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没想到这一次遇到的……是白苜蓿。
比初见时还小了几岁, 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背着书包，侧脸颊贴着一块创口贴。
“好脏。”
这是她说的第二句话。
“喵喵喵！”
小白啊，别太过分, 哪有这么说老师的。
“还有活力啊, 挺顽强的。”
说着将他放在地上。
“喵！”
等等, 别是准备丢下他不管了吧？
小白啊，做人不能那么外貌主义啊。
退一万步说, 他出现这种情况还不是因为……
五条悟又被人抱了起来，这回是用衣服裹住的。
“你是在害怕我不帮你吗？”
“别怕。”
一只手隔着衣服有些生硬的轻抚他的后背。
“想要努力活着的人都应该值得尊重, 对不对？”
最后那一声，与其说是对他这样一只猫说的, 倒不如说她在对自己说。
想起对方在他进入狱门疆之前说的话，五条悟摸了摸，伸手轻轻拍了拍搂住自己的手臂。
嗯。
……
白苜蓿带他去了动物医院。
相比在原来世界遇到的一穷二白小可怜, 在这里，白苜蓿还是挺有钱的。
是个大户。
一次性付清所有费用。
“我走了。”
白苜蓿虚虚的摸了摸他的头顶。
“喵喵。”
五条悟也不知道他这回的叫声是什么意思，伸出还能活动的爪子勾住对方的衣袖。
“我明天再来看你。”
白苜蓿从不食言。
五条悟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她说, 我会回来的。那么就算爬她也会爬到你面前。
她说, 交给我吧。那么不管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都会把答应好的事情完成。
和他不同。
他说，放心吧, 不会让你受伤的。却依然让人置身危险中。
他说，我会赶到你身边的。却总是迟了一步。
而这一次, 他虽然答应了会……
小白啊, 如果这次也食言了怎么办？
五条悟勾住衣袖的爪子没松, 这落在对方眼里好像是在挽留她。
“医生, 我能在这过夜吗？”
然后……
人被赶走了。
噗——
他这位学生真的很擅长打断一些没必要的感叹啊。
……
自从他住进动物医院后, 日子过得差不多就和小少爷一样。
就是在治理皮肤病、腿伤时不太好过。
前者要剃毛，后者不让猫动弹。
不过白苜蓿如她所说那般，每天下午都会来看他。
手里还抱着一本关于猫咪护理的书。
“猫咪喜欢被后背、下巴、头顶……肚子也可以吗？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不行。”
“喵喵。”
他又不是什么真猫咪啊喂，所以别露出一副想要试试的表情好吗？
不觉得摸肚子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吗？
然而他只是一只弱小无助的小猫咪，被人翻了个身就摸上了肚皮。
“好像还真可以。”
“喵呜……”
不可以哦，只是念在你是老师我的学生才没有动爪子挠你哦。
左边，往左边一点点……
五条悟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天天变好，但有一个人与他相反。
白苜蓿身上总会带点伤，一如当初他初见对方的样子。不过她本人倒是习以为常，反而在看到他身体一天天好转而露出不易察觉的小雀跃。
大概是她所拥有的东西太少，所以才会在一只小猫身上倾注精力。
“喵。”
五条悟伸出肉垫轻轻拍拍对方的手。
没关系，你以后会有很多同伴的。
会有超多人喜欢你的。
所以稍微贪得无厌一些吧。
不要太容易被满足。
五条悟前一天还在想白苜蓿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第二天，他就见到了一位非常‘刻薄’的朋友。
“叶子，这猫好丑啊。”
？？？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小朋友？
事实证明，白苜蓿还是有朋友的。
“它是无毛猫吗？但我记得无毛猫不长这样啊。”
“喵！”
他这只是剃了毛。
“叶子，它凶我！”
？恶人先告状是吧。
“没有吧，它一向很乖的。”
“喵喵喵。”
就是就是。
世界上没有比五条猫猫更乖的猫咪了吧。
蹭蹭。
“是吧，挺乖的。”
“……”
‘是屁’
这是五条悟从白苜蓿的这位朋友脸上得出的答案。
……
时间过得很快，几个月后他就出院了。
毛发虽然依旧有些短，不过能看出被藏起来的美貌。
嗯，就算是只猫，那也是只帅猫。
这是五条悟在细细端详了自己样子后的结论。
没人能拒绝帅猫的。
可白苜蓿拒绝了。
等他伤完全养好后就把他丢在了公园。
对。
虽然白苜蓿给出的答案是‘没资格负担起一条生命’。
但这改变不了对方把他丢了的事实。
过分。
于是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唾骂了这无情家伙一个晚上，顺便和另一只以为他在骂它的野猫打了一架。
将野猫打服后，他占了对方的猫窝。
别说，这只猫还挺爱干净的。
猫窝勉勉强强可以用用。
找到暂时睡觉的地方后，五条悟思考起之后的打算。
他没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虚空最后一个‘梦境’。如果在这个世界里还叫不醒她的话，结局要么是从头再来一遍，要么是彻底失败。
哎呀。
到底该怎么做呢。
一点提示都没有。
好在白苜蓿没真彻底绝情，隔三差五会带着吃的来找他，如果忽视掉偶尔会一起跟过来的那个长头发小朋友，他的日子还算不错。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帅猫，至少是方圆十里最帅最讨人喜欢的那只猫。
自从没了皮肤病、毛发彻底长出来后给他投食的路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想把他‘偷’回家。
可他又不是真的猫，怎么会屁颠屁颠跟着‘诱拐犯’跑。
上供可以，其他就算了。
没看见他的猫兄弟们都舍不得他们的大哥走吗？
再说了，他走了那家伙不就找不到他了？他还想着能早点完成自己的任务。
为了找到突破口。
他发动群众……啊不是，发动其他猫去观察白苜蓿的日常。
他也去对方的学校走了走，又去对方家走了走，然后蹲在公园等对方来找自己。
循环往复，依旧没找到什么突破口。
又是如同往常她来看他的一天。
他蹭蹭对方的手背。
“喵喵。”
小白啊，你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你应该学会自己叫醒自己。
“叶子，你不觉得这只猫毛发太长了吗？我听说毛发太长太密容易留虱子和寄生虫。要不找个时间把它剃光吧。”
“？”
小朋友，你确定你这不是公报私仇啊。
等着，明天就在你家放死老鼠……等等，好像也是白苜蓿的家。
五条悟还在思考放死老鼠的可行性。
其行为到底是公报私仇还是恩将仇报。
还没等他有个定论，故事来了个大转弯。
喜欢毒舌他的那位小朋友住院了。
这是他在白苜蓿一连几个星期没去找他后，他主动去找人发现的事情。
再然后呢？
如果这个世界真是某人的梦境，那么至此的世界应该会变成黑白格调的吧。
可惜世界依旧五彩缤纷。
上下班、或是来公园玩的人们在见到他时会露出笑容，似乎很开心能在路边见到一只可爱的猫咪。
可明明最应该笑的那个人再也没笑过……
不，她还是笑着的，还是对周围的所有人笑着。
只是当无人时，她的嘴角再也没扬起来过。
似乎把某种名为自责与悲伤的情绪写满了整张脸。
“你说，我的存在是不是一个错误？”
“喵。”
都说了不要对一只猫猫说话啦。
猫猫是无法回答你的问题的。
不过唯有这个问题，猫也是知道答案的。
不是。
……
时间在飞速跳跃。
还没来得及让人稍加伤感，很多人很多事就走到了尽头。
比如某个人死了。
比如这个世界真如同某人的梦境那般陷入了黑暗。
五条悟站在还有点亮光的路灯下看向某个坐在楼梯口上看着天空发呆的家伙。
看着看着，那家伙低下了头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手臂里。
在哭吗？
五条悟走了上去。
路灯下灯光投射的倒影突然将一只晃动的小猫拉长、渐渐成了一个人影。
“哎呀，谁家的可怜虫在哭鼻子呀。”
“反正不是……”
白苜蓿蹙了蹙眉，总感觉这样的对话有点熟悉。
一抬头，一个带着奇怪墨镜、一身黑衣的人蹲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明明应该是从未见过的人，她却觉得有点熟悉。
“你是……”谁。
在对方墨镜的倒影里，她看到了自己，不，不是自己，那不是她的样子，可白苜蓿却觉得那就是自己。
“我是谁？这是……哪里？”
她看着黑黢黢没有尽头的世界有些茫然，她记得她刚刚还坐在楼梯上来着。
“你就是你。”对方说道。
“不过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
白苜蓿觉得这个人有点无赖，皱皱眉。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大概是……来带你回家的吧。”
“回家？回去哪里？”
“嗯……回去一个有很多很多人在等你的地方。”
突然间，她想起了很多事情。
她眨了眨眼，睁开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堆骨架边，而身侧戴着眼罩的男人看见醒来，朝她笑了笑。
“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吧？”
“嗯。”
她回以同样的微笑，然后伸手撤掉了脖子上被圈住的禁锢，最后重新闭上眼睛。
下一个应该是一个好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