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芒洲愤怒悱怨地瞪着邵易觉,不用唇语,就能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除我之外,你居然还有其他人,还叫人家“宝贝”!
那老板还在拱火:“没错,就是你,只不过你那时候没戴眼镜,所以我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邵易觉:“……”
周芒洲气坏了,又发不出声音,恨恨地踩邵易觉锃亮的皮鞋一脚,扭头就走。邵易觉欲追,老板叫道:“付钱!”
周芒洲手里还拿着笛子,忘了放下。
面对飞来“绯闻”,邵易觉眉间隐隐烦躁,刷卡付完钱便追了出去。好在周芒洲没有走远,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捉住周芒洲手臂,沉声道:“我没去过那家店。”
周芒洲面对他,无声而愤怒地质问:“那他为什么说见过你?”
邵易觉:“我有时会在新闻电视中出现,他应该将我认成别人了。”
周芒洲不懂什么新闻电视,但说到认错人,他心思一动:“难道是你哥哥?”
邵易觉一怔,否定道:“不可能,我兄长早在更久之前就去世了。”
“……”周芒洲虎着脸,“那还是你!”
说着一把摘下邵易觉的银丝眼镜,往自己脸上一戴,“你就是这样瞒天过海,怕你以前的宝贝认出来吧?”
“没有。”邵易觉欲要取回眼镜,周芒洲头一扭,眼镜架不住他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掉在了地上,镜片四分五裂。
“……”
邵易觉也没生气,捡起眼镜,丢进路过的街道保洁机器人的垃圾篓中,周芒洲追了两步,邵易觉拉住他说:“不要了。”
周芒洲有种做错事的心虚,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着邵易觉脚面上球鞋鞋底纹路,那是他踩的。
邵易觉望着他头顶的发旋,在正中,周围头发柔软蓬松,他不禁将掌心覆在上面,放缓了语气:“我希望,你能相信作为你丈夫的我,而不是别人。”
周芒洲眼睫一颤,抬起眼睛,乌溜溜的瞳仁映着霓虹光彩,与邵易觉温和而英俊的面容,确认道:“你真的没有除我以外的宝贝?”
邵易觉像是被“宝贝”这个词雷了一下,但看周芒洲的模样,确实配得上这个词,无奈道:“没有。”
“你发誓?”
“我发誓,没有别的……宝贝。”
周芒洲开心了,“那你再发誓,你的大宝贝也只给我看。”
“什么大宝贝?”
周芒洲用笛子一指他西装裤,差点戳到,“这个。”
邵易觉:“……”
他已经分不清他的omega是纯还是欲,语气尽量一本正经:“我说过,alpha的生殖器不是随便能看的。”
邵易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你会吹笛子?”
周芒洲信心满满点头,这就放在唇边吹奏,第一个音就破了。
邵易觉:“……”
周芒洲:“???”
他一检查才发现,这笛子的形制与他寻常用的不同,是八孔的,而他用的是七孔笛,音孔之间的间距也有细微的差别。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乐器上的细微差别就会造成音色音调的截然不同。
周芒洲鼓起了腮帮,指尖按在音孔上,下唇抵着吹孔,不信邪又吹了两声,声音就跟锯木头似的。
“什么玩意!”周芒洲来了气,“一点也不听话!”
邵易觉很少笑,见他如此,不觉莞尔:“想要乐器听话,就得慢慢驯服它,勤加练习,熟能生巧。”
周芒洲望着邵易觉的笑,呆了,倒不是因为这有多难得,事实上,邵风面对他的时候,总会露出在外人面前难得一见的笑。
温柔的,无奈的,快乐的,悲伤的,以及偶尔仿若神明般不可一世的微笑。
笛身微凉,被周芒洲的掌心攥紧、捂热,心也热了,他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小事,但因为与邵风相关,他记得很清楚。
邵风送过他一支笛子,七孔竹笛,通身翠绿而光润,吹出的音调绵延宛转,如林中莺啼,如山泉潺潺。
周芒洲本是个音痴,礼乐诗书射御中,每次上音乐课都要头大。只因有次看到邵风在敲编钟,宛如天籁之音,这才对乐律产生了兴趣,叮叮当当乱敲了一气。
说是魔音贯耳也不为过。
周芒洲还奇怪:“为什么我敲得不好听呢?”
邵风十分淡定:“殿下天资聪颖,只是这编钟乐律太过复杂,一时片刻恐怕难以学会。”
周芒洲放下敲钟的丁字形木槌,蔫蔫地哦了一声。
邵风拿起木槌,重新放回他手中,温声道:“殿下若是想学,我来教您。”
说着掌心包住周芒洲整只手,站在他身后,抬臂敲在编钟上,古拙清越的乐声荡开来。周芒洲站在编钟前,心思却已飞到九重天外,脚下腾云驾雾似的,鼻尖尽是邵风身上的凛冽冷香。
像是被邵风拥在怀里,周芒洲晕晕乎乎,耳廓通红,及至邵风低沉轻柔的嗓音拂过他耳畔:“殿下,记住了吗?”
周芒洲什么都没记住,满脑子跟邵风这样那样。
他抬起水汽氤氲的葡萄眼望着眼前俊美无匹的男人,说:“你每天教我,我就会了。”
邵风轻笑叹息,编钟作为乐器太过庞大笨重,不能随身携带,他也不过偶尔演奏放松而已,哪能天天敲奏。
他道:“殿下若是想学乐器,不如从笛子开始。”
“笛子?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一开始学的都是古琴。”周芒洲说。
邵风:“那殿下喜欢古琴吗?”
“……不喜欢。”周芒洲弹过,被琴弦崩破了娇嫩的手指头,从那以后就对古琴失去了兴趣。
邵风又道:“笛子相对而言比较容易驾驭,只要勤加练习,必能熟能生巧。”
那之后,周芒洲就开始抱着笛子练习,与其说是对音乐感兴趣,不如说是享受邵风悉心的教导。邵风吹过的笛子,周芒洲最喜欢,总要拿在嘴边碰碰,就像间接接吻,还没吹,他就醉了。
这样的状态下,自然不能指望他音乐造诣有多高,但邵风总是鼓励:“殿下吹得很好。”
身边的人也奉承:“殿下所奏,实乃天籁之音。”
以至于周芒洲信心爆棚,专门跑到皇帝皇后面前献艺。
一曲吹完,鸦雀无声。
周芒洲眼睛亮晶晶:“父皇,母后,你们觉得如何?”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笑道:“皇儿所吹之曲甚妙。”
皇帝缓了好一阵,在皇后拧了他一把大腿后回神,干咳一声,满脸慈爱道:“甚妙,甚妙。我们皇儿不但文武双全、才思敏捷,还、还吹得一手好笛子啊!”
十六岁的周芒洲单纯得不行,总分不清赞美与马屁。过了好些时日,还是周野渡说了大实话,说他吹笛子像乌鸦叫,他这才醒悟,原来他的笛声难听至极。
羞怒之下,周芒洲逮着邵风这个“老师”咬了好几口:“骗子!大骗子!”
邵风的手背、腕部、肩头,皆留牙印,他好生安慰:“短短一月,殿下已经进步得很快了。我给殿下制了一支笛子,你看喜不喜欢?”
周芒洲本想再也不吹笛子了,一听专门给自己制了一支笛子,他又来了兴趣,气鼓鼓问:“专门给我的?”
“嗯。”
“你亲手做的?”
“嗯。”
周芒洲爱不释手地把玩邵风给自己的笛子,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因为这笛子是为他量身制作的,周芒洲吹奏起来只觉轻盈悠扬,美妙极了。
……
“周芒洲?”
回忆戛然而止,周芒洲见鬼似的望着邵易觉。
邵易觉:“怎么了?”
周芒洲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乐器店老板说的是真的,邵易觉曾经去过店里学艺,制作笛子。而邵易觉就是邵风,难道邵风是从这个时代穿梭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