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恢复平静之后的这天夜里,秦问言突然在寝宫里呕血不止,虽有太医及时扎针救治,但强弩之末,方才秦问言面临秦呈安时看似好转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这个夜,秦问言熬至大半终于在天光即将破晓之时合上了双眼。
秦问言驾崩了,死在秦呈安逼宫的这天晚上。
帝后新丧,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秦问言在驾崩之前虽然没有拟旨封秦呈尚为太子,但皇帝所言皆是圣旨,秦呈尚在群臣的举荐之下便顺理成章的继承了若月国的皇位,成了若月国新一任帝王。
秦呈安逼宫这件事虽然在帝都当中穿的沸沸扬扬,但百姓皆是知道此事兹事体大,故此无人敢当做笑谈,都心照不宣的让这件事平稳的过去。
秦呈尚登基之后,王美人便被封为了若月国的太后。
这就是王美人帮助秦呈尚登基的交易。
而云昆荣和云和熙则是被秦呈尚以忠良之臣的名义厚葬,再给了太傅府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和丰厚的赏赐。
至于秦呈安,他则是被以叛军之名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骨灰最后被扬在了远隔千里的汪洋之中。
云挽笙在逼宫那夜晕倒之后足足昏睡了近半月有余。
这半个多月里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云挽笙上一世的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眼前浮现。
她看自己和秦呈安新婚时的情景,看见了自己被封为皇后时的情景,以及最后自己人头落地时的情景。
她本以为梦里的这一切都结束了,可画面突然跳转——
她朦朦胧胧地看见皑皑的白雪将天地覆盖,不远处有一个身姿颀长的人正用着手将墓碑上白雪擦去。
云挽笙想要靠近那个人看看他的样貌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靠近不了,
她依稀只能看见那人身着着戎装好似在说些什么,可她努力的听却也只听见一句:“如果有另一个时空,我希望能早点遇上你。”
你是谁?
云挽笙张着嘴想要发出声音去问,突然眼前的画面消失了。
她发现自己能动了,赶忙大喊:“你是谁?!”
“小姐醒了!”
耳畔慢慢开始有了真正的响动,隐隐约约好似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好似很熟悉,像是烟笼的声音。
云挽笙艰难地睁开眼,眼前有很多人围着她,有烟笼、有雀翎、有赵彩霞、有云和轩还有段靖姝。
“我……”云挽笙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吐不出一句话来。
雀翎赶忙倒了一壶水慢慢的喂给云挽笙。
嘴唇和喉咙里被滋润,云挽笙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怎么了?”
段靖姝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但面色上还是带着点点担忧地道:“秦呈安逼宫那日你晕倒了,你这一倒就昏睡了半个多月。”
云挽笙打量了一番围在她面前的这些人,他们均穿着丧服,她反应迟钝地想起秦呈安逼宫那日的情景,云和熙和云昆荣的尸体,以及秦呈安被斩下的头颅。
“爹爹……”
赵彩霞打断云挽笙的话赶忙回复道:“放心吧,老爷和大少爷的丧事我们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云挽笙点点头,“云黛月呢?”
云挽笙这话一问出口屋内的人皆是不做声了,云挽笙瞧出古怪便看向雀翎,他们不敢说,雀翎敢。
“弃颜你说。”
雀翎沉吟了片刻才道:“那日自从姑娘你晕过去之后,二小姐也因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这会儿应当是还没醒。”
秦呈安是云黛月亲手杀的,她最爱的人都死在了那一场变故当中,云黛月那么一个自负又骄傲的人自然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悲痛。
云挽笙掀开被子要起身却被赵彩霞拦住。
“三姑娘这是做什么,你身子还没大好呢。”
云挽笙摆了摆手,“我只是睡的时间久了些罢了,没什么大碍。”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是最清楚的。
云挽笙随便从旁边拿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撇下众人就往外走,所有人相顾一眼都知道拦不住云挽笙。
段靖姝轻轻推了下烟笼道:“还不跟上去。”
云挽笙径直去了云黛月的院子。
云和熙和徐雪死之后,原本热闹非凡侍从不断的大房,此刻人丁寥落,只有几个脸熟的侍女侍从在打扫院子。
他们瞧见云挽笙过来恭恭敬敬地对云挽笙行了一礼。
现在整个若月国谁不知道,太傅府的云三小姐是这次捉拿佞臣的最大功臣,一个女子有如此能耐怎会不让人另眼相看。
云挽笙直接忽略他们走入了云黛月的屋子里。
云黛月姣好的面庞此刻一片煞白,她紧紧蹙着眉头好似被梦魇了般。
旁边照顾云黛月的侍女见云挽笙来踌躇的不知要如何,云挽笙抬头瞥了一眼那个侍女,道:“出去。”
云挽笙突然感知到烟笼也在旁边便添了一句:“你也出去。”
烟笼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带着那个侍女一同出去了。
待到她们都出去之后,云挽笙这才拉过云黛月的手探了一下她的脉象。
果真是伤心过度,至今未醒。
云挽笙疲惫地吁出长长的一口气,她垂视着云黛月淡淡地道:“那日夜里是我故意放你出去的,我就等着你过来亲手斩下秦呈安的头颅,但云和熙和云昆荣的死是个意外,我没想让他们死的,但……”
云挽笙笑了下接着道:“这也算是他们的报应,如今想来所有人里面就差你的报应还没到了,我不想杀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辈子你就待在这个院子里吧,只要我不死,你就一辈子别想踏出这个院子一步,因为这是你欠我的。”
云挽笙算是看在云昆荣的面子上对云黛月仁慈了,本来依照云挽笙对云黛月的恨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
但云昆荣替她死了,哪云黛月便一辈子囚禁在这里,一辈子好好的享受她作为太傅府嫡女的殊荣,换而来抵罪吧。
云挽笙最后再看了一眼躺在榻上昏睡不醒的云黛月便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了。
云黛月的眼角终是在云挽笙转身的那一刻落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