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色终于在天光尽褪之后显现而出,弦月高挂于天际之上,即便有层层的乌云遮蔽也盖不住它的光辉。
寂静的湖岸边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昏暗的光影将他的面容遮蔽。
他低头望着湖面上自己倒影的脸,眸中弥漫上了伤怀。
“这次一定会圆满的吧……”
他已经将自己所有能赌的筹码都同命运交换了,这一次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医圣抬手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撕下,那张人皮面具之下居然是一张足以让天地间黯然失色的绝色面庞。
他有着和孤千珏一模一样的脸!
褪去了身上所有的伪装,此刻他竟然望着自己的脸有几分恍如隔世的虚假之感。
“这是我们的第三世了,但可惜的是我不能看见这一世的结局了。”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接下来云挽笙和孤千珏之间是圆满还是诀别他都帮不上任何忙了。
现在他闭上眼似乎还能看见第一世时同云挽笙相遇的场景,那时一切都还没有这么糟糕。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好,让一切定格在哪一天该多好。
她只是太傅府里那个聪慧的嫡女,有一双爱她疼她的父母,而他只是敌国送来的一个质子,只在完成了他的使命之后就可以死去。
但命运总是弄人。
如今再想来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他抬手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根已经有了很久年月痕迹的同心结忽而笑了。
泪水爬过他俊美无双的面容缓缓滴落在地上。
而眼泪滴落的那一瞬,这个男子已经不知去往了何方。
此时此刻,风中只有男子刚才站过的地方飘落了几片花瓣,周遭安静的仿佛他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一般。
而此刻在回凤楚国路上的云挽笙,心口猛地抽痛了一下。
“怎么了?”孤千珏道。
云挽笙覆上自己的胸口摇了摇头,“没事。”
孤千珏身上的毒解了无疑是一个非常令人感到开心的消息。
这一消息传到易相叹的耳朵里时她还有些不大相信。
孤千珏身上的毒那么多年都不见好,怎么就去一趟若月国找云挽笙就好了呢。
善水看出易相叹的疑虑,低声道:“听说是一个自称医圣的人给殿下解的毒。”
易相叹眉头一皱,“医圣?”
云挽笙自称是医圣的弟子,国师也曾说过医圣此人如何神奇,但她总觉得那么神乎其神的一个人不过就是他们杜撰出来的。
“不会就是一个神棍打着医圣的幌子骗人的吧?”易相叹道。
善水摇了摇头,毕竟她也不是亲眼见到的。
“但宫里的御医也说殿下身上的毒解了。”
易相叹指尖轻敲桌面仔细思量了许久,最后起身道:“走,跟本宫一起去看看长生。”
易相叹找到孤千珏的时候,孤千珏正逼着云挽笙喝药。
云挽笙看着眼前这么紧张她的人觉得好笑,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我说了我没事了,我不喝药。”
“这不是药,是御医给的温补的方子,听话喝了。”
孤千珏将勺子抵在云挽笙唇边,云挽笙闻着这苦涩的气味脑袋就往后仰。
“我不喝。”
“真不喝?”
“真不喝。”
孤千珏将抵着云挽笙嘴唇的勺子放回碗中,他瞧着云挽笙这么不听话的样子勾起了一个含带深意的笑。
云挽笙被他瞧的心里有点怵得慌,不由地往后挪了挪。
“你要干什么……”
孤千珏不理会云挽笙的问题,拿起碗就准备喝下,但碗方才放到唇边,门外就传来了易相叹的声音。
“长生。”
孤千珏的手生生顿在半空中,原本眸子中带着的喜色也沉了下去。
易相叹上前将孤千珏手里的碗夺过来,她拿着勺子一模一样地吹了吹碗里的药,笑着对云挽笙道:“长生是一片好心,你就喝了吧。”
易相叹这态度转变的让云挽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前些日子还在那里威胁她说一定不会让她跟孤千珏在一起的人,今日就跑来给她喂药了?
若不是这药是孤千珏端来的,云挽笙只怕会认为这补药里被她下毒了。
云挽笙犹豫要不要从易相叹手里接过碗的时候,孤千珏却将碗拿了过去放置到一边。
“她不想喝就不喝吧,母妃来有什么事吗?”
孤千珏这么冷淡的样子让易相叹有些窘迫,她赶忙笑道:“母妃就是来关切关切云姑娘,你何须对母妃这般冷淡。”
孤千珏如今对易相叹如此抗拒都是她自己导致的。
“挽笙她很好,不劳母妃挂怀,母妃还是回宫将养着吧,儿臣不送了。”
说着孤千珏起身就摆出一副恭送的姿态,易相叹眼中划过一丝惊诧的神色,但和快就赔笑掩饰过去了。
“长生你赶母妃作甚,母妃又不会对云姑娘做什么,今日就只是来看看你们罢了,你说是吧云姑娘?”
话茬子抛给云挽笙,云挽笙尴尬地笑了下,“娘娘说的是。”
“你看云姑娘都没说什么,就让母妃好好看看你们。”
易相叹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摸了摸云挽笙的手,看云挽笙的眼神仿佛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般。
“这些日子你都瘦了,可得多吃一些,姑娘家家的气血最是亏虚,本宫等会让善水把前几日进贡的阿胶给你送来些补补。”
云挽笙瞥向孤千珏,随即笑道:“谢娘娘。”
孤千珏一直沉着脸站在一边看着易相叹这突如其来对云挽笙的关切。
他也有些摸不准易相叹此番来到底是意欲何为,直到——
“本宫听说长生身上的毒解了?”易相叹故作不经意地提到。
云挽笙眸色一沉,而后笑道:“已经解了。”
解了的意思就是说孤千珏可以活下去了。
易相叹压下心里极致的兴奋,满脸欣慰地拍了拍云挽笙的手,“解了就好、解了就好,也算是了了本宫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
也算是让一只横亘在她心口的那颗巨石落下了。
她终于可以不止是盼着孤千城当皇帝了。
善水从门外突然进来喊道:“娘娘,皇上宣召你。”
易相叹笑着点点头,走时还不忘跟云挽笙和孤千珏叮嘱一句:“好好歇着,千万别累着了啊。”
皇帝宣召易相叹不敢有半分耽搁。
即便他们之间是夫妻,但在名义上还是君和臣的关系。
易相叹一入御书房,就发现此刻御书房内就只有孤之茗一个人。
孤之茗背对着进来的易相叹,从背后看去他有轻微咳嗽的症状。
“来了。”孤之茗先一步道。
易相叹满脸的笑意,几步上前挽住孤之茗的胳膊,“皇上知不知道长生的毒解了的消息啊?”
“嗯。”孤之茗早在孤千珏还在若月国境地的时候就得知了。
“唉,臣妾这些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长生这……”易相叹滔滔不绝地话还没说完,就被孤之茗打断。
“你知不知道朕今日唤你来所谓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