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而过,卷来了夜的黑幕。草原的边际,远山连绵起伏,恰似卧龙沉睡。皇家行宫灯火通明,檐角的铜铃凌乱飞舞,悠扬的乐音掩盖了急促无序的铃声。
姜政晏正坐主位,他并未穿着天子专属的明黄锦纹九爪腾龙袍,一身月白色云纹常服,少了些威慑与凌厉。德妃蒋玉双也并未盛装而来,一身白茶色金丝繁桂纹常服,恰好的妆容,不失优雅风范。大臣及所带家眷依次入座,不过须臾谈笑间觥筹交错。
大殿正中舞女如柳的腰肢柔美,水袖甩开,暗香盈动,带着媚眼如波,舞姿曼妙。娄梅初乖巧地坐在颜钟身后,时不时看着舞蹈,目光跟随着一位旋转至前方且容貌姣好的舞姬时,对上了天子的那双丹凤眼,娄梅初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微红,避开了天子探究的目光。
也好,反正她已经吸引了天子的注意,等入宫时便利用自己的容貌优势巩固地位。
德妃蒋玉双不动声色地看向娄家姐妹二人,两姐妹容颜各自不同,一个似九天神女,一个似深林女妖,倒是吸引了不少王公贵子的注目。她淡淡勾起嘴角,长得再好又如何,也逃不过一生为妾的命。
而她若生下龙子,便是一国之后。
孤月零零,殿内的乐音还未停歇,有些疲倦的大臣们思量着要不要劝诫皇帝早些歇息,毕竟陛下头一次这么晚睡。这时,一阵琵琶声穿透这婉转的曲调,空灵悠扬的弦乐仿佛是隐居的仙人随手拨出的半阙音打破了凡尘的喧嚣,殿上的舞姬纷纷退下,又一阵琵琶声传来,只见元妃元琼琼赤脚进殿,异域的乐曲扬起,而她随之举足旋身,众人这才惊讶地发现,她竟半裸着上身,那属于女子的神秘区域只用一抹雄黄色的布料遮着,以五彩璎珞为点缀,露出大片麦色肌肤与纤细的腰肢。
她肩上披着白绿色丝绸,另一端分别系在玲珑的手腕上,手抱青玉琵琶,一步一舞,丝绸翻涌,自在如风,脚踝上的银铃声更添舞曲神秘与灵动。她头束高髻,正中只插着五尾朱雀金钿,而她那与中原人不同深邃明艳的五官,庄重的神情,恰似异族神话里的天女腾飞而出壁画。
百官惊醒,只见元妃元琼琼随着渐渐极快的古乐,随之旋转,抬臂,伏地勾脚,手上的琵琶成了她的向上天的祝福,又像是成为她的灵魂。乐音乍停,她背向众人而立,缓缓弯下腰,倒看着姜政晏,单手扶住柳腰上琵琶,另一只手优雅抬起,徐徐抚过琵琶的弦,婉转之间拨动,如钢珠落地般孤零却明亮的琵琶声响彻大殿。
乐音又再一次推进,元琼琼立马起身,怀抱琵琶而旋,舞带翻卷摇曳生姿,给她带来绵绵不绝的妩媚,乍有离地腾飞的气势。乐音渐渐缓下,她一举足,一顿地,将琵琶抬于头上,玉指拨动琴弦,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画梁间,恰如冷露滴落平静无波的映月池塘,回味无穷。
这一刻,众人惊慕不已。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绝技“反弹琵琶”吗?
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般。草原上的风仿佛静止了,大殿里仿佛还有琵琶声萦绕在耳畔。众人不敢用力呼吸,唯恐破坏这异域飞天图。
直到姜政晏拍手,才纷纷回过神来。
“爱妃好舞技。”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酷似一坛佳酿,听不出悲与喜,神色自若。一旁的德妃蒋玉双以妃色杜鹃花团扇遮面,美目间隐隐流露出嫉妒。不等人细看,便很好地掩去。
元琼琼无力地伏在地上,冷汗滴落,细喘阵阵。这支舞损耗了她的大部分元气。阿丽立马上前,朝姜政晏福了福身,正要开口,就听到姜政晏的命令:”带你家主子回去休息。“
”谢皇上恩典。“
便扶着筋疲力尽的元妃退出了大殿。
”众爱卿回去歇息吧。“随后,他甩袖起身,德妃蒋玉双看了一眼元妃离去方向后也起身离开。
或许是这支舞过于荡人肺腑,竟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元妃穿着不合理数。而这只震惊中原的异域舞姿将要再一次名扬天下。
今夜狂风大作,行宫的灯火渐渐稀少,像是证实了众人们所料,皇上今晚诏元妃侍寝。
正殿内,元琼琼换了身中原的服装,轻纱薄丝,忍着浑身的酸痛,朝姜政晏盈盈一拜。坐于龙位上的天子早已沐完浴,一身明黄色云锦寝衣,露出精壮的胸脯,乌黑的发丝垂下,一只手杵着头,衣袂滑落慵懒地铺在檀木雕龙座上,闭眸假寐。
元琼琼深知自己逃不过去了,解下最外层的桃红色轻纱。
冯霄朝元琼琼拜了拜,“皇上赐下上好的药膏给您,有助于恢复筋骨,还请娘娘到偏殿。”
说完便有太监领着元琼琼主仆去偏殿,阿丽反应快,捡起地上的纱扶着元妃谢过就走,等到二人抹完药时,主殿的烛火早已熄灭。元妃有些庆幸但又有些许疑惑,但她不再多想,在这清凉的药膏辅助下歇在了偏殿。
......
雅间内熏着淡淡的安神香,娄梅初散开青丝,斜靠在床上,玉手捧着书,烛火微微,羽睫在白皙肤色投下阴影,给她添上了几许柔和。
此时,瓶儿走进,低声说道:“小姐,二小姐今日晕车有些严重,已经看过大夫,此时便歇下了。“她顿了顿,”听闻皇上诏了元妃娘娘侍寝,您也不必太过忧心,以您的姿色,等小姐进宫时必会被皇上千宠百爱的。“
娄梅初失笑,“瞎说什么呢,时候不早了,我要歇息了。”
”是”
瓶儿帮娄梅初盖好了被子,吹熄了灯,等守夜的丫鬟进来后就轻轻关上了门。树影沙沙,仿佛有人路过,瓶儿眼神一暗,环顾了四周,见没人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