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慈心美美睡了一觉,晚上醒来时,神清气爽。
她推门出来,正要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墙外突然扔进来一块石头,险些砸到她。
“唐胥山你出来!”伴随石头砸进来的,还有一声怒吼。
裴慈心慌忙躲开,不明所以地望向墙头,这院子的墙外便是集市与街道,妖魔鬼怪可以自由来往。
石头从墙外飞来,也就意味着,是妖魔们扔的。
裴慈心蹙眉,这时又有一块石头飞来,同时伴随着叫骂声,“什么臭鱼烂虾也配当王!赶紧下台!”
石头砸在院中,摔碎成更小的块,裴慈心才发现,院内已经散落着大量石块。
墙外随之响起附和声:“下台!下台!”还有直接喊私生子和孽种的,此起彼伏。
接着又有石头不断被扔进来,裴慈心躲在屋檐下,看到唐胥山屋顶的瓦片已经被砸下来好几块,碎在地上。而他的房间黑咕隆咚,他人不在里面。
她不知哪来的一股子邪火,一撸袖子,捡起院中的石块就扔向墙外,吼道:“扔扔扔!没完了是不是!”
外面安静了一瞬,遂即扔的石头更多了,叫骂声也更凶,裴慈心边躲边往回扔,大吼道:“就你们这样的,就算是个好君主,也得被你们逼成暴君!”
裴慈心:“神妖混血怎么了!他做错什么了!”
这时,长夜路过院门口,刚好看见这一幕,慌忙赶了过来,“哎哟我的小祖宗啊,你跟他们较什么劲呐!”
她将裴慈心推进她的房间,关上房门,“没用的,这些妖魔就是这样,无视就好。”
裴慈心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长夜叹了口气,道:“唐胥山去救你的事传开了,什么下跪钻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裴慈心脸色微白,“什么?……”她大脑飞速转动,“肯定是天清那个小人!”
她转身就要冲出门去,长夜急忙拉住她,“你干嘛去?”
裴慈心回头,“找唐胥山啊!他现在肯定很难受!”
她说完又要走,长夜扯住她,“不用去了,他现在没空见你。”
裴慈心身形一顿,回过身,“这是何意?”
长夜:“药魔在给他做心理疏导。”
裴慈心蹙眉,“心理疏导?”
她知道唐胥山肯定会难过,但是她没想到已经到了需要做心理疏导的程度。
长夜点点头,松开了她。
原来,上午的时候,唐胥山受辱之事已经在冥界传开了,而且还是添油加醋的,夸张过的,陆续有妖魔来冥府叫嚣,说他不配为王,唐胥山出面解释,但是无用,只会讨来他们更激烈的辱骂,他便不再开口,默默扛下了一切口舌。
长夜觉得他状态不太好,将他带回去安抚,但是府外的骂声很大,无论去到哪都能听到,一直到下午,从未停止。
唐胥山一开始还很沉默,但渐渐就有些崩溃,不住地颤抖,然后抱住自己的头,一直呢喃,“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长夜安抚他,他像是听不见,毫无反应,依旧自顾自地呢喃,她有些怕了,把药魔叫来,说明情况。药魔给他吃了一种药,才让他镇定下来,然后把他带走,进行心理疏导。
裴慈心听完这些,心疼极了。
她觉得她不该心疼一个在五百年后想要毁灭三界的暴君,可是他现在还不是啊。
何况这些经历,或许就是压垮他的稻草……
如果她有机会提前阻止这一切,那当然是好。因为她穿越的目的就是拯救五百年后的世界,无论用哪种方法,攻略也好,救赎也好,只要能改变未来,那就是正确的方法。
心疼不心疼的,也就无所谓了。
裴慈心:“所以,唐胥山到底跟天清有什么过节,让天清如此针对他?”
长夜:“倒也没什么,就是王位原本是天清的,被唐胥山抢走了。”
裴慈心追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长夜叹息一声,道:“天清是巴图捡来的,本身是魔,唐胥山回来之前,巴图一直把他当继位者培养。可是在单人对决中,他没打过唐胥山。”巴图就是上一任冥王,现已离世。
裴慈心瞬间懂了,因为他没打过唐胥山,所以带了一部分手下去另立江山了,还要报复唐胥山。
这就是一个鸠占鹊巢然后鹊回来了,鸠不满报复的事情。
她问:“那唐胥山的父母又是谁?”
长夜:“他父亲是仙界的,不太了解,他母亲是巴图的女儿,也就是冥界公主,他们都去世多年了。其实按冥界的规矩,王位本来也该是唐胥山的。他是冥界正统的少主。”
裴慈心若有所思,所以唐胥山不杀天清,是念在天清是巴图收养的,他的义兄?
可是天清可没把他当兄弟啊。
长夜:“所以冥府内部是接受唐胥山这个君主的,因为他年轻,也很照顾他,但是冥界那么多妖魔鬼怪们,就不一定了。”
长夜:“唐胥山修为、身手都很好,也很有谋略,但是因为相宜的死一直都很消沉,没机会好好展现,现在又被天清羞辱……哦,相宜就是他死去的爱人。”
裴慈心完全理解她说的,沉默片刻,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现在在哪儿做心理疏导啊,我想去看看他。”
长夜估摸了一下时间,道:“时候不早了,应该也快做完了,我带你去吧。”
她带裴慈心来到药魔卧房,敲了敲门。
药魔从里面打开房门,裴慈心一眼就看到,唐胥山坐在一张圆桌后,看着不具体的某处,似乎在想什么,也似乎什么都没想,神色呆滞。
在桌上,他的面前,有一个白色小瓷瓶。
裴慈心双眸微眯,想起第一次穿越时,她也在唐胥山枕边见过这种瓷瓶,一模一样。
她的思绪被长夜的声音打断:“我们来看看冥王,他好些了吗?”
药魔让开房门,“好些了,进来吧。”
长夜拉着裴慈心进屋,裴慈心回过神来,扬起唇角,对唐胥山露出笑容。
唐胥山慢吞吞抬眸,看了她片刻,又垂下眸,视线落在桌面上。
他很平静,但又有种说不出的沉郁。
药魔在她们身后关上房门,拉来椅子让她们坐下,裴慈心坐在唐胥山旁边,拿起桌子上的瓷瓶,问道:“嗳药魔大人,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啊?”
药魔看了一眼,笑道:“药,平缓情绪的。”
裴慈心微微一滞,竟然是平缓情绪的吗?
她当时还以为是治疗心脏的呢……
裴慈心又问:“是不是所有药都用这种瓶子装啊?”
药魔:“当然不是了,为了好区分,不同的药我都用不同的瓶子装,你看我这药瓶,摆了满满一柜呢。”
他让开身后的柜子,裴慈心才注意到,他屋里有一整面药柜,摆着大大小小不同颜色,材质,种类的药瓶,都贴着标签。
竟是……没有第二种和她手里这个长得一样的。
相似的都没有。
也就是说,她第一次穿越看到的药瓶,就是这个药。
裴慈心意识到什么,低眸看着手里的药瓶。
这个药瓶十分小巧,她一手就能完全包住,她心想,她第一次穿越的时间节点明明在现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那就说明唐胥山在很久以后的后来,依然在吃这种药。
那也就是说,他到后来,依然没有从伤痛中走出来?
可是后来的他,表面已经看不出任何端倪了。
她下意识看向唐胥山,他还是在盯着某处发呆,呆滞的样子与她记忆中的那个他截然不同,她突然就有点心酸。
他到底是经历过多少绝望,才变成后来那样的呢?
裴慈心默了默,扬起笑容道:“药魔大人你告诉我服用量吧,我以后监督他吃药。”
药魔笑道:“一日一粒即可,服多了会有副作用的。”
裴慈心歪头,“还有副作用?”
药魔:“会有依赖性,而且,可能会失去感知情绪的能力,变得麻木冷血。”
“啊,这样吗?”裴慈心看向唐胥山,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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