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梅初缓出一口气,身后的瓶儿看着疾步离去的皇上与冯霄眼眸闪了闪眼眸。
“姑娘,可还好?”
娄梅初不敢回头,听着北风猎猎作响及那人远去的脚步声,平定心神。
将被姜政晏弄乱的衣服拉好,开口道:
“走吧。”
她差点站不稳,秀发乱舞,她裹紧外袍,这一刻仿佛打破了她的所有镇定与聪颖。
瓶儿扶着娄梅初,可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姜政晏离去的方向,嘴唇轻抿。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
翌日
朝曦东升,蜿蜒曲折的山峦延至天际,野马嘶鸣,北风不减。
曙光穿过叶隙,山涧溪流潺潺流淌汇聚在低处的小潭池中。
山石参差交错,遮住日光,清澈见底的小潭池里水石青灰平坦。
此时,姜政晏缓缓从小池潭里出来,池水涌动,拍打他麦色肌肤,流下精壮的身躯。
青丝早已散落,在水里荡开开一片墨色。
微风吹拂,落叶染着春日早晨的寒凉,飘过他的发梢上。
若不回眸,恰似一幅深山仙人出浴图。
“皇上,请更衣。”
姜政晏侧眸,高挺的鼻梁上水珠滴落下来,小池潭里荡开清漪。
冯霄身上血迹斑斑,藏青色的宦官服饰早已被野兽撕毁得不成样子,落出了最里面的中衣。
那张阴柔白皙的脸颊也有不少血痕,可仍恭敬地跪在粗糙的石地上,手捧干净的白色中衣与华贵的衣袍玉佩。
随着姜政晏的起身,水声四溅,冯霄的身子弯曲的越低。
耳边尽是簌簌风声与潺潺溪水声,余光是姜政晏修长的双腿走过。
冯霄额头上的冷汗夹杂着血滴落,在干燥的石台上晕开深色。
手上一轻,冯霄堪堪站起来,为姜政晏穿上衣袍,系好白玉腰带。
待姜政晏束好发馆后,冯霄垂下眼睛,轻声说道:
“皇上,姜家军已经连夜赶到江洲,只等皇上一声令下,让蒋家窝里反。”
“甚好。”
姜政晏瞥见一旁的死狼,入鼻一阵浓郁的血腥味。
“剥了皮,让人制成披肩。”
“是。”
随后,姜政晏跨上打着响鼻的乌骓,出了这片密林。
半晌,便有禁军来接应,出了深林,日光刺眼。
“听说皇上去深林里猎了狼。”
“可不是,这狼皮可制成暖和的袄子。价值千两。”
“皇上果然勇猛无畏啊。”
“是啊是啊。”
……
蒋玉双倚着白虎毛皮铺成的梨木透雕贵妃椅,靛紫色宫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
她正闭目沉思,宫女若芷躬身禀报:
“娘娘,皇上一晚未归。今早婢女吵嚷着说是皇上狩猎回来,猎的五头狼。估计待会把皮毛送来。”
若芷看了一眼德妃蒋玉双,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继续说着:
“我们在御膳房的人还没来得及送走,就……”
“就如何?”
蒋玉双沉声问道,可却未睁开双眼。
若芷身子更低了些,“被禁军以贿赂的名义,送去了刑部。”
说完,就跪在了地上。
蒋玉双缓缓睁眼,杏眼里透着几许欣赏。
她勾唇微翘,缓缓起身。地上的若芷赶紧站起来,搀扶着蒋玉双。
“他的行事果真果断,不留余地。”她扶了扶秀发上的珠花,衣袂翩翩,美艳不可方物。
“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蒋玉双。”
若芷看着娘娘,担心地说道:
“娘娘,那我们的人怎么办?”
蒋玉双轻嗤,“父亲不会那么傻,只是一个替死鬼罢了。更何况慕衍还未归京,此时最不能轻举妄动。”
说完,便朝鸟笼走去,玉手拿起金丝逗着雀儿。
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回荡在帐篷里,蒋玉双笑容不变,神色高傲地看着鸟笼里惊慌失措的黄鹂。
“那您觉得慕太师与皇上谁更胜一筹?”
德妃蒋玉双神色不变,可那双杏眼里渗着不屑。
“慕衍?一个南凉亡国奴罢了,最后是他胜了又如何?”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罢了。”
……
草原上热闹非凡,各世家的公子牵着各自的爱马,准备在茫茫草原里驰骋一番,再进林中狩猎。
很快,马蹄声杂乱四起,随扬起的尘土消失于风中。
鲜衣怒马,原野辽阔无垠,年少正当时。
皇帝姜政晏与国公世子祁明楠骑马并肩疾行,尘土四起,衣袍翻涌。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横生妖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
竟惹得世家小姐片片私语,那娇羞的神色不甚于新婚的娘子。
到了深林,祁明楠看着林里树木高大遮阴,花草繁盛,随即勒马停下。
下马拿上弓箭缓步前行,嬉笑的样子严肃了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密丛里枝丫翻动得厉害,祁明楠当即拉开红木刻虎长弓,满弦而放。
羽箭划破幽静的山谷,破空之声惊飞啼晨的鸟儿。
待羽箭没入密丛后,侍卫阿蛮上前去找,等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后脚中箭的兔子。
兔子在空中挣扎着,红通的双眼满是惊慌。
姜政晏坐于马上,漠然看着眼前这一幕。
“射技有进步。”
祁明楠看向自家表哥,桃花眼笑眯眯,“也不看看是谁指点的。”
姜政晏无视他这种拍马屁的行为,待他上马后,策马即行。
他这表弟不学无术,却天资极高,继承了国公爷灵敏的耳朵与嗅觉。
黄昏日暮,收获各异的各世家才迟迟归来,顿时草原上喧嚣一片。
姜政晏回行宫时,元妃元琼琼不等人禀报,风风火火地进了帐篷里。
看到冯霄冰冷的眼神,她收敛了情绪,不情不愿地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
姜政晏冷漠地看了一眼她,随后直接掠过元琼琼,走到主位上。
元琼琼垂下的眼帘遮住不情愿,她身为南疆公主,在实力强大的大明国前只能北上和亲。
博得帝王宠爱后,诞下子嗣,才能保南疆之安宁。
“平身。”
元琼琼感觉她的腿有点酸,但还是咬牙站了起来。
什么破礼仪,要那么多跪拜干吗?
随着她起身,手腕上的银铃作响,清脆悦耳,似大漠里流淌的清溪。
她盛妆而来,身穿着月白色桃花服,头梳繁重的元宝髻,珠钗玉饰点缀。
比常人更深邃的容颜配上中原女子的服饰,显得她麦色肌肤稍黑。
可她的双眸酷似大漠里的月夜,美得让人久久无法自拔。
浑身散发的野性,惹人征服。
“听闻皇上狩的野狼,不知可顺利?”
她的声音似水如歌,带着大漠独有的腔调。
身后的婢女轻咳提醒,她这才回神过来,好像用词有些不当,绞尽脑汁地想用中原话这么挽回。
姜政晏拿起奏折批阅,动作高雅,而他淡淡开口道:
“朕甚好,有劳爱妃关心。”
元琼琼尴尬一笑,梨涡乍现,缓和她不自然的神色。
正想离开这鬼地方,就看到姜政晏抬眸,元琼琼被他的丹凤眼盯得一僵。
这鬼皇帝又要干嘛?
“朕听闻爱妃的飞天舞尤为惊天,不如今晚为朕舞一曲?”
他嗓音浑厚有力,浑似一坛百年陈酿。
元琼琼笑容不变,可心里早就不安了起来。
“臣……臣妾的荣幸。”
随后,她福身拜别。
出了帐篷,鼻息间没有了压抑的龙涎香。
本应安心,可她知道她要完了,跳完舞就可能会侍寝。
德妃蒋玉双要是知道了她侍寝,肯定会被记恨上。
想当初她刚进宫时,纵使姜政晏睡了主殿,她睡侧殿,可还是被蒋玉双那个疯女人下药弄病,身子还莫名受了凉。
“娘娘……”
身后的婢女看元琼琼心事重重,不禁心疼。
她拥有逊于元琼琼深邃的容颜,看着自家公主没有了以往在大漠的神采奕奕,还要担心被暗算,只能无言叹深宫似海。
元琼琼回了神,抿了抿嘴唇,比闺阁女子更加漆黑的双眸透出坚定。
“准备好衣服,今晚侍寝。”
婢女阿丽咬唇压住情绪,随后回应:
“是”
元琼琼看着秀丽壮阔的草原风光无限,却满目苍凉。
她突然想听大漠里伴随沙风永久不息的驼铃声,还想在看一看那里死而千年不倒的胡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