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沈文序低声喃喃,当初是易桉先招惹的他,后来走的那么决绝,明明他的世界只有她了,就连她也走了。
十足的,骗子。
“沈队,好了啊?”门口的萧恒打了个哈欠问道。沈文序敛去了眸中的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走吧。”
易桉擦干了眼泪,正好接了个电话,她收起多余的情绪,整理好自己的声音:“喂,奶奶。”
“小易啊,回国了?累了吧,来奶奶这儿吃饭吗?茵茵还在等你呢。”苍老慈祥的声音一传来,易桉的心里就暖暖的。
茵茵是她表妹,她父亲吸毒,就在她刚回国后知道了这件事,她没有犹豫,把他强行送去了戒毒所。
易桉没有父母,她只有奶奶,舅舅吸毒,只会把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吸垮,她当然不会坐视不管,但她舅舅是报复心极强的人。
茵茵一直不敢报警,拖到易桉回国,还得她来。
其实舅舅易林也不是没去过戒毒所,只是出来还是接着吸,可总算他走了,这几个月是安静了。
“好的奶奶,我中午就过去。”易桉笑了笑,挂了电话。
临近过年的冬天越来越冷,就算S市是四季温度变化不大的城市,也依然有一丝寒意,人们都穿上了毛衣和外套。
易桉出来得匆忙,没有带外套,路上还是寒颤连连。
到了奶奶家,茵茵很懂事,看到她来知道主动倒茶。
“桉桉姐,你来啦。”她迎上来,易桉抚上她松软的头顶:“嗯。”勾唇浅笑。
“茵茵最近总是梦到她爸爸要打她,一直睡不好。”奶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易桉抬眸看向茵茵,思考良久。
“你想去看看他吗?”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易茵低着头没有说话,毕竟是亲生父亲,吸毒之前对家里人也算不上坏,还是对他有一定感情的。
“你收拾一下,有什么要带给他的,我带你去看他——”
“没什么要带的,也没什么好带的,桉桉姐……”小丫头忽然抬头看向易桉,打断了她的话,“他戒不掉的吧。”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让易桉不敢去看,不敢回答,无力感泛上心头。
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会承受这些,不曾想,自己曾经也是受害者。
因为淋过雨,所以总想帮别人撑伞。
吃过饭,易桉开车带着她去了郊区,车越来越远,人烟越来越少,周围越来越荒芜。
“到了,下车吧。”易桉停好车。
没想到的是,易茵死死扣着安全带:“桉桉姐……”她眸中出现迟疑。
易桉看出她的恐惧:“没事的,我不是一直在吗,嗯?要相信我,对不对?”
易林就算是出来了,也只会找她,茵茵是她女儿,奶奶是看着他长大的人,他不会乱来。
过了好一会儿易茵才松开手,缓缓下车。
“去填一下表,一会儿我陪你进去。”易桉声音温柔。
正在一边等待,就见一旁站了个男人,正和戒毒所的所长说话,声音传来,易桉愣了愣。
沈文序,他也在。
一次又一次的巧合,只有沈文序知道,他是特意来的,一半原因是偶然得知易林是易桉的舅舅后为了赌一把她今天会来。
今天是刚好可以探视的日子,明明心里想着不会再回头,行动却答应了戒毒所的邀请视察。
平时的戒毒所是请不来他这样的上校的。
“沈队,您看,还要继续吗?”所长讲了很久,沈文序的脸色并没有什么表情,高大修长的身子随意抱怀靠在台子边也已经很久了。
“歇会儿。”他只是轻启薄唇,淡淡开口,目光聚集在某处。
易茵未成年,戒毒所特许易桉陪同。
只见里面出来一个脸上长满粗糙胡须,双目无神,头发蓬乱的男人,他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看到易桉格外激动狂躁,又看到易茵,双手就扒上了护栏,双目通红狂吼道:“茵茵……茵茵……!爸爸的好女儿,放我出去好不好?啊?放我出去……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放爸爸出去……!”
易茵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全无,她此刻面对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疯子,只有捂着嘴拼命流眼泪摇头:“不……不行!”她很痛苦。
易桉皱紧了长眉,抱住易茵,看向里面的舅舅:“你戒了,就能出来。”声音不带一丝情绪,很冰冷。
里面那个将要疯了的人攸地就笑了:“易桉,你以为把我关进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哈,可笑!你妈怎么死的你忘了?她也是和我一样进来的,如果我该死那她就更该死,哦不,她已经死了!”
易桉盯着他,目光逐渐寒冷。
里面那个人还在狂笑,沈文序皱紧了眉,这些易桉从未和他说过。
“这位小姐大约十几年前来过,那时候她一个人来看她母亲,她母亲说一定会戒掉,最后毒瘾发作神志不清,趁监管人员不注意自杀了。”戒毒所所长颇有感慨。
沈文序的眉只是越皱越紧。
“易林,你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你也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她掏出五百元,这些钱够易林在里面生活的很舒适了,“如果你自己不能救赎自己,那么没有人帮的了你。”
她递过去,易林发疯地抓住那些钱大叫:“老子有钱了哈哈哈哈哈……!”
“桉桉姐,你先出去吧,我想单独和他聊两句。”茵茵开口,易桉点了点头,出去了。
她母亲的状况曾经比这还可怕。
那年她十七岁,比易茵小,一个人搭公交转车来这么远的地方来看她,她时好时坏,有事发疯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有时好好的会哭着和她说自己一定戒的掉,就这样反反复复,终于有一天,她死了。
死对于她来说,比活着生不如死好。
她死的时候,易桉没哭,她觉得是一种解脱,她知道茵茵一定不这么想,所以她陪着她的重要性就在于她有一种感同身受。
沈文序正在打电话,易桉听到那头的女生声音很甜:“你什么时候回来陪陪叔叔阿姨呀,他们都说想你了。”
易桉站的近,她听力好,听得见一些。顿时心下一沉,是女朋友吗,关系已经好到见家长了。
“我晚上回去。”声音是冰冷的,说出来的话却很暧昧。是有女朋友了吧,易桉一张艳丽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原来他早就走远了,是啊,谁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她自嘲一笑,还是难过。
突然有些不舒服,直接就回了车上,没再去看一看他。
沈文序打完电话才发现,她人已经走了,停顿了一分钟,戒毒所的人准备留沈队吃个饭的,被他谢绝了,只好作罢。
回到沈家,迎面跑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文序,你回来啦,”她压低声音,“下午他们都在,我差点就穿帮了!”她一脸语塞。
客厅的沈母见儿子回来面上也浮起笑意,沈文序虽然不是亲生,但从小懂事。
哥哥去世后沈母就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哥哥是武警,当年抓毒贩时,大意了身后还有一个毒贩,被开了一枪。
由于失血过多抢救不过来,去世了。
自那以后,沈母就患了精神病,整天神神叨叨,不让沈文序做一点危险的事,知道他去部队后沈母就一直和他闹。
他知道,当年易桉的事,她也插了不少手,所以一直没有原谅她,两人隔阂越来越深,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几个月回一次家。
沈文序点了点头,他不爱说话,沈母瞪了他一眼:“小池都在这,你怎么还是这样子,对女朋友也不上心!”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一张帅气的面庞此时淡淡的,并没有什么表情。
“儿子刚回来,你非要说他干什么?”沈父从阁楼上下来。
沈母听了此言,立马怼了回去,抱怨道:“你看看这好儿子,对女朋友不上心,对什么上心?对那个狐狸精易桉吗?要不是她当年去了国外,我死都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那年沈文序为她受过一次伤,沈母就一直记恨在心,一直认为她把自己的儿子带坏了,三番五次地找过易桉的麻烦。
沈文序见她提起易桉攸地抬起眸:“她不是狐狸精。”他眸中神色透着倔强,逐字逐句地说。
沈父知道当年易桉走后他反应有多大,他要出去找,沈母把他锁在仓库好几天,他不吃也不喝。
沈父进去看他,见他快虚脱了也不愿服软,只见他眸中尽是和现在一般的倔强。
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句:“没了她我会死的。”少年的话透着深深的绝望,他当时就知道沈文序爱惨了这个叫易桉的女孩子。
沈母捂着心脏:“好啊你,我养你这么大还不如一个易桉?”
他并不想争论,这根本没有可比性:“你想逼死我?”客厅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只是眸色深沉淡淡,唇边竟然有笑意,“我本来就死在五年前了。”他起身外走。
每次的家庭聚会总是在争吵中结束。
池莫笙拿起包跟了上去:“叔叔,你照顾好阿姨,我去看看文序!”
“你走慢点啊,跟不上了!”池莫笙喊道,自己穿了高跟鞋又跟不上,这个钢铁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