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着急什么?”秀娥写完这封信,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把这两封信并在一起,交给召儿:“让陈庆按了这个,送到对方那去。”
巡抚衙门的师爷?召儿瞧见这上面写的,晓得这事儿十分重要,自己也不能再多问,应是就离去。
秀娥等召儿离开,又开始写另一封信,这封信,倒真是写给楚双霜的。二人也相识很久,秀娥在信里面也没有客气,把楚姑娘的来历叙述了一遍,信后又说,自己会给陈若溪再写一封信,详细询问,至于旁的,就托楚双霜周旋。
写完这封,秀娥又给陈若溪写信,这封信就客气很多了,先叙述了两人久不见面,多谢陈若溪这些年的照顾,到了最后才说,偶然听到嗣子在外的一些经历,又听说,已聘楚氏女,夫妻一世,当和顺为要,若丈夫不好,着实害了别人家女儿一世。
这封信曲里拐弯,秀娥足足写了一刻钟,写了三张纸,才把这封信写完。召儿已经回到账房,见给楚双霜的信倒薄薄的,而给陈若溪的信却是厚厚的,召儿不由十分惊讶:“大奶奶,按说,不是该给杜大奶奶的信,要厚厚的吗?”
“有长话短说,有短话长说,我和楚姐姐,已经不需要短话长说。”秀娥放下笔,轻轻地揉着手腕。
“这要万一,这楚姑娘,并不是杜大奶奶的堂妹呢?”召儿急忙上前来给秀娥揉着手腕,有几分担心地说着。
秀娥摇头:“不会,就算她不是楚姐姐的堂妹,也必定是好人家女儿。”那双手,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些拐子拐了人,还担心这人不服,总要打着骂着,但楚姑娘并没有半点伤痕,提起拐子,也只有恼怒而没有惧怕。
分明就是出身很好的姑娘,拐子也担心打她骂她,反而激怒了她,才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
“原来如此。”召儿一脸恍然大悟,秀娥已经推她一下:“好了,今儿的事儿都差不多了,外面也打烊了,我们先回去吃饭。”
“大奶奶,我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您一样,什么都懂?”召儿上前搀扶秀娥起身,这问题是一套接一套,秀娥淡淡一笑:“我可舍不得我的召儿,去吃那些苦头。”
“大奶奶,您又笑话我。”召儿不依起来,秀娥面上笑容没变,若能不吃苦,就不吃苦是最好的,可是这世上,哪里就能不吃苦呢?
秀娥回到后面,楚姑娘正拉着秀月坐在院中,她已经睡足了,一双眼闪闪发亮,正在那对秀月说着,这院子哪里布置的好,哪里布置的不好,还有,这里啊,最好再种上几棵花。
“我家里的院子虽说不大,但我娘让人种了许多花,到了春天,到处都是花簇簇的,可好看了。”楚姑娘的声音要清脆些,远远就能听到。
秀月觉得,这楚姑娘未免太活泼好动了些,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姑娘家。
“秀月。”听到秀娥叫自己,秀月才露出一个笑,总算,自己的姐姐回来了。而楚姑娘已经上前拉住秀娥的手:“姐姐,您说,我方才说的,对不对?”
“你在家中,也是这样的?”秀娥反问,楚姑娘的脸微微红了红:“我爹爹没了的早,娘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族中选的哥哥,也从来都是疼我的,所以我就,我就……”
“就养成这样胆大包天的性子?”秀娥反问,楚姑娘的腮帮子鼓起来:“我可不是胆大包天,我这是,这是……”楚姑娘像想起什么似的,语气顿时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既然男人可以出外建功立业,那为什么女儿家不可以?”
秀月已经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对秀娥道:“姐姐你听,她说的话,能不能吓死人。”
秀娥却沉默了,她从小在苏举人的书房长大,那些经史子集,也读过一些。也曾想过这些,但这些话,秀娥从不敢开口说出来。
“妹妹,我和你说。”楚姑娘拉住秀月:“你要想想,为什么我们女子只能在后院,你可要晓得,则天皇帝就是女子。”
则天皇帝?秀月没有读过太多书,听过的书,看过的戏中,也少有这位天子的出现。女人做过皇帝?
秀娥见秀娥愕然,轻轻地拍了拍秀月的手,对楚姑娘道:“则天皇帝虽曾称帝,但遗诏却又去帝号,和高宗皇帝合葬,算不得……”
“什么算不得啊,她啊,就是皇帝,听说,还有男妃子呢。”楚姑娘双手一拍,眼中满是向往。
这把秀月更吓得没有办法了,男妃子?难道说,这位女皇帝,还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成?这可怎么得了,这个世上,哪听过这样的事儿?一个女人,不贞洁也就罢了,还要当皇帝,还要纳男妃。
“姐姐,这事儿,这事儿是假的,天下没有这样的事儿,是不是?”秀月拉着秀娥的衣衫,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秀娥很想告诉妹妹,这事儿不是真的,但楚姑娘已经噗嗤一声笑出来:“苏妹妹,你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怎么会没有瞧过唐书呢?”
唐书?这样的史书,自然不是秀月所能看到的,她所读的书,都是举人娘子精心挑选,是要好好地,循规蹈矩地做女子,贞静娴雅,什么事儿都不要去想。
而不是什么史书,甚至连诗经,秀月都没有读过几首。秀娥晓得妹妹和自己不一样,可不敢像自己一样,去翻苏举人的那些书,而是老老实实,父母给她读什么,她就读什么。
因此秀娥只轻声道:“此时已经不是大周了,连唐朝都已经不是,天下的女子,要操持家务,三从四德。”那些风华绝代,那些空前绝后,那些曾在史书上,被浓墨重彩写过的女子,别说寻常女儿家,就算是读书人家的女孩,爹娘也不会允许她们去读那些女子的过往,免得,教坏了女儿,让她们从此不安于室。