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是嫌弃我了!”楚姑娘故意说了这么一句,楚太太立即反对:“我怎么会嫌弃你。”
“那伯母这会儿,怎么因为我要去杨大奶奶那边,就不欢喜?”楚姑娘的话让楚太太无言以对,毕竟,救命之恩,秀娥就算没有提,楚太太可不能忘记,忘记了,还怎么教育子侄?
楚姑娘瞧着楚太太的神色,心里也不由叹气。家世,地位,名声。这些楚姑娘从小就听到大的词,但现在楚姑娘觉得,这些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若能像秀娥一样,这个念头刚一浮现,楚姑娘就苦笑,在世人眼中,秀娥这样的人,是苦命的女子。
没有过门丈夫就去世了,膝下有子却不是自己亲生,为抚幼子要出来支撑门户。万事都要自己做主,而不是有男人做主。但自己做主,这是多么让人喜悦的事儿啊!
楚姑娘唇边的苦笑,落在楚太太眼中,她会错了意,以为楚姑娘是因为自己不愿意去秀娥那边所以伤心,于是楚太太轻声道:“我自然会去的,不过……罢了,就让婆子和秀儿陪着你去。”
楚太太的话锋转了,楚姑娘也笑了:“多谢伯母。”
“你陪着姑娘去,一定要服侍好姑娘,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楚太太又叮嘱婆子,婆子自然明白楚太太的意思,这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楚姑娘,定不能让楚姑娘随便和别人说话。婆子急忙应是,只要能往秀娥那边去,谁跟了去,楚姑娘也不大放在心上,楚姑娘急忙对楚太太行礼:“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了。”
“去吧。”楚太太等楚姑娘走了,这才伸手揉着太阳穴,似乎,事情有哪里不对,但到底怎么不对,楚太太又有些说不上来,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并没有任何不对。
楚太太的眉头没有松开,窗外,楚姑娘已经在秀儿和婆子的服侍下往外走去,楚太太看着侄女的身影,轻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女儿家能肆意生活的日子本就少,偶尔出格一两次,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况且,还有这么多人跟着呢。
今日的杨家铺子格外热闹,那台子却是搭在院子里面,账房外的长廊上,挂了一色湘妃竹帘,长廊里面布设了桌椅板凳,这是前来观看的女眷们坐的。男子们就坐在铺子里面,那门扇全都被下下来,倒也看得十分清楚。
楚姑娘在门前下了车,和别的女眷们一样,是从秀娥日常出入的那道门被引进铺子里的。
楚姑娘走进长廊,入眼的人都很陌生,除了秀月。秀月这会儿正在那和鲁小姐说话,瞧见楚姑娘,秀月也就站起身:“姐姐你来了。”
“这样大事儿,我自然要来凑热闹。”楚姑娘说着话就悄声问秀月:“怎么不见姐姐?”
“姐姐在前面呢。”秀月说着就指了指外面,隔了湘妃竹帘,楚姑娘能看到对面拆了门窗的铺子,在那么多男人中间,秀娥坐在那里,正在和人说话。
楚姑娘不由心生羡慕,能和男人们一起说话,甚至可以应酬,而不是推给管家或者掌柜,这种或许会被别的大家闺秀认为是耻辱的事情,秀娥却那样自如,一点也不羞怯。
“可惜不能和姐姐去打招呼了。”楚姑娘喃喃地说着。听到楚姑娘的话,鲁小姐已经转向楚姑娘,一双眼在那眨了眨:“您就是楚家的那位小姐?”
“是,您是……”楚姑娘见鲁小姐着实眼生,自己从没见过,对她能认出自己,有些疑惑不解。
鲁小姐已经笑着道:“我姓鲁,家母今儿原本说要来的,谁晓得今早我姐姐起来,有些不舒服,请了医生来家里瞧瞧,说有喜了,家母要叮嘱下人们照顾姐姐,所以才叫我来了。”
鲁璞又有喜了?仔细算算,她的孩子满月也已经过了三个月,这会儿有喜,也在情理之中。秀月暗自算了算,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毕竟这种事情,不是闺中女子能轻易说的。
“鲁家侄女,你姐姐这回,总该会生个儿子了吧?”鲁小姐身后突然响起这么一道突兀的声音。楚姑娘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不由抬头,瞧见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张家那位两头大。
楚姑娘被那婆子骗到张家的时候,曾和这位两头大见过,那时候两头大对楚姑娘颇不客气,楚姑娘当时心中还在怀疑,后来才晓得,两头大对自己不客气的缘由从何而来。
现在瞧见她,楚姑娘开头还想躲,但猛地想起秀娥说的话,楚姑娘索性就笑吟吟地瞧着她,对鲁小姐道:“这位是……”
“这是张太太!”鲁小姐自然不知道楚姑娘和张家的那些事儿,楚姑娘问着,她也就回答,而两头大也认出楚姑娘来,顿时两头大就心疼起自己家丢的那百两银子来,但现在楚姑娘分明一副接了请帖来赴宴的样子,于是两头大也不能贸然开口说话,只能对秀月道:“这位是……”
“这是楚姐姐,前些日子来的,我们两家是故交。”秀月并不晓得楚姑娘被骗卖为妾,卖进的就是张家,既然两头大问,秀月也就回答。
两头大哦了一声:“本省的巡盐监察姓楚,可是姑娘一家?”
姓楚?楚姑娘是知道自己族内,有些出来做官的人的,至于有没有这么一位巡盐监察,楚姑娘是真的不清楚,但这种事儿向来难不倒楚姑娘,于是她笑吟吟地道:“算起来,是我堂兄。”
堂兄?两头大的脸色顿时白了白,张家是做盐生意的,这巡盐监察,就是直接管盐商的,若是被那位楚监察晓得了自己家竟然被人骗着买了个妾,是他的堂妹,到时候只怕是这所有家产都赔进去也不够。
于是两头大自然要隐瞒一番,只对楚姑娘笑着道:“果真是姑娘一家子,姑娘若得空,就到我家坐一坐,常言道,贵人入宅,米长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