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小厮被这声厉喝吓得手一抖, 整个装药的瓷瓶“噗通”一声,直接落进了水缸中。
还没等黑衣小厮反应过来,厨房的烛火已经亮起。
黑衣小厮心中一个咯噔, 心说自己今天可真倒霉。
这锁着的厨房里,怎么还有人在。
不过还没等他看清楚声音的来源,角落里那个壮实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
那速度之快, 黑衣小厮根本来不及闪躲, 然后就被巨力给压在了地板上。
黑衣小厮只觉的哪儿哪儿都疼。
正当他心中感叹,今天怕是要凉的时候,忽然闻见了一缕属于女子特有的幽香。
顿时精神一震。
按住他的, 竟然是女子?
瞬间, 黑衣小厮觉得自己还能再救一救。
于是奋力反抗, 用脚去踢身上压着的女子。
然而冬雪怎么可能让对方逃脱, 别说一双强壮的大腿按得死死的。
甚至还空出一只手来,直接一个手刀劈向了黑衣贼人的后劲。
黑衣小厮,后劲立时一痛, 然后意识陷入黑暗中,人事不知。
此时, 一直守在厨房隔壁房间的人, 也终于听见了动静, 立马拖着烛台赶了过来。
几个人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不说, 其中还有一个人脱下了自己臭袜子塞进了黑衣小厮的嘴里。
以免对方忽然醒来, 乱叫嚷吵醒其他人。
主子可是吩咐过了, 若是抓到了人, 先不要声张把人关押好就成。
这会儿都已经丑时过半, 主子们正睡着呢。
就是要审理这人,也得等明天上午。
翌日天明,冬雪第一时间回禀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王熙凤很震惊的同时,也有些后怕。
她没想到对方这般按奈不住,竟然上船启程的第一天,便等不及下手害她。
“那人是什么人?是王家的人吗?”王熙凤本想喝口热茶定定神,但想起那贼人毒便下在水缸中,此时哪里还敢喝什么水。
冬雪却是摇了摇头,“不是咱们家的人,咱们家的人我都认得的。”
王熙凤眉头紧皱,“不是王家的人,那可能是本来船上的船工,也可能是林家的人。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他都是被人收买要害我的人。”
而且收买这人的人,应该就是贾家的人。
“去查查这人到底是什么人,还有可曾叫吴大夫检查过贼人在水里下了什么药?”
提起这个,冬雪一脸愤恨。
“大小姐,我一早就找吴大夫确认过了,吴大夫说是绝嗣药。这是有人不想让您生孩子,不想让您生林家的孩子。”
“他们好毒的心,好狠!大小姐,您一定要狠狠出发他!抓到那幕后黑手!”
听得冬雪的汇报,王熙凤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心说贾家的人可真够狠的,想毒死她没成功。
竟然又想了另外一条毒计,改成要让她没了生育能力。
虽说她并不是很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生,但自己不在乎的跟被人夺去的,怎能不能相提并论。
反正现在王熙凤非常气愤,痛恨背地里下手的贾家人。
不愿意她生下林家孩子的,除了贾家人,不做他想。
也就只有贾家,与她才有这方面的利益冲突。
对了,上回何春芳那次,何春芳还提到那赌石的东家说王熙凤害死了人命,所以找人帮忙报仇。
可实际上呢?
据她所知,压根没有那回事情。
原主是知道贾琏在外头有相好的,为此还时常跟贾琏闹脾气。
可一跟贾琏闹脾气,贾琏就能好几天不禁原主的屋子,如此几次三番下来,原主哪里还敢随意置气。
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眼。
后来又有了身孕,人便想开了些。
对于那时的原主来说,有儿子傍身,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没成想,原主的让步并没有的到的贾琏回报,反而愈加有恃无恐。
以往是在外头胡来,后来便是在家中在她的屋子里,在她的床上胡来。
有一次还被忽然回来的原主碰了个正着,否则原主也不会受到的刺激小产卧病在床。
也就是说,那什么赌石店东家说的话,全是假话屁话糊弄人的话。
可笑的是春芳还信誓旦旦的说了这件事,觉得是替天行道。
王熙凤不想背黑锅,便告诉春芳并没有这一回事。
然而春芳却不肯相信,坚定不移的觉得王熙凤是不肯承认,在说假话。
而这次。搞不好对方又编造了自己的黑料来收买人心。
对此,王熙凤也是无语。
正当两人说话间,王熙凤的陪房谷嬷嬷言说有急事禀告。
王熙凤便让人进来。
谷嬷嬷行了礼,然后才说道,“大小姐,那起子贼人的身份确定了,是林家那边的小厮名叫元和,原来是京城这边宅子的一个负责扫洒的小厮。”
“京城宅子这边负责扫洒的小厮?林家的迎亲的队伍不都是江南那边来的么?怎么还有京城这边的人?”
这林家的事情,她毕竟没嫁过去,还真不太清楚。
谷嬷嬷顿了顿,“那是他们看小姐您的嫁妆太多,怕人手不够,便又挑了几人补上。原本他是没有在名单上的,是他走了关系,才拿到的名额。”
“那他说了是谁收买他的没?”虽然心中依然确定,但王熙凤还是想知道对方怎么说。
不,她要亲自去看一看。
亲耳听对方说。
“带我去关押贼人的地方。我要亲自审问。”身边的丫鬟仆妇多了,王熙凤险些忘了自己有眼睛有耳朵。
很多事情,是要自己亲自去看,亲自去听的。
否则极其容易被人糊弄。
毕竟是个人就有自己的私心,这话传了几个人,就有可能面目全非。
闭目塞听,这不是她愿意看见的。
于是王熙凤早点都来得及吃,便去了关押的那下毒之人元和的屋子。
谷嬷嬷想劝,但见阻止兴致勃勃的,也就没开口说话。
一行人直到到了关押之地。
谷嬷嬷看着主子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这才惊觉不对。
“大小姐,里头肮脏。您还是站在门口问,或者直接把人拖出去,可千万别脏了您的喜服。”
王熙凤得了提醒,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大红嫁衣,“刚才应该先换件衣服的。”
穿这么一身过来审问犯人,确实是她大意了。
“把人直接拖到甲板上,我要亲自看着。顺便也让那些人看看,背主的奴才,究竟是什么下场。”
杀鸡儆猴这一招,她是跟韩夫人学的。
要知道韩夫人每次使出这一招。王家便能安生好长一段时间。
王熙凤已经打算好,要把这背主的奴才,亲自教给林如海处置,毕竟这是林家的奴才。
不是她王家的。
她没有对方的卖身契,可卖不掉。
敲锣打鼓的,甲板上很快就围了一圈人。
谷嬷嬷当场审问对方,那黑衣小厮身形狼狈,衣裳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显然是早前就被用了刑。
这会儿似乎已经认了命,低着头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四周顿时嗡嗡声四起,显然都是在讨论眼前这一幕的。
“天呐,没想到元和竟然能干出这种事情。前两天我还跟他一起喝酒,当时还觉得他为人不错来着。”
林家迎亲队伍这边,忽然有人说道。
边上一个与之交好的小厮砚安嗤笑道,“他那哪儿是人不错,他那是想跟你打听咱们的事情呢?他是不是问了许多咱们在江南的事情还有一些咱们要回去的事情?”
最先开口的那人砚风,他听了好友之言,愣了愣,“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是。难道他是在套我话,在利用我吗?”
砚安翻了个白眼,“要不怎么说你名字带个风呢,想必他是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你这个人嘴巴四处漏风,才会特意邀请你喝酒打听事情。”
嘴巴四处漏风的砚风:“……”
不小心听到全程的王熙凤:“……”
嗐,这两小伙子感情可真好。
元和跪在甲板上,面如死灰。
此刻的他后悔不已,当初就不应该接下这一桩差事。
哪怕接下了这桩差事,也不应该如此轻易动手,而是应该慎之又慎,在摸清楚所有事情之后再动手。
他明明有一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下手,却选择第一天,原想出其不意,办好了差事,往后心里就没事情压着。
结果。
现在可倒好。
让人抓了个正着。
他这条命,怕是要完。
绝嗣药,那可是绝嗣药。
联系他的那人,可没说是什么药。只说药下在新夫人的饮食之中才会有用。
他便想着,光下一道菜的话,万一新夫人没吃,可不就白干了。
索性横了心,打算直接下在水缸之中,如此一来万无一失。
却没成想,自己被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夫人,饶命啊夫人!奴才一时糊涂,遭了奸人蒙蔽。”
“夫人,求您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那给我药的人说,这只是会让人过敏起红疹子的药,并不是什么绝嗣药啊!”
“夫人饶命啊!夫人,奴才发誓,这辈子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元和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但在看见新夫人大身大红的嫁衣时,忽然觉得自己还有救。
只要新夫人想顺利成婚,便会有所忌讳,不敢轻易要他性命。
如此一想,元和的求饶声越发大了起来。
“夫人,奴才真的不敢了,奴才只是没脑子,被人当枪使了而已。奴才知道错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这元和是把她当傻子糊弄吗?
她难道长着一张软弱可欺的脸?
王家谁人不知道她是过得爽利人,爱憎分明。
不得不说,王熙凤被元和的无耻给恶心到了。
王熙凤余光中瞥见蔚蓝的海水,忽然计上心来,
“那一整个水缸,不是都被他下了绝育药?既然他说是让人起红疹子的药,那就当是会起红疹子的药吧。既然不会要了人命,当然是要请他自己享受。”
“来人,去把小厨房那只被下了绝嗣药的水缸抬过来,给我一碗一碗灌进这背主奴才的肚子里。今天喝不完,那就明天喝。明天和喝不完,还有后天大后天。”
“夫人威武。”冬雪双眼亮晶晶,显然是对这个的吩咐十分感兴趣。
“夫人,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夫人您就是观世音菩萨,你就饶了我吧!”元和一听这惩罚,险些吓出尿来。
是个男人都介意不行这两个字。
那药肯定是绝嗣药,他要是吃了那药,岂不是往后都不会有自己的子嗣,成为无根之人。
“夫人,我不想成为废人,夫人求您,求您行行好。”
王熙凤冷笑道,“你给我下药的时候,你怎么不行行好?就那么五十两银子就把你收买了,我的命可真是不值钱。
呵,你应该庆幸我大婚当前,不好收割人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饶。那一缸子水,就是你在这船上唯一能喝的水。”
“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脸上能不能起红疹子。”
甲板上的动静吵醒了还在睡觉的王仁,王仁站着听了一会儿,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背主的奴才还留着干什么?直接杖毙扔进海里喂鱼就是。让他活着,纯属浪费米粮。”
“大哥,这是林家的消失,不是咱们家的。”王熙凤解释道。
王仁不不屑地说道,“妇人之仁。”
“对待这种胆大包天,敢下毒害主子的奴才,就该死无葬生之地。”
甲板上方才还有的窃窃私语,这会儿荡然无存。
全都低着头,不敢胡乱出声,生怕惹了这位大舅子的眼。
“大哥,不是说了,我成亲在即,不好闹出人命吗?你以为我想放了他?那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泥塑的菩萨,一点脾气都没有。”
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对方。
她是下不了手要对方的性命,毕竟她生在和平年代,人人平等。
虽说入乡随俗了,但要一个人去死,她还做不出来。
但这个下毒之人的下惨,绝对会很凄惨。
“大哥,我打算把他交给林如海亲自处理。”她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林如海的人,嫁给林如海处置,再合适不过。
想必以林如海的为人,落在他手上可能比落在自己手上惨个千倍万倍。
“这么一点事情,难道妹夫还会同你生分了不成?算了,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反正他下绝嗣药害的又不是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然而王仁说到这里,猛然间停住。
绝嗣药,绝嗣药。
他,是不是也有可能,中了什么绝嗣药?
否则为何他生不出孩子?
他肯定就跟今天发生的事情似的,在某个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下了绝嗣药。
不然他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怀不上。
肯定是有人对我下毒了!
可恨,真是可恨!
若是让我找出那个下毒害我之人,我必让他碎尸万段。
此时的王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他也不顾现在甲板上在干什么,直接一把拉着王熙凤去了厅堂。
“妹妹,那宫里的太医说我子嗣艰难,极难有孕。你说,会不是有心怀不轨的人对我下了绝嗣药。”
王熙凤:“!!!”
一瞬间以为王仁脑子有病。王家有没有皇位要继承,何至于此。
可转念一想,这个猜想,似乎也合情合理。
毕竟王仁可是叔叔王子腾唯一的儿子。
而王家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可却有大把大把的家财人脉需要人继承。
可不就得算计。
回想当初,王子腾想过继一个嗣子,本来人选有好几个。
但这些人里头,只有他一个是嫡支的,与王子腾的关系也最近。
起初他以为叔叔一定会选最为亲近自己,然而他却发现,叔叔其实并不喜欢他。
只是他那个时候年纪不大,并不太懂这其中的问题。
但现在先来,王仁自然明白其中的蹊跷。
叔叔若是真的要过继的他,又何必找了那么多人选过来。
明显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继他,说好听点,他王仁并不是一个过继的最好人选。
但好在他有一个好妹妹,因着韩夫人实在是喜欢王熙凤这个侄女,便趁着的王子腾心情好的时候,说了许多过继王仁这个侄子的好处。
王子腾韩夫人的关系又好,犹豫过后便同意了韩夫人的提议。
左右是养儿子,若这个儿子不得韩夫人的喜欢,那也没必要养。
索性,就按着夫人的喜好来就是。
于是王仁这才成功成为了叔叔王子腾的儿子。
从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可怜,一跃变成了当朝一品大员的儿子,风光无限。
在一定层面上,其实王仁还是很感激妹妹的。
毕竟若是没有妹妹凤儿姐,他也不可能过上这等有权有势的好日子。
儿子跟侄儿,区别可大了去了。
但另一方面,靠妹妹上位显得自己十分无能。
是以,有些时候王仁面对凤儿姐面上不错,但内心总是矛盾不爽。
而现在他们都在海上,他身子有问题的事情,也找不到其他诉说,便只能找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妹妹。
王熙凤听王仁这么一说,也是愣了愣。
“哥哥,其实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只不过,太医好像没看出来?”
有道理是有几分道理的,但王熙凤觉得可能性极低。
要知道太医可是代表着全国医术最高水平,连太医都没诊治出来,可能性是真的很小很小。
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毕竟,太医也不是万能。
兴许那毒就那般厉害到太医都不知道呢?
王熙凤这话,在王仁耳里听来就是认同。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不行,等我回京城的时候,我要好好找宫里的太医看看。”
一个不成,就两个。
两个不成,就三个四个。
他就不信了,宫里那么多太医,连一个能医治他病的都没有。
要是宫里的还不行,那他就翻遍大江南北,总能找到希望。
“可是哥哥,那又是谁人想下毒害你?”
王仁立刻恨声道:“一定是那些想成为父亲儿子的混蛋。哼,他们算盘可打得真好,一定是想着只要我生不出孩子。那么父亲一定会再寻嗣子,好让家族的荣光继续延续下去。”
“到那时,那些痴心妄想的人,可不就是有机会。妹妹,你是不知道,当年那些落败的人,私底下是什么嘴脸。他们呐,都嫉妒死我了。恨不得自己就是我。”
“我这病,肯定就是他们闹出来的。说不得他们私底下笑了不知道说少年呢。”
王仁一想到自己成为笑柄多年,便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囔囔自语道,“我一定会治好病的,一定会的。我是个男人,才不是宦官。”
王熙凤:“……”
就忽然觉得哥哥王仁其实也挺可怜的。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就是了。
当初王仁对嫂子季氏,可真不怎么好。
“哥哥,你不如先让吴大夫好好看看吧。吴大夫以前也是太医来着。”王熙凤提议道。
反正她是挺推崇吴大夫的医术。
王仁却是不相信吴大夫。“我先前不是让他看过了,他没看出来。现在再看,又有什么用。”
这个,王熙凤倒也没有坚持。
“那哥哥自己看着办吧。妹妹那边还有事情,哥哥要是有什么事儿,再来找我。”
临走之前,王熙凤还是客套了下。
“哥哥,虽说你现在究竟如何,还没有定论,但平日里还是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万一真是被人选毒,那毒解了,可你身体垮了可怎么办?”
吃着药还花天酒地睡丫鬟小妾,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那。
更别说王仁在没发现身子有问题前,就花天酒地来着。
王仁不耐烦妹妹的啰嗦,一边说,一边摆手。“哎呀,你不是说有事,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然而,送走来王熙凤后,王仁转头就请了吴大夫过来看病。
“吴大夫,您仔细帮我看看,我怀疑我是因为中毒了,才会子嗣艰难。”
吴大夫话不多说,立马拿了迎枕开始诊脉。
这一次吴大夫诊脉的时间格外漫长。
吴大夫又问了好多问题,最后还放了王仁一个茶盏地的血研究,这才得出结论。
“王少爷,您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