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了将近十五分钟后，季千叶腰侧的无线电忽然响起传讯。
两人对视一眼，她迅速直起身，手上已经按下了通话键。
“瞳小队成员季千叶，再复述一遍你们的位置！总部的支援到了！”
“是！我们在......”
男人默不作声，看着身旁的女孩激动地扯着自己的衣角，用的力气大到差点要把他也拉过去接话，莫名觉得好笑。
乌云飘过遮住了月光，视线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清晰了，笼罩着他们的月光只剩一层薄纱。在女孩浅棕色的发梢上，像极了圣洁的婚礼头纱，泛着如梦般莹莹的微光。
是啊，如果他们能够迎来那一天，她也一定是最美的。
女孩可爱的脸也落在阴影里了，男人有些遗憾，转头看了一眼窗口，却发现那并不是乌云。
而是一张人的脸！
陌生的、扭曲的、不安的脸，紧紧贴在落满尘埃的玻璃窗上。
双方对视的那一刻，黑影在倏忽间隐去了身形，留下犹如根须般湿滑的痕迹。
“知道了。你们在原地等候，我们马上就到。”
“是！”
季千叶充分表现了什么叫“欢呼雀跃”，她像只小麻雀一样蹦起来欢呼一声，左看右看，又冲过来抱住男人的手臂，脸上泛起一阵微红，“太好了，队长他们来了！你不会有事了！”
“……千叶。”
“怎么了？”
女孩沉浸在获救的喜悦之中，把头靠在男人身上，棕发之间某种花的芳香将所有厌恶的气息一扫而空。
“我得走了。”
男人蓦然脱口而出一句意想不到的话语，紧接着单手撑墙徐徐站起。
季千叶愣了一下，被男人顺势从怀里推开，一种无法阻挡的慌乱扼住咽喉，追问道，“什么意思？救援队马上就要到了，你要去哪？”
“我解释不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也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你帮不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季千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别说谜语了！还有什么事情比让你尽快接受治疗更重要的？你以为这是在玩游戏吗？伤口感染会要命的！”
“有，这件事比我的命还重要。所以我必须要走。”
男人直视着季千叶的双眼，如同从前多少次深情望着她一样，但这次她看不到任何关切的情绪。
她无法做到抨击搭档的意志，剩下质问的话被堵在口中，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片刻后，季千叶向后退了几步，绕过一排排货架，走到门前使劲一拉推车，她手上的伤口再次撕裂开，些许废品从推车上摔落在地，在狭小的空间内震耳欲聋。
她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门口，拉起了插销，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已经握紧了武器。
“好，走，我跟你一起走！你知道，我向来最讨厌的就是隐瞒，你不告诉我，我能做的让步仅限于此。”
“如果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命，还不如就在这把一切解决，看我们谁能打倒谁！”
季千叶努力忽略发涩的眼眶，她的意志不比男人软弱，在这时更不能倒下。
“......”
男人持续一言不发，从她身边一步步走出了房门。
他们站在出租房的二楼走廊，电力系统早就瘫痪，四周一片寂静，除了他们以外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他靠在栏杆边上望向对面的高楼，又向一旁走了一段距离，似乎在确定着什么。
季千叶赶紧跟上，发现男人的行动并不慌乱，加上拒绝与她交涉，实在无法理解男人的想法。
“我想象不到有什么紧急的事，让你连等救援队赶来都不行。刚才你劝我的那些话，你自己都把它当笑话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对你撒谎。”
男人回过头，浅色的额发下隐约有一点红光闪烁。
“能够胜任这份职业，能和你相遇，是我最大的荣幸。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让你担心我了，好吗？”
“很快，一切就会结束......”
红点微微地偏移了角度！
就在光点闯进她的视野，意识到如同世界上最可怕的那件事的同时，季千叶用尽全力扑向男人。
“砰！”
他们一起倒在走廊上，一声爆响穿透了出租房的铁皮墙，迸发出点点火光。
思绪如同闪电般穿梭着，季千叶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迅速往刚才的屋内退去。
然而这时男人突然伸手扒住了栏杆，刹那间停在了原地，他挣扎着大吼，“不能进去！往楼下跑！”
不需要犹豫，多年来的相处，她出自本能地相信，男人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她一转方向，试图再次拉着男人，俯身奔向楼道口。
“砰！”
但事与愿违，又一声爆响传来，这次精准命中了两人之间的空隙。
对方似乎是要将他们分隔开来！
季千叶和男人都明确认识到了这一点，理智压制住了汹涌的愤怒和恐惧，几乎同时喊出：
“你先走！”
然而实际上，这句话只对季千叶有效，男人的伤势注定了他无法快速移动，现在只有季千叶能够保持机动性，避让对方的袭击全身而退。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在三十秒之内。
男人扶着坑坑洼洼的墙体站起，挣开了季千叶的手。
他毫不犹豫地冲向最近的护栏边，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另一只手撑在护栏上，翻越过去，从二楼跳下。
一发子弹命中了男人的肩膀，血花暴起，随着男人的身影往下消失。
季千叶强忍住尖叫，随之而来更多的子弹封锁了她下楼的道路，在墙面上留下仿佛烟火般绚烂而致命的火光。
她唯一的选择是冲进屋内，借着房门作为掩护，向对面反击。
预料之中，来不及分散注意到身后袭来的黑影，她的脑后被一个重物狠狠击中，意识瞬间变得模糊。
黑影粗暴地扯着季千叶颈后的衣领，将一把生锈的刀刃刺进了她的后背。
利刃穿透皮肉，钻心的痛苦快要使得意识磨灭，季千叶似乎就此失去了力气，向前倾倒。
就在这时，趁黑影松手的间隙，她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甩动手腕，突然向后射击。
“砰！”
黑影避之不及，被击中了大腿，顿时血流如注，踉跄着向后退去。
男人跳楼，季千叶被刺，黑影中弹。
三十秒，出租房内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对面的狙击不知何时也平息下来。
“哈，好痛，不......”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不断有血沫从口中冒出，可所有的痛苦，都不如必须做的最后一步重要。
无线电掉落在地，黑影伸出了触手，体能透支，她都不在乎。
季千叶拖着沉重的身躯推开房门，在脱落的油漆上留下一记悚人的血手印，直到用尽最后的力气倒向护栏，血液在她身下凝成一朵猩红的花。
她的眼神颤抖着，似乎想要确认什么，所见楼下空无一人，没有那道刻骨铭心的身影。
“秦......”
她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