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不太擅长与孩子们打交道,现在看到两个孩子脸上笑靥如花,知道自己那几句幼儿园式的自我介绍得到了两个孩子一致的认可。
“阿娘!”
“阿娘!”
果不其然,两个稚嫩的童音,带着掩藏不住的喜悦,响彻整间屋子。
“哎!”朱颜脆声应道。
“今天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老师讲的东西有没有都听懂,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过来问阿娘。”
说完,朱颜有些后悔了。
秦淮不是老师吗,哪里还轮到她来辅导孩子们的作业?
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孩子,作业都是自行完成,压根不需要家长相助。
两个孩子呆住了,愣了半晌,见秦淮朝他们使眼色,纷纷会意,摘下身上的书袋,拿出课本,凑了过去。
“阿娘,这个算式我解了半天都没解开,您给我讲讲。”
“阿娘,老师说我‘摇头晃脑’的‘晃’笔画写错了,您帮我看看,是不是这样写的?”
“阿娘……”
“阿娘……”
给孩子们一一答疑完,外面的天已经麻麻黑了,秦淮把房里的煤油灯点亮,端了张四只角俱全的学桌进了里屋。
紧跟着,秦老太就把晚餐端上了桌。
为了照顾朱颜这个病号,他们才把桌子搬进里屋的。
往常吃饭,他们都是窝在厨房的灶头前,那里暖和。
已是寒冬腊月,这一年还剩不到一个月就要到年关了,家里储备的粮食,除了土豆就是土豆。
晚餐是秦老太水煮的几个土豆,就着一碗没有油的野菜汤。
两个孩子习以为常,吃得是津津有味。
可朱颜不行啊。
她哪里吃过这些。
刚咬了一口土豆,满口的淀粉,一点味道都没有。
一时间,她是噎也噎不下,吐也吐不得。
只好喝了口野菜汤,想把土豆顺下去,结果那满碗的泥土味,差点没被她吐出来。
朱颜只觉鼻子一酸,她猛地吸了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把眼泪生生地憋了回去。
她好怀念以前在后厨的日子,什么鲍鱼海参,燕窝刺身,哪个没尝过。
就算是土豆,在大厨们的精心烹制下,也能做出花样来。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会就着一碗满是泥土味的野菜汤,啃着一点咸味都没有的土豆。
最后,朱颜还是把手中的那颗土豆啃完了。
因为她知道,不吃就得饿死。
用完晚餐,两个孩子收拾完学习用品,跟着秦老太一起,进了另一间屋子睡觉去了。
在朱颜没来之前,男孩子跟秦淮一起睡,女孩子则跟秦老太一起睡。
现在有了朱颜,秦老太自然就把两个孩子都揽到身边了,她得给他们小两口腾地儿,说不定来年她就会有孙子抱了。
房里剩下秦淮和朱颜两人。
秦淮干咳了两声,在床边坐下,“阿颜,你是不是吃不惯咱们家的食物啊?”
用晚餐的时候,秦淮的视线一直偷偷地关注着朱颜,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被他全数收尽眼底,恨在心里。
他恨的是他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连顿像样的饭菜都不能让她吃上。
王小冬那恶霸固然可恶,但人家家里有钱有势,顿顿都能吃得上大米。
哪会像他。
让她离开王小冬,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他不禁开始反思自己。
“没事的,阿淮,咱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等明儿我能下地了,我就去赚钱,我会让阿娘还有孩子们都吃上大米,还有肉。”
正所谓投桃报李,他们救了她,她也该力所能及地做些什么。
秦淮轻握住朱颜的手,温热的大掌里沁满汗珠,他赶紧把手缩了回来,红了张脸从床上站起。
“谢谢你,阿颜。”话落,他蹲下身子,从床下的干草堆里拿过一件打满补丁的绿色军大衣,然后放到了竹床的最里边。
熄了灯,秦淮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担心会碰到朱颜的伤口,他把自己挤到了墙角,身上盖着那件军大衣,头下枕着的是白天的那件呢子大衣。
晚上的茅草屋比白日里又多了几分寒意,西北风透过墙身肆意地往里钻,吹得朱颜额头都疼。
家里的被子被她占用了,若让秦淮盖着这一件单薄的军大衣睡一晚,隔日定会染上风寒。他可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绝不能倒下。
“阿淮,我冷,你能过来帮我暖暖吗?”
女孩的声音苏苏的,在这静寂的黑夜里,带着莫名的诱惑。
秦淮感觉到心被扯了下,跳漏了一拍,怔愣了片刻,起身靠近朱颜的枕边。
他小心地掀过被子,试探地把脚伸了进去,瞬间,整个人就不好了。
被窝里冷冰冰的。
难怪她会说冷。
愧疚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他拿过军大衣盖在她的身上,接着整个身子慢慢钻进了被窝里。
男人的身体就跟火炕一样,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下意识的,女孩柔软的身子挪了挪,往他怀里蹭去。
真的好暖和,比她之前用的那些暖宝宝都还要暖和。
听着男人乱了节奏的心跳声,朱颜也不戳穿,扯了扯嘴角,很快就睡着了。
直到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秦淮僵直许久的身子,才缓缓松弛下来。
看着怀里的女人,柔软的发丝靠在他的下颚处,有淡淡的清香传来。
他的胆子大了些,轻轻侧过身,修长的手臂穿过枕头,揽过她的肩,将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
刚刚放下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这一夜,朱颜睡得很香,也很踏实。
直至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醒,此时,旁边已经没了人。
休息了一天一夜,朱颜觉得身子轻爽了不少,便不打算再继续躺着了。
于是,套上衣服,下了床。
刚行至屋门处,就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从堂屋门前传来。
“阿娘,我跟校长告了假,一会儿就去镇上把钱取了,给王小冬送去。夜长梦多,现在阿颜醒了,我怕他又整出新蛾子来折磨她,得尽快跟他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