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刘朝将我带到练武场,擂台之上,武旗展展,刀枪剑戟一应俱全。
“娘娘,昨儿臣得到一个消息,听说娘娘武功不错,青蒲宫那俩狗眼看人低的侍卫可是被娘娘收拾的服服帖帖,今让娘娘移驾此处,下官也想一睹娘娘飒爽风姿!”刘朝指着一那排兵刃,让我挑选。
这是昨日连夜去了青蒲宫对口供去了!
诺大练武场,一个人舞刀弄枪有什么意思“不如,刘大人一起啊!”我抽了一把剑,指着他。
刘朝并未推迟,他爽快选了一把宽背弯刀,对我颔首作揖“下官得罪了”。
四目相对,校练场弥漫起一股肃杀之气。
刘朝的刀很快,眨眼间便寒光四起,带出一声清越激昂的刀鸣,同时人影一闪,快似闪电,冲我脑门砍来。
我只觉心头剧震,一股杀气逼迫而来,举剑相迎,寒芒疾闪,我扬起的发丝不经意被刀锋削落一缕,散落在地。
人群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睁大双眼屏气凝神的看着。
刘朝砍了个空,就在他怔住的一刹,绯红的剑光从我手中流出,不及他提刀反击,一抹寒光已送到他面前。
刘朝大吃一惊,想必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我得意的笑“刘大人这功夫,竟连我这个深宫娘娘都打不过么?”
被我一顿嘲讽,刘朝脸色一沉,双手青筋暴起,青色的刀光冲天而起,大刀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三个刀花,如毒蛇吐芯,直直刺向我的心口。
我盯着他,暮然收了剑,噙着冷笑,直等那刀刺入我的身体。
刘朝猛然意识到什么,举刀的手微微迟疑了一下,但他的刀实在太快了,只千分之一秒,青色的刀光在我胸口一闪,狠狠的刺入我的肩胛。
我感觉胸口一痛,低头,鲜红的血顺着刀柄蜿蜒而下,濡湿了我胸口的凤首绣花。
那刀刺的力道极准,再多一分,便触及心脉。
“啊!!”我低低的呻吟一声,手中的剑“哐当”掉落地上,左手顺势捂住鲜血狂溢的肩头,忍着剧痛说道“刘大人的刀,果然比本宫的剑快!”
啧啧,还真有点疼,这娘娘当久了,身子竟也娇贵起来了。
“娘娘......”刘朝马上跪下了,他已然知道中了计“下官莽撞了,绝不是故意要伤了娘娘。”
“刘大人言重了,请起吧,比武切戳,本就刀剑无眼,不能怪刘大人。”我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
刘朝起来,看我的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他大喊“送娘娘回厢房,传太医”。
第四日,刘朝命人将我送回了青蒲宫,自己则去找皇上太子请罪去了。
小宫女见我受伤,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这点皮外伤于我,实在微不足道。自小练功受得伤,可比这重的多。
挨一刀,换一个离开大理寺的机会,划算!刘朝试探我的武功,看出了我的破绽,我也算计了他,逼他出手伤了我。
这一战,平局!
不过,现在他一定悔极了,一定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保命,丢了乌纱事小,若丢了命,则亏大了。朝廷官员刺杀皇宫娘娘,可是大罪,重则株连九族,轻则充军发配。
我躺了几日,伤口慢慢好了起来。
孙胖子说,我不在青蒲宫这几日,顾星辰又来找过我,好像因为柳太傅被杀的事。
我的大师兄依然聪慧过人,那么快就查到了我的头上,我让孙胖子出宫给顾星辰传了消息,约他三日后,青蒲宫后院相见。
见面当日,我故意不施粉黛,着了素衣,瞧上去还是孱弱不已,随时要倒下的模样。
哪怕半个时辰前,我刚刚差人把京城中给刘朝做眼线的义顺茶楼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杀人放火,可是我从小练到大的本事。
漫步在后院小径,我对顾星辰说“我最近总梦到小时候了,梦得还更多些。”
“娘娘得放过自己”停顿片刻,他又补上一句“有伤在身,更要好生休养。”
我终不再是他的潇儿了,以前每每和他说我在一个个长夜被梦魇追到惊心动魄,他都会用尽浑身解数抚慰我。
他告诉我总有一日会带我找到我爹,摆脱刀尖舔血的生活,他说会让我过上普通人的日子,相夫教子,平淡度日。
可如今,他像一尊佛那样,云淡风轻的劝我放下。
“十年啊,我怎么放的下?”他的这话蓦地逼停了我的脚步,我扒开着自己领口,指着那道道伤疤,按捺住声嘶力竭冲他低吼“你知道我受过多少伤吗?你看过被刀一刀一刀剜下血肉的身体,看过被划花的脸蛋,看过零碎的四肢吗?我也想有娘亲爱有爹爹疼,每日绣花逗鸟,我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啊!”
“想必白大人自有苦衷,若他知道有今日,定不会遗弃你,也绝不想看到娘娘被仇恨折磨成这样。”他还是冷冰冰的,以为白卿是我亲爹。
可,我也不想啊!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师傅手里的赤尾鞭从未停过,我身上的伤,好了伤,伤了好。
他说“潇儿,你必须要练好功夫,别人一步杀一人,你要一步杀十人。”
所以,别人练一小时功,我便要练两小时。别人用木剑,我用真剑,别人用木头练刺刀,师傅扛来死尸,让我对着腥臭的尸体一刀一刀刺下。
别人进千机阁,功成名就,护一方平安。
我提着剑去了睿王府,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我怎能不恨!这天下皆是人,为何独独是我!
他接着说“柳青元死于暗杀,是校练场的剑法,我去查了千机阁所有人,不是他们做的!”。
我红着眼问他“你怀疑我?”
他顿了顿“我是瀚州的将军,保护瀚州是我的责任,如果有人祸乱朝堂……”
“你会怎样”我打断他的话,直直看着他。
“除奸佞,护朝纲!”他眉眼一抬,目光坚定,说的毫不迟疑。
“好!果然是瀚州的大将军,我等着看将军如何杀了那祸乱朝堂的凶手”我说的咬牙切齿。
“娘娘,我不想那个人是你!”他说。
“你叫我什么?”
“娘娘”
“师傅叫我什么?”
“徒儿”
“那潇儿是谁?”
他不再说话。
潇儿是校练场的一朵云,随着顾星辰下山的那日,便风流云散了。
“娘娘保重身体,我先回了”沉默半晌,他说。
“如果那个人就是我呢?”我大声唤住背过身的他。
“我不会手下留情!”他没回头。
“好,我等着”。
顾星辰走后,我挖出了小宫女埋在木棉树下的花酒,分了三次灌下,酒香合着晚风荡漾在整个青蒲宫。
许是喝的多了,我俯在酒坛上,从温醉的氤氲中,看到了为我疗伤的顾星辰,陪我练功的顾星辰,在马背上叫我潇儿的顾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