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老爷笑了笑，秀娥也浅浅一笑：“他愿不愿意让我进行会，我并不在乎，横竖，行会我要进，主事的位置，我也要拿。”
鲁老爷已经轻轻拊掌：“果真是杨大奶奶，说话做事，干净利落，多少男儿不如你。”
多少男儿不如你？这话听在秀娥耳中，却不是称赞，而是叹气，若天下女子，人人都像自己这样，那天下也就不会有这样多的规矩，但秀娥清楚明白地晓得，自己的念头，也只是个念头，不能说出口。
从鲁老爷家**来，因着不远，秀娥索性没有坐车，而是想走路回去，桃花见状也就陪着秀娥往宅子那边走，朱止青带着人跟在她们身后。
“多少男儿不如我，桃花，我听了这话，一点也不高兴，要晓得，女子本就有很能干的，只是被拘在家中，规矩森严之下，不能出来说一句话。”秀娥看着这繁华的街道，来来往往的，大都是男子，偶尔能见到女子，不是那些媒婆，就是被遣出来买东西的婆子，如秀娥这样，穿着华丽，带着从人，却在这街上缓步行走的人，并没有几个。
“东家，这世间的规矩，是这样的。”桃花只能回答这么一句，世间的规矩啊。秀娥淡淡笑了笑，这世间的规矩，什么时候才能变一变，又什么时候，女子们才能走出家门，大大方方地去赚银子，而不是要像自己一个，以寡妇生活无着的理由，来做生意，甚至，还要主动去顶了节妇这个名声。
秀娥的手轻握成拳，没有答案，这个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
一行人走到宅子跟前，宅子门前停着几辆马车，章嫂子正在马车跟前说话，瞧见秀娥带着人走过来，章嫂子就急忙对马车里面的人道：“舅爷，大奶奶回来了。”
原来是苏大爷到了，是今日吗？秀娥想了想，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到底苏大爷具体是哪一天到的？
“姐姐！”苏大爷已经掀起车帘，扶着书童的手下车，瞧见秀娥的打扮，还有秀娥这步行回来的样子，苏大爷的眉微微一皱，但还是笑着对秀娥说。
“你来了。”秀娥对苏大爷这个弟弟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秀娥出嫁时候，苏大爷还小，况且那时候苏大爷还常常在书房念书，等到秀娥出来做生意，那更是见不到苏大爷的面。二人虽说是姐弟，但彼此之间，差不多也就是个稍熟悉的陌生人。
“是，我来了。”苏大爷往桃花身上扫去，又看见朱止青，那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大爷的皱眉并没有被秀娥看见，秀娥已经转身对桃花和朱止青说：“你们先各自回去吧。”
桃花和朱止青离去之后，秀娥这才看向苏大爷：“我们进去吧。”
“姐姐先请。”苏大爷忍住自己将要出口的话，对秀娥恭敬说着，二人走进堂屋里面，秀儿送上茶，秀娥才对苏大爷道：“客院已经准备好了，你……”
“我来姐姐这里，自然是任凭姐姐安排。”苏大爷笑着说了一句，秀娥才淡淡微笑：“既如此，你先去歇着吧，我让厨房预备晚饭。”
苏大爷见秀娥面上已经有疲惫之色，想到自己今日刚到，后面还有的是时候要和秀娥说话，也就在章嫂子带领下往客院去了。
“大奶奶，方才，宋家那位，已经住进客院了。”等苏大爷离开，秀儿才小声对秀娥说着，秀娥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在意，秀儿已经轻声道：“虽说大奶奶您不在意，但外面人总是会在意的，要舅爷住进去，似乎也要和舅爷说一声才好。”
“都是来赶考的举子，难道说他在这里没有我这个姐姐，住进客栈，也要嫌弃旁边住的人，有个做妾的姐姐不成？”秀娥说的话和原先对章嫂子说的也差不多，秀儿应是，但那眉头还是皱着，就凭苏大爷方才进来之后的神色，秀儿觉得，这位苏舅爷并不会接受秀娥的安排。
苏大爷已经气冲冲地走进来，对秀娥道：“姐姐，你怎么和底下人说的，怎么客院之中，竟然还住着下人。”
下人二字一出口，秀娥就抬头看向苏大爷，苏大爷并没察觉秀娥的神色变化，依旧在那恼怒地道：“我晓得姐姐抬举那个妾，但妾就是妾，妾的弟弟，能考上秀才就已经够了，这会儿竟然还想来考举人，考举人不说，竟然还要住进这家里。姐姐，你平常就是这样没规矩吗？”
苏大爷一长串地话说完，还觉得有些口渴，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才又对秀娥道：“姐姐，这样不成，这样下去别人定会说姐姐的，姐姐还是把这人给请出去，然后姐姐寻个客栈给他住。一个下人，哪里就能住客院了。”
苏大爷自觉自己十分体谅秀娥了，说完还一副等着秀娥夸奖他的模样，秀娥却只看着苏大爷：“你说完了？”
苏大爷呆呆地点头，秀娥已经轻声道：“原来，你读书读不过人家，这会儿就只能用身份来压别人。这律法之中，也没有不许妾的兄弟考举人，你这会儿竟说，他来赶考，是丢了读书人的脸。我自小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只教我，要用学问去和人交往，而不是只看着这人的身份才和他交往。你的书，到底读到哪里去了？”
苏大爷没想到秀娥竟然这样质问自己，他眼睛瞪大，过了半天才道：“可是姐姐，妻妾之间，确实有区别。”
秀娥还是看着苏大爷没说话，宋章澜已经走进堂屋，对秀娥行礼：“杨大奶奶，原本在下是想去住客栈的，只是家姐说，这些年承蒙大奶奶多番照顾，我既来到省城，就该前来拜访大奶奶，今日，给大奶奶惹了麻烦，是我的不是，我这就搬出去。”
“你们都是瑢哥儿的舅舅，不用搬出去。”秀娥的话让苏大爷差点又跳起来，瑢哥儿的舅舅？一个妾的弟弟，也配和自己一样，被称为瑢哥儿的舅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