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太语气平静,春姨却明白了许多,对杨太太轻声应是。
“大奶奶抬举你,除了你是瑢哥儿的亲娘,还有这些时日的相处,让她明白了你确实没有争抢之心!” 春姨如此诚惶诚恐,杨太太自然要安抚几句。
“太太,容我说句不当说的话,若大爷还在,那还能争抢,大爷都没了,还争抢什么呢?”春姨却没有站起身,依旧喃喃地说着。
女人们在后院争斗,面上看,是为了那一点宠爱,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因为,不止是外面,在后院之中,男人依旧是在主宰。争抢的,不过是多上几件衣衫,几样首饰罢了。
杨太太低头,春姨还是跪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杨太太才道:“能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枉大奶奶待你这样好。”
说完,杨太太也觉得没有了力气。这个家里,到了现在,所依靠的不过是几个女人罢了。
“太太!”春姨又唤了一声,杨太太已经示意她起来:“你今儿这些话,都是心里话,不是平日那样敷衍我的话,我晓得的。”
春姨虽然站起身,却低头不语,杨太太轻叹一声:“是我想多了,还以为,还以为……”杨太太连连说了两声还以为,但后面的话却没说出口。
杨太太以为什么?以为春姨会仗着生下儿子胡作非为,还是以为秀娥对春姨这样,除了为人大度,还有别的心思?既然杨太太没有说,春姨也不敢再问,只略过了会儿,杨太太就笑了:“这个时候,朱掌柜也该到了,你和我一起出去见他。”
春姨轻声应是,上前搀扶起杨太太,杨太太站起身的时候,步伐略有些不稳,春姨抬头,看到杨太太鬓边白发,春姨不由想起当初刚进杨家的时候,秦婶子带着春姨来给杨太太磕头。
那时候的杨太太,是个年轻美丽雍容华贵的女子,现在,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杨太太鬓边已经生了白发,而自己,也不再是懵懂的女童了。
朱止青还是在外面书房等着,瞧见杨太太和春姨走进,朱止青面上露出一丝讶然,但很快这丝讶然就消失了。朱止青照往常一样给杨太太和春姨行礼。
“朱掌柜,今儿特地把你叫来,我也是长话短说。昨儿我去赴席,听到周太太和人议论,说我们家的铺子,这段时日生意很差,还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原本我不放在心上的,但今儿着人去打听了下,似乎这些日子的生意,确实很差。”
杨太太开门见山地说了,朱止青抬头瞧向杨太太:“这些日子的生意,确实很差,我已经在想法子了,而且,已经送信给东家,东家也许过上几天就回来了。”
听到秀娥要回来,春姨不由松了口气,只要秀娥回来,这事儿就好办多了。但杨太太的神色却没有变化,只对朱止青道:“生意上的事儿,我并不十分懂,但我觉得,每次一遇到事儿,就要大奶奶回来,来回奔波不说,这似乎也显得,显得,”
杨太太顿了顿,才轻声道:“无能。”
杨太太的这两个字,非常轻,但朱止青顿时脸都红了起来,杨太太说的是,这要时时遇到事儿,就把秀娥请回来,确实显得太过无能了。
倒是春姨在一边瞧着,对杨太太道:“婆婆,朱掌柜也是经过了些事儿的人,这回的事儿,是陈家和周家两家联手,我们家虽还有些底蕴,但总比不过这两家联手,所以,也怪不得朱掌柜。”
杨太太只哦了一声,眼还是瞧着朱止青,朱止青已经对春姨道:“多谢春姨,但太太说的对,东家往省城去了,这边的生意就交给了我,这件事,我若不能解决了,确实显得我无能。况且,这家里的生意,以后必定还要做得更大,若时时刻刻,都要东家从省城回来,越发显得我们是吃干饭的。”
朱止青这番话十分坦诚,杨太太不由瞧着他,面上带上一些兴味。朱止青的来历,杨太太是知道的,这么一个人进到家里做伙计,甚至成为掌柜,若按杨太太的意思,是不愿意的。但生意上的事儿,一直都是秀娥做主,杨太太也就不说什么。
这次出了这样的事儿,杨太太也是忍不住了,想试试朱止青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几句话一说出来,杨太太就晓得,朱止青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因此杨太太点头:“好,那这事儿,你想怎么解决。”
“明日,我会去陈家吊唁。”朱止青的话让杨太太和春姨都疑惑了,这生意上的事儿,怎么不去管,而是先去陈家吊唁。
“我已经去陈家吊唁过了。”春姨提醒朱止青,朱止青含笑道:“春姨去吊唁,是代表了杨家去,我去,是代表了铺子去,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春姨越发疑惑,这铺子,不也是杨家的吗?杨太太却有些猜到朱止青的意思,她不由含笑点头:“好,有胆识,我就等你明日回来。”
朱止青又对杨太太拱手行礼,也就告退。
“婆婆,这朱掌柜的话,到底什么意思?”春姨迷惑询问,杨太太瞧着春姨:“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春姨轻声道:“但我去,也是……”
“朱掌柜这一去,不是代表杨家,他代表的,是大奶奶。”是东家前去,和杨家并不一样,以合伙做生意的人的身份而去,所以杨太太才说,朱止青有胆识。
是吗?春姨望向外面,朱止青的背影早已看不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不,或者可以说,是被当做一个人,和只能依附于一个家族的区别。
春姨眼中闪出憧憬,但很快春姨就把这憧憬收起,这憧憬,还是不要落到杨太太眼中的好。
陈若溪去世之后,丧事办的十分气派,嗣子眼睛都不眨地花着银子,花的陈四太太都心疼,跑来劝儿子:“这些银子,都是你的,你也不省着点花,要是这银子都花光了,你以后没有花用的,那我们不白白地入嗣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