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序目光幽深,良久,开了口:“报警,你们都收不许插手。”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凉薄,一张好看的脸上此刻有些许阴翳。
萧恒立马掏出手机打了110,警方赶到现场时只看见倒了一地的人和伫立人群的少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妖冶邪魅。
如一朵盛开的黑百合。
易桉看见警方赶来,瞥了一眼虚脱地躺在地上的苏衡,不着声色地踢了踢他:“你丫报警的?”
美艳的脸上有复杂的神色,打架斗殴,今儿怕是要进拘留所了。
苏衡喘着气:“我报了啊,但也没这么快吧,刚放下手机人就来了……”
果不其然,他们得去一趟公安局了。
大厅里——
一群社会人鼻青脸肿,和相安无事的两人坐在一起显得格外不和谐。
“叫什么?”做笔录的警察漫不经心地开口,这种事他们基本上一天一回都累了,这大晚上的还搞这么一出,害他加夜班,自然不高兴,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易桉表示很无奈:“易桉。”
“为什么打架?”
“有没有兴趣和哥几个玩玩?”她勾起唇,似笑非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来了这么一句,警察觉得她在调戏他,刚要发作就听见少女轻挑的声音:“有人蹲马路上给你这么来一句,你能开心吗?”
易桉长相艳丽张扬,托着下巴如此和他说话,警察顿时倒戈了几分,了然了事情经过,刚准备问点别的,门口就进来个穿着警服却大腹便便的男人,看样子是领导,他毫不客气的问:“谁是易苏衡和易桉?”
易桉挑了挑长眉:“我在。”
苏衡来时冷风一吹整个人也清醒得差不多了,抬头应了一声。
领导点了点头:“其他人留下来,你们可以走了,我查过监控了。”
易桉拉着苏衡出来的时候一点都不意外,她虽然没有家人没办法保释,但苏衡背景在那,闯祸了永远有他那便宜老爹帮他收拾,这口气忍不了,就干脆和他们大干一架了。
“你叫你爸了?”易桉揉了揉打架后酸痛的胳膊,苏衡脑子还糊糊的,他揉了揉自个头顶:“我趁乱发了信息的。”他也没想到今天能这么快出来,可能运气好吧。
警察厅里的厅长唯唯诺诺地接着电话,对方没怎么说话,只是道了谢,厅长笑得谄媚:“您是军人,下次有什么事直说就行,不麻烦的……”
沈文序挂了电话沉默良久,眸中暗涛汹涌,他还记得五年前说好一起报考A大,结果毕业时他满世界找不到人的崩溃,苏衡说她去国外了,可她甚至没有和她道别,于是他放弃了A大名额,入伍了。
可是易桉,你为什么要回来……
第二天的S市晴空万里,早七点,易桉就入职了S市医院外科专家诊,国外进修回来的研究生自然是各个医院的抢手人才,偏偏她选了个最忙的医院,为的是让自己更充实些,这样就不会有心思想其他的。
柜台小护士的八卦天地当然也有她,她待人不算疏离,却也友好,不知从哪出来的消息,几人又在议论。
“听说了吗,易医生以前是二中的小太妹呢。”一护士暗戳戳分享小道消息。
“是啊,听我哥说她以前在二中一中的名气都大的很呢,没人敢惹他。”另一人附和道。
“胡说什么,肯定搞错了,易医生为人低调又友好,今天给我们订了工作餐,有手术也是第一个去,怎么会是那种人。”小护士反驳道。
“我看着也不像,易医生一笑我感觉心都酥了。”另一护士表示赞同。
“别聊了,来人了!”有人喊了一声,大家立马噤声向同一方向看过去。
“我去,这么帅?”
“什么这么帅?”背对的护士转身一看,只见一群一身迷彩,留着板寸和军靴的男人朝里走来,其中一个男人五官深邃,神情淡漠的男人最扎眼,肩宽腿长。
“这有一米九吧!?”
沈文序净身高有188cm,穿上军靴也差不多有190cm,差别并不大。
“你……你好,有什么需要吗?”护士紧张地问,离这样神颜的男人这么近,她结巴地吞口水,沈文序淡淡看向护士,她只觉心跳都漏了一拍,忘了呼吸,也没听到他说什么。
有些不耐烦的沈文序只好又问了一遍:“外科在哪看?”身边的兄弟笑了:“队长,这么和女孩子讲话她会吓到的。”
沈文序没有理,他原本找个军医看一下伤就好,他们非要来医院,他已经很不高兴了,脸色自然不好。
护士带他去了专家诊,正在看表格的易桉并没有注意门口,听到护士的话只点了点头让病人先坐,再抬头带着一对温和笑意的眸子对上沈文序深不见底的眸子时,顿时愣在原地。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在倒流,停在了胸口喘不过气,原本对待病人总是面带笑意的易桉在那一刻顿时没有了表情,久违的这样一张脸,日思夜想的这样一张脸如今就在眼前,她却一时间兵荒马乱,手无举措。
沈文序的脸上只有冷漠,他并不开口说话,周围的气氛却冷到了极点。
易桉安慰自己戴了口罩,他不会认识她,强压下胸口溢出的酸涩和难过,挪开目光,艰难地开口:“伤口我检查一下。”
她没有再敢看他,却清楚地感觉到那道炙热的目光像要把她穿透,这双眸子,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当年明明先放手的人是她。
他的沉默好像无声的酷刑,每一秒都在割破她的愧疚。
易桉戴起了手套,拿好了工具,走向他。
沈文序脱掉上衣,露出精瘦性感的上身,背后大大小小的伤疤加上一个新鲜的伤口,缝合的手法很粗糙,看起来狰狞可怕。
反复撕裂的伤口最疼。
他一声不吭,甚至不愿意说伤口怎么来的,军区的医生糙汉子一个,能给缝合伤口其实都不错了。
她拆开线,消毒麻醉重新缝,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她的手微微颤抖,调整了呼吸,还是说了一句:“疼就说。”
显然这句话没什么用,整个过程他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变了,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他很瘦,头发总是遮住眼睛,敛去了大半情绪,那时沈文序成绩很好但没有朋友,他孤僻沉迷,没有人愿意和他玩,也没有人在意他,他不爱说话,大家都觉得他内向胆小。
直到有一天二中的校霸易桉说一中的沈文序她罩了,谁都不能欺负他,大家才注意到他,那时候的易桉,人称易姐,由于漂亮又能打很出名,性格豪爽混的开,绯闻男友换的勤,所以她说要开始追沈文序时,也没有很多人当真。
易桉的花心大家都知道的,包括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文序都知道她有很多男朋友。
大家都说:“这个肯定也一样,追到后没两个星期就要被甩。”不过沈文序不在意,继续写他的卷子。
易桉和他有一面之缘,当时沈文序又高又白,在阳光下白的发光,让易桉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一开始大家的确都以为易桉是一时兴起而已,她自己也这么认为,结果她在他这四处碰壁,易桉才较真起来。
沈文序不理她,她也不气馁,一有时间就逃课从二中翻墙出去,又从一中围墙外翻进去找他,风雨无阻,他却没一次见她的。
大家看沈文序的态度,觉得肯定没戏,但易桉不放过,即使她不懂课上的内容也会陪他一起听完,沈文序不理她,她就自言自语,易桉知道,他听到了,这就够了。
现在的他脊背挺拔了,头发剪短了,人没有以前白,但是个子高了点,不可否认,现在的他是闪闪发光的,不再默默无闻了,只不过眼神里不再有易桉的影子,只有麻木,冰冷,和淡薄,时光或许带走了她的少年。
一晃五年,谁没有变呢?
“好了,”她摘下手套,将碎发拂到耳后,美得不可方物,脸色却是苍白的,只是戴着口罩并不明显,“伤口……不能碰水,一周要来检查一次。”
她或许太贪婪了,明知部队不可能没有医生。依照他的性格,是不会来的。
心里一阵熟悉的酸涩,这五年她基本上没睡过好觉,安眠药也吃了不少,人消瘦了很多,即使她身高有172,体重只有90多斤,比高中甚至更瘦。
“谢谢医生。”沈文序穿好衣服,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易桉心口一疼,还是不争气地看着他的背影开了口:“沈文序。”
男人修长的身影一顿,停在门口,头也不转地说了第二句话,毫不留情地回答她:“我们认识吗?”
我们认识吗……不熟吧?易桉,你明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你偏要叫住他,你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回头吗?你有什么资格呢……
他离开时,易桉的眼泪也落下的毫无预兆,他没有回头,她腿软地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眼泪滴在手背上流失在指缝间,她崩了这么久的情绪就这么溃不成军了,他一定恨自己,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高中时她问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沈文序,你爱我吗?回答她的当然是沉默。他不爱,或许从头到尾就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强求不来的感情一文不值。
沈文序关了门,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在门把手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离开。
他知道她哭了,也知道认出他了,他不想回头,因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