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格外明媚,秦老太抱了捆干草,刚在堂屋前坐下,准备拧些草绳留着换钱,就见秦淮推着辆自行车,从学校回来了。
秦老太不疾不徐地放下手中的草绳,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碎草,伸手从袄子的内衬兜里掏出一个用帕巾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了秦淮。
“这个是存单,你把它收好,取了钱,你把钱还用帕子裹好,可别搞丢了。等会儿走的时候,帮我把茅房旁的那把草绳一起带去卖了,换些面回来。你媳妇身子虚,得补补才行。”
对朱颜的态度,娘俩已经心安理得的媳妇长媳妇短了,俨然把她当成了这个家中的一份子。
“好的,阿娘,我会小心的。”
秦淮接过存单,在秦老太的叮嘱下,也塞进了内衬兜里。
旋身又去茅房旁把秦老太之前拧的那捆草绳拿了出来,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绑好,就又出门了。
竹林村离秋斛镇有些距离,等秦淮办完所有事情,再回到村子时已近午时,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村长家。
村长家是整个竹林村最有钱的人家,住的房子是村民们艳羡的小洋楼。
院子里的大黄狗耷拉着脑袋,吃着碗里香喷喷的肉骨头,见有人进了院子,“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王叔,在家吗?”秦淮停好自行车,冲着屋内喊道。
“在在在……”
跑出来的是王大红,应该是正在吃午餐,手上还拿着筷子,厚厚的嘴唇上油汪汪的,见到秦淮,眼睛笑得快眯成一条缝了。
“阿淮哥哥,你是来找我的吗?我们正在吃饭了,我妈炖了红烧肉,可好吃了,你要不要一起来吃点。”
胖子多是心宽体胖的,看到王大红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显然早把昨天在秦家发生的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不了,我找你阿爹有点事。”秦淮无心与她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哦,好吧。”
秦淮冷淡的态度,王大红也算司空见惯,此时却仍有些失落,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里屋的村长王长富循声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等着看戏的王小冬和他的小媳妇。
王小冬只有一个正妻,小媳妇却不计其数,有他从外面拐来的,也有贪慕他家财富自愿跟他的,大家都住在这栋大房子里,倒也是过得其乐融融。
唯独朱颜,是个意外。
“小冬兄弟,今儿个我把钱给你带来了,希望你能够说话算话,以后别再找我家阿颜麻烦了。”秦淮说着,转身又冲王长富接道,“王叔,还劳烦您替我们做个见证。”
“行啊,她都是你秦老师的媳妇了,我怎敢再找她麻烦。”
这一刻,王小冬倒是出奇的爽快,朝身边的小媳妇挤眉弄眼的坏笑。
那小媳妇也不害臊,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在王小冬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敢情,秦淮这是给她解决了个情敌啊。
王小冬浑不在意,得意地笑了笑。
村里人都说秦淮这个穷书生就是个呆脑子,心善,容易被人骗,果真是一点都不假。
那个臭乞丐,一点情趣都没有,瘦得跟个竹竿似的,怎么能跟他的那些小媳妇们相提并论,他早就想把她揣了。
没想到啊,最后还能在这臭乞丐身上捞上一笔。
也就秦淮这个傻子,见不得她被欺负,上演了个英雄救美的戏码,把那臭乞丐捡了回去,居然还当个宝贝。
连秦老太的棺材本都舍得拱手送上他门前来了。
秦淮从内衬的口袋里,把用帕子裹得整整齐齐的一千块钱拿了出来,打开帕子,里面一张张伟人的头像跳了出来。
他把钱来来回回地又清点了好几遍,才递给了王小冬。
算是买了个承诺。
所谓有人欢喜就有人忧。
王小冬从秦淮身上讹了一笔钱,喜滋滋的,可王大红却要崩溃了。
她的阿淮哥哥,真的就要拱手送给那个臭乞丐了吗?
“阿爹,您劝劝小冬,把那臭乞丐接回来吧,我把房间让给她住都行。”
王长富嗔了自家女儿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给我滚回里屋去,少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王大红一听急了,平日里阿爹最疼她了,还说要送她去香港参加选美比赛。
依她的姿色,怎么也得是个前三甲,想要什么男人没有。
可偏偏,她谁都看不上。
她只要阿淮哥哥。
这世上,也只有阿淮哥哥才能配得上她。
“阿爹,您要是不帮我,我今天就跟阿淮哥哥私奔,一起浪迹天涯,这辈子您都甭想再见到你宝贝女儿我了。”
为了深表决心,她一股脑地跑到了秦淮的身边,亲昵地挽住男人的胳膊。
秦淮本能地挣了挣,无奈王大红的力气更大,胳膊被她死死地锢着,根本动弹不得。
“翅膀硬了,连阿爹的话都不听了。”王长富气急败坏地说,“王大红,你想跟男人私奔是吧,行,阿爹权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一旁看戏的王小冬忽地“噗嗤”笑出声来,“阿爹,您生个哪门子的气啊。”
“她想跟男人私奔,那也得人家答应带她私奔才行。秦淮,你愿意带着我大姐私奔吗?天涯海角,哪哪儿都行,我们绝不阻拦。”
“小冬,你在胡说什么,那可是你大姐,怎能由着她胡闹。”
被王小冬这么一激,王长富急了。
他刚刚也只是气话,怎么可能真的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秦淮那个穷小子私奔了,她哪里受得了那种苦。
“不愿意。”
秦淮回答得斩钉截铁。
“哈哈哈……”
意料之中的回答,王小冬却笑得是前俯后仰。
王大红被心上人当场驳了面子,又羞又恼,哭的那是个肝肠寸断,一把松开秦淮就捂着脸往屋里冲。
果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他本就对王大红无感,现在有了朱颜,更是如此。
至于其他女人的喜怒哀乐,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同王长富道了个别,秦淮蹬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