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大地上的人是喜欢折中的。
如果跟一人说要拆了他的家，他不同意，转而说只需要拆掉他家的窗户，他大概率就会同意。
认真说起来，这不过是一种形式的讨价还价。
这在谈判桌上很常见。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谁不是这样？
季师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之前那般态度。
只可惜，他遇上了李妖妖这么一个不讲武德的人。
一点圆滑都不讲，直接就针锋相对，简直就是初入社会的愣头青一样！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季师坐在椅子上，揉着头，一副心累的样子。
“那你今天见识到了。”
李妖妖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很多人对权贵有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她曾经也有。
不过现在她无了。
因为阎王殿，因为萧远，让她无所畏惧！
身为阎王殿的负责人之一，萧远的副手，她的志向和魄力同样会影响阎王殿的发展。
她已有巨大野心，又怎会被季师这种权贵吓到？
“说说吧，你们的目的。”
季师也顾不上去挑李妖妖的什么刺了，他妥协了。
闻言，李妖妖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我们的目的？”
“说实话，季先生，我不觉得跟你说了就有用。”
“但，也不是不能说。”
“我之前就说了，大家都是生意人。”
“给了你们几十年作威作福的时间，已经够给面子了。”
“接下来，我想你们需要正视一下你们自己。”
“把话语权分润一些给我们。”
“至于你这侄子，不过是这场交易中的小菜，你们需要以他的结局来证明你们的诚意。”
李妖妖的话说得很平静，但季师心里却翻起了滔天巨浪！
“开什么玩笑？后面的暂且不谈，你们想以商人的身份跟我们这些权贵平起平坐？”
“你不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吗？被大众知道了，怎么看我们，哪里还有威仪？哪里还有严肃？”
话说到这份上，季无常的未来反而不是什么重点了。
季师的反应，皆在李妖妖的预料之中。
“说实话，季先生，你的反应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我当然知道让你们把仅有的权力让出来是跟割你们肉一样的。”
“也知道，无法完全掌控话语权的你们，会心有恐惧。”
“但，那又如何呢？”
李妖妖嘴角微微翘起，脸上浮现令人深思的表情。
“掌握舆论者，亦会被舆论反噬。”
“你们将普罗大众视为工具，肆意引导他人情绪，或是矛盾转移，或是压抑愤怒。”
“这些于我们而言，都没什么问题。”
“我们也不是要从底层逻辑上掀翻你们。”
“说到底，我们立于世的底层逻辑是一样的，都是一群不事生产，却享受着生产者们所带来的巨大物质的一伙人。”
“只不过，既然你们能引导舆论作为武器，那为什么我们就不行？”
“我们并非没有那种能力。”
“季先生，承认吧，你们其实很心虚。”
“你们所构成的利益团体根本不稳固，源自于大众的力量，不是那么好驾驭的！”
“你们若是不给这份话语权，那我们就自己拿。”
“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们不择手段了。”
李妖妖步步紧逼，话语中没有一丁点能回旋的余地。
季师眉头紧皱，死死的看着李妖妖：“你们还想干什么？”
闻言，李妖妖轻声一笑。
“也不干什么。”
“就是把你们做的事，从底层逻辑分析一遍给普罗大众们看看。”
听到这话，季师脸皮一绷：“你以为那样做有用吗？不说他们关心不关心，就是关心，他们有胆子反抗我们？”
季师还以为李妖妖会说什么让他另眼相看的话，结果就这？
闻言，李妖妖兀自拍了拍手。
“不错，正如季先生所说的那样。”
“普罗大众即便知道社会阴暗、肮脏，但只要能生存下去，他们就会埋着头，辛苦劳作。”
“但季先生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会忍耐？难道他们就真的一点反抗都不想做？”
“不敢，可未必是不想。”
“他们缺的，不过是一份指引。”
李妖妖话音一滞，季师脸上的神情转瞬间变换！
她继续说道。
“人，都是权衡利弊的，如果选择忍耐，那一定的反抗的风险大于收益。”
“如果说这种时候有人给他指引，让他心中天平朝反抗的一方倾斜了呢？”
“我觉得这种事可不算太难，你觉得呢？”
听到这，季师已经额头流下了冷汗。
“你、你们要是那样做，会大乱的！”
李妖妖轻喝一声，脸上的轻松写意顿时消失，换上的是一副严肃无比的表情。
“大乱？”
“那又如何？”
“怪谁呢？”
“若是你们真的金身不坏，谁又能乱起来？”
“自身立足不稳，就不要奢求谁能向你们妥协！”
“我们不是什么慈善组织，也不是什么正义使者。”
“我们不是来讨一个公平，讨一个乾坤朗朗！”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这话语权，我们要有一份。”
“不给，我们就自己拿！”
“不管付出什么手段，什么代价，我们都要拿到手！”
“哪怕这世道乱起来，那又如何？”
李妖妖这话毫无正义感，但正是因为没有冠冕堂皇的正义感，所以才显得分外真实！
普罗大众的公平？
不好意思，这世间没什么公平可言。
人类社会看似文明，可依旧和动物社会一样，内核是无情的弱肉强食。
强者统治一切，弱者被迫统治。
这，才是现实！
不管是萧远还是李妖妖，对此认识都十分深刻。
他们从来没想着要改变这世界，也正是因为有这种认识。
做不到，且没意义。
除非人类能够毫无任何欲望，否则弱肉强食的法则便一定会存在！
萧远和李妖妖之流，想不过是成为食物链顶端最强的存在！
“你……”
季师不忿的看着李妖妖，陷入了沉默。
正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季无常抢了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