔婆棒打鸳鸯这事儿,做得真是不地道。
但这话,王夫人就不说了。
“可以,只要你守口如瓶,我会满足你这三个条件。但若你食言了,我必会让你死无葬生之地。而且,你可记好了,老太太本来就是因为你没扶稳才摔倒的,我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老太太而已。你的错更大。”
鸳鸯低头不语。
正是因为她也有很大的过错,所以才会听从二夫人的提议保命。
贾母屋中,邢夫人见讨厌的妯娌去了许久都没回来,心说难道是不小心掉进马桶里去了?
不过,为何鸳鸯也出去了?
鸳鸯不是应该寸步不离守在老太太身边么?
随着邢夫人心中的疑惑渐起,王夫人与鸳鸯却是一前一后,分开回来了。
回来的两人,又开始抹泪。
邢夫人有点受不了,她想出去透透气。
于是借着出恭,到了外头。
到了净房的第一时间,便是让自己的大丫鬟回去弄染了姜汁的手帕。
要不然,她这戏着实唱不下去。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去许久,连太医都走了。等下怕是她那个冤家要回来了。还是做足了准备为好。
邢夫人的院子离得远,大厨房也不近,是以邢夫人在净房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的丫鬟回来。
瞬间恍然大悟,觉得方才妯娌可能是快哭不出来,也去弄什么姜汁洋葱手帕去了。
等邢夫人再次回去的时候,果然看见妯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哭得惨极了。
哼。这个讨厌鬼,惯会做戏。
整得跟谁不会似的。
来啊,谁怕谁!
当贾政晕乎乎地来到贾母院子时,屋子里已经是一片哭声。
若不是来的时候遇见了太医,他都要以为母亲这是去了。
人还活着呢,这些人就开始哭丧,贾政顿时心头火气。
进门便怒骂道:“哭什么哭!老太太还活着呢,你们哭什么丧!晦气!再有那哭的,老子都把你们发卖出去!”
贾政这一声怒骂,屋子里的丫鬟们嬷嬷们,便渐渐收了声。
伤心虽然是伤心,但谁也不想碰在二老爷的刀口上,成为二老爷的刀下亡魂。
真被二老爷给发卖出去。
贾家,实在是个好去处,大家伙都不舍得离开。
片刻之后,屋子里便清净了不少。
“多余的人都给我退出去,留下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人。太医说了,要保持空气流通,这么多人在屋子里,空气都沉闷了,老太太肯定难受。还有,药都煎好了没?谁负责的?”
贾政强撑着精神,发问。
赖嬷嬷赶紧道,“都听二老爷的,二等以下丫鬟都先下去。”
吩咐完了丫鬟们,赖嬷嬷赶紧回话,“回禀二老爷,杨府医的弟子已经去煎药了,想必很快就好。”
汤药这东西,也得要煎煮时间。
光一味求快,也不成。
“派人去守着,药一好,立马让人端来。下次也别上杨府医那边煎药了,直接让杨府医的弟子上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这会儿还未开春,天还冷着。
汤药晃荡了一路,容易洒了,也容易凉,不合适。
“是,二老爷。我这就派人去说。”赖嬷嬷应道。
说完了这些琐事,贾政这才转到重点上。
“夫人,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老太太为什么会在你院子里摔倒?”
贾政在说到后面那几个字的时候,一字一句的,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这么长的时间,王夫人早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期期艾艾地回答,“老爷,今儿个老太太有事儿找我,便去我院子里寻我。哪知道事情说好了,临走的时候却在院子里摔了一跤……”
王夫人把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反正那个时候除了鸳鸯,便没别人在场。
而翠儿,是她的丫鬟,甚至她都没看见事情发生的经过。
鸳鸯都已经被她买通了,在老太太醒过来之前,她不会有任何问题。
只要把贾政跟贾赦应付过去就行。
贾赦那边好应付,但曾经日夜相处的枕边人贾政,就稍微难了点儿。
但她向来办事稳妥,贾政会怀疑她的可能性极小。
果不其然,贾政伤心地说道,“夫人,你应该多顾着点母亲的,母亲年纪大了,你应该亲自搀扶母亲,扶母亲回房才是。”
王夫人:“……”
差点骂娘。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老太太是没丫鬟,没长手脚吗?
现在想起来,她还觉得当时老太太摔倒,是因为鸳鸯没扶好,自己只是遭了无妄之灾。
“老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扶好老太太。我也很后悔,恨不能一身代之。”
王夫人懊悔不已,仿佛真的就是那么想的。
实际上,后悔是不可能后悔的。
只恨没一口气摔死老虔婆。
又过了许久,汤药来了。
王夫人在鸳鸯、大嫂、李纨的帮助下,亲手给贾母喂了汤药。
算是聊表了孝心,反正贾政看了面色好了许多。
见状,王夫人哪里还敢离开贾母的屋子。
一直在床边侍疾照顾老太太。
此时贾政环顾一圈,发现大哥还没回来。
“大嫂,大哥呢?怎么还没回来?”
邢夫人动作一滞,“呵呵,你大哥那人你也知道,上哪儿也不会告诉我。不过我已经差人到处找了,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邢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贾赦上哪儿去了。
贾赦跟她关系非常一般,她不喜欢贾赦贪花好色,贾赦也嫌弃她没有生育能力,因此两人之间关系冷漠。
谁也看不上谁的那种。
贾赦听得此话,不由得眉头皱起。
“大哥也不太着调了,母亲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人都找不着。”
贾政内心是看不上这个一无是处,只会要钱花天酒地的哥哥。
但奈何人家先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他只能委屈做老二,被他压了一头又一头。
心里不平衡那是真的,毕竟往后家中产业承爵的大房能分到七成,而他只能分到三成。
若是兄弟俩关系好也就罢了,但两人关系可不好,平日里也只有面子情。
此时抓到了大哥的小编子,贾政当然不会放过。况且,他这回可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谁也不能说他有错。
邢夫人脸色有点不好看,小叔子这话跟说贾赦不孝有什么区别。
她难道不想第一时间找到贾赦吗?
她也想。
“二弟,嫂子是真的不知道你大哥上哪儿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在外头养了外室,我先前跟你打听,你不告诉我来着。”
邢夫人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或许二弟知道你大哥在哪儿?要不还是二弟你遣人去他养的那几个外室处找找吧。你份量可比我大。”
贾政:“……”
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
王夫人见自家男人被怼,立刻讽刺道,“大嫂,你都知道大哥有外室了,怎么不管管。咱们这样的人家,要是弄出了外室子,那名头可不好听。”
“不过这对于大嫂来说,却是好事儿。毕竟,大嫂也算是喜得贵子,不是么?”
“你!”邢夫人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双眼冒火!
王夫人明面上没有说脏字儿,但是暗里却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这让邢夫人如何不生气!
片刻之后,她冷静下来。
现在婆婆卧病在床,昏迷不醒,眼前老二两口子都在,自己势单力薄,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这两口子的。
“哼,老二家的,你也别太得意。我看婆婆出事儿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关系。你且得意着,等母亲醒来……”
“呵呵。”邢夫人甩下这两个字后,拂袖而去。
反正今天这姿态做的足足的,老二家的那个贱人愿意寸步不离地伺候婆母,那就让她伺候去呗。
反正她又不招婆母待见,还是不要上去添乱好了。
她被气得心绞痛,得回去床上好好躺躺。
不行,得叫大夫看看。
最好在卧床休养上一阵子。
且不说贾家这边一堆的破事儿。
王熙凤这边,所有的行李嫁妆,都已经抬上了婚船。
在开船之前,夏收终于及时回来。
“夏收,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姐刚才还念叨你,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呢。方才林管家来人请示,小姐还说要晚一点开船,先等等你呢。”
秋拾很羡慕夏收被主子倚重。
主子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最为倚重的便是夏收。
春麦一般管主子生活琐事,夏收管库房钥匙,她则是专门做主子的衣裳,相当于绣娘。至于冬雪,会一些拳脚功夫,主要负责主子的安全。
就她,在主子跟前得脸的机会最少。
因此,秋拾有那么一丢丢的嫉妒夏收。
夏收没有多说什么,她赶着回去跟主子复命。只点了点头,便算是跟秋拾打了招呼。
然后在小丫鬟的指引下,快步去往主子的房间。
身后的秋拾见夏收都不屑搭理自己,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切,神气什么。不都是主子身边的大丫鬟。”秋拾看着远去背影小声嘟囔,“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人上人,让你们都不敢的正眼瞧我。到时候咱们走着瞧。”
屋中,王熙凤正在跟巧姐儿玩着。
见夏收回来了,立刻让奶娘带着巧姐儿去边上玩儿。
“夏收,事情办得如何?”
“回主子的话,信奴婢亲手交给了夫人,夫人也已经看了。说她会处理的,叫您不用担心。还叫奴婢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若是有事会给您写信。”
夏收把与韩夫人的对话,简要地说了一遍。
王熙凤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这事儿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已经安排好了房间,你跟冬雪一个屋子,来回跑了一趟,想必累了。快回屋去喝盏热茶。”
“对了,回去的时候若是看见冬雪,让她过来找我一趟。”
“是。奴婢遵命。”夏收恭敬地说道,然后行礼离开。
王熙凤闲着无事,便又抱着凤姐儿回来玩。
“巧姐儿,你小肚子有没有饿?要是饿了,娘让人准备晌午饭。”
其实是王熙凤肚子饿了,所以才这么问巧姐儿。
没办法,今儿个起得实在是太早。
早上加上午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王熙凤饿得感觉自己都能吃得下一头牛。
反正是饿的厉害。
巧姐儿很机灵,已经能听懂一些日常生活语句,但复杂一些的便听不懂。
比如此时,她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娘亲。
嘴角的还有一丝晶莹的口水闪现。
王熙凤干净拿了帕子给巧姐儿擦了擦,“哎呀,巧姐儿肯定也是饿了,娘这就叫人做吃的。”
“小姐,您要吃些什么?”春麦赶紧问道。
王熙凤倒是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可着简单的先做,我饿了。巧姐儿的话,做些好克化的,不用太多。”
王熙凤出嫁,是专门带了两个厨娘的。
厨娘是韩夫人给的,就是为了凤姐儿嫁到江南后还能吃上一口家乡菜。
可谓一片拳拳之心。
当时都把王熙凤感动坏了,心说韩夫人这个婶婶比好些个亲娘都好了不少。
要知道不是每个亲妈都是爱孩子的,韩夫人对一个侄女能做到这样,叫王熙凤如何不感动。
这也更加坚定了王熙凤心中所想,往后遇见那一僧一道,一定要撸下点羊毛来。
最好是能把婶婶身子调理好的灵丹妙药。
否则,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叔叔婶婶二人。
船舱的小厨房中。
两个厨娘并几个粗使丫头正在整理厨房,收拾东西。
他们做厨子的,无论到了哪个地方,都要第一时间收拾好了厨房。
以免主子来了命令却弄不出吃食来,岂不是抓瞎,得罪主子。
于是在接到主子的命令后,便即刻动了起来。
虽说现在在船上,厨房不够大,施展不开。
但做些简单点的吃食还是很容易的。
他们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一车子的瓜果蔬菜还有鸡鸭鱼肉上来。
都是现成,直接就能做。
厨房里烟熏火燎,正忙活的时候,外头却有个小厮路过。
若是一般的路过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个小厮路过的时候还探头探脑。
不过厨房里的人都在忙着做菜,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小厮的小动作。
那小厮动作也迅速,在确定了厨房的位置,大致有几个人之后,便火速离开此处。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深夜,二层一处房间悄无声息打开。
里头钻出来一个年轻男人,这男人穿着黑衣服,脸上还蒙着黑色的布巾,一看就知道要干坏事。
这人鬼鬼祟祟地出来,又轻手轻脚地把门虚掩上。
大晚上的,他也没提着灯笼,而是借着白日里的记忆与月色前进。
很快,他便来到了二层所在的小厨房。
其实大厨房与小厨房都在二层,只是左右分开,有点距离罢了。
这人推了推小厨房的房门,发现没推动,紧接着便发现门上挂了个锁头。
黑衣小厮显然早有预料,从腰上拿出別着的铁丝,摸索着想要把铁丝塞进钥匙孔里打开锁头。
然而,天实在是天黑了。
厨房这边甚至连月色都照不到。
黑衣小厮只好拿出火折子吹亮,这才把铁丝塞进锁头中,紧接着来回拧了拧,锁头便“吧嗒”一声,开了。
黑衣小厮脸上闪过一丝欣喜,立马动作轻盈地推门进入。
然而,就在他把瓷瓶里的药粉倒进水缸里时。
黑暗中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贼人!哪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